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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景甫是怎么都不会想到,女子还是当年那个女子,只不过早已被他葬了身份,再也不是齐王府的苏侧妃。她成了于蔓,一个跟容景垣以天地为证的女子。
她的归来,也不是因为他。
容景甫在苏婉的生命里算是一段历史,可在于蔓的世界里,也许连回忆都算不上。
苏婉打了个喷嚏,如意蹙眉,“婉儿姐姐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可能是受了凉,无妨!”苏婉有些莫名的心慌,总觉得会有什么事情发生。毕竟在这京城里,苏婉留下过太多的痕迹,也有太多足以忌讳的人。
比如容景甫,比如苏离,还有如今的宋明成。
“白狐呢?”苏婉问。
如意躺在那里,吃着葡萄笑道,“她还能去哪,这会子不去奚落奚落,都对不起她那一番口才。”
苏婉凝眉,低头浅语,“可别是真的动了心。”
“你说什么?”如意没听清。
苏婉摇头,“没什么。”
白狐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总觉得好像心里有个人,一直在喋喋不休的说话。然后睁开眼睛是孟麟,闭上眼睛也是孟麟,这人实在太讨厌,总在她的心上进进出出,乐此不疲。
所以她不淡定了,干脆去见他,哪怕是跟他斗嘴,也是极好的。
刑部天牢,也不过如此。
白狐坐在天窗口,望着底下盛怒难耐的孟麟,“堂堂相府公子,如今居然住在这里,实在是令人唏嘘不已。若是你那些红粉知己看到你此刻的狼狈,不知道肯不肯再让你上床。”
“你给我滚!”孟麟冷然。
“你说让我滚,我就滚,那我岂非没面子?”白狐笑着,“我就是想来看看,你能暴躁到什么程度。话说,那些人待你还不错,怎么都没用刑呢?你可知道,沾了辣椒水的鞭子落在身上,会是什么滋味?啧啧啧,那叫一个疼啊!”
孟麟有些气恼的坐下,“你滚不滚!”
“怎么,我不滚难道你滚?”白狐乐不可支,“你滚一个我看看!”
“当初我就该弄死你!”孟麟切齿。
他一身囚衣,纵然容颜依旧,可是此刻的狼狈是他最不愿教人看到的。是故他暴怒,他不高兴,尤其是白狐抱着幸灾乐祸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下一刻,白狐一闪而逝,好似走了。
哪知不多时,白狐竟晃晃悠悠的出现在牢门外头,怀中抱着冷剑,笑得那叫一个“恶劣”,“啊呀,真是可怜!你说你好好的相府公子不当,怎么就进到这个鬼地方?”
瞧着桌案上摆着上好的吃食,可孟麟似乎一样都没动。
白狐从腰间掏出一个铁片,直接开了锁进去,而后拿自己唯一的银簪探了探,“没毒,为何不吃?打算饿死在这里?”
“要你管?”孟麟不知好歹。
“我是不想管,可我就是想让你活得久一点,然后活得痛苦一些。要不然,人生少了那么多乐趣,该多无趣。你说是吧?”白狐笑盈盈的走出去,收获他又惊又恨的表情,她怎么觉得一身舒畅呢?果然是冤家对头,却不知这冤家也可能会纠缠一辈子。
白狐重新锁好牢房,经过隔壁牢房的时候,见到了孟行舟。
孟行舟竟然淡然自若,坐在牢里还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模样。
“丞相大人不害怕吗?”白狐顺口问。
“你是哪儿来的?”孟行舟问。方才隔壁发生的事儿,他都听见了。
“天上的掉下来的。”白狐指了指头上,“一不小心砸到你家公子脑门上,真是不好意思。”
孟行舟轻笑一声,“身为女子,怎的没有半点矜持?”
“敢问丞相大人,矜持能当饭吃吗?能蔽体御寒吗?还是说,矜持可以让人活得更久?”白狐冷飕飕的笑问,果然父子一心,整天要求女子矜持。
孟行舟道,“大祁乃是礼仪之邦——”
“那是因为能吃饱穿暖的前提。”白狐深吸一口气,“丞相大人没亲眼看到过沅河决堤时的惨状吧?逃命都来不及,还谈矜持?矜持都被淤泥覆盖,那只是拿来哄哄眼瞎之人的。丞相大人双目如炬,想必也不稀罕吧!”
“喂,你别打扰我爹!”隔壁的孟麟在吼。
白狐撇撇嘴,“真是没意思!”语罢,突然身子一晃,没了踪迹。她的脚程很快,寻常人哪里追得上她。狐狸嘛,自然要有狐狸的样子。
“爹,你没事吧?”孟麟问。
孟行舟神态自若,“没事,只不过觉得这丫头似乎对你有点意思。”
“胡说什么呢!”孟麟不愿再说。
“小心点吧!”孟行舟轻叹一声,“估计就该开始了。”
孟麟眸色微冷,“爹的意思是,他们要开始对付咱们?”
“你都在这儿了,爹还能往哪儿跑?”孟行舟笑了笑,“也好,也该了账了。”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眶突然湿润,可惜孟麟看不见。
这一晃,多少年?他低头望着自己掌心的纹路,记忆还在翻滚,记忆里的女子还停留在最初的模样。可他呢?抚上鬓间花白,已经渐渐老去。
窗口突然丢进一个纸条,孟行舟微微一怔,这才回过神来起身捡起。只一眼纸条上的东西,一下子跌坐在地。
隔壁的孟麟听得一声闷响,当下愣住,“爹?爹你怎么了?爹,你没事吧?”
孟麟看不到自己父亲如何,只能听到孟行舟略显虚弱的颤抖之音,“我没事,没事——”而后,便没了声音。
“爹?”孟麟疾呼。
外头的狱卒许是觉得真的出事了,急急忙忙的进来。下一刻,又急急忙忙的跑出去,“来人,快来人!丞相晕倒了!”
孟麟慌了神,“爹,爹!?”难道是白狐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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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府。
“什么?”容景宸蹙眉,“孟行舟晕倒?是什么缘故?”
刘瑜毕恭毕敬的回答,“禀太子殿下,大夫说是急怒攻心,所以才会厥过去。”
“为何会急怒攻心?”容景宸放下手中的折子,起步往外走。
“卑职让人搜了搜丞相的牢房,实在没发现任何东西,所以确实不知他是为何急怒攻心的。”刘瑜犹豫了一下,“殿下,孟大公子就在隔壁牢房,是不是他对丞相说了什么或者做了什么,才会导致这一切?”
这么一想,似乎也合理。
容景宸想着,孟行舟这辈子位极人臣,想来没什么能让他如此大喜大悲的。除了这个独养儿子孟麟,孟行舟好似没什么可以过多在乎。
是孟麟动了什么手脚?
这其中必定有鬼!
“孟行舟现在何处?”容景宸边走边问。
刘瑜道,“因为病着,所以暂且接出牢房,在刑部内另行安置。”
“本宫去看看!”容景宸疾步离开。
毕竟这会子,孟行舟还不能出事,皇帝还有一口气趁着,怎么着也得挨到皇帝走了,自己登基为君才能下手铲除容盈和孟行舟等人。
孟行舟躺在漆黑的屋子里,面如白纸,整个人好像虚脱了一般,气息奄奄的睁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那床顶。
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有人敢问。在移到这个房间之后,他就醒了,只不过醒来之后一言不发,就跟个死人一样躺在那里。
容景宸进去的时候,孟行舟置若罔闻,仍旧保持着刚才的姿态。
“丞相大人好些吗?”容景宸问。
孟行舟没有吭声,神情有些呆滞。
见状,容景宸有些不解的望着刘瑜,刘瑜慌忙让大夫上前回话。
容景宸坐在床沿问,“这是怎么回事?”
大夫跪在那里瑟瑟发抖,“回太子殿下的话,丞相大人急怒攻心,所以这会子还没缓过神来。”
“怎么气色那么差?”容景宸继续问。
大夫道,“回太子殿下的话,丞相大人心血堵塞,所幸救治及时,已经没有大碍,只不过心病还需心药医,小人怕是无能为力的。”
心病?
容景宸摆了摆手,大夫连连磕头,奔命般逃出屋子。
“丞相大人这是有心事啊!”容景宸笑了笑,“虽然孟麟形势不顾后果,私自前往南抚镇与庶民容景垣接触,有违国法。但本宫仁慈,尚且不做处置,丞相又何必过于焦灼。毕竟你是父皇身边的老臣,不看僧面看佛面,本宫不会对你赶尽杀绝,丞相安心养病就是。”
孟行舟终于回头来看着容景宸,“赶尽杀绝?呵,太子殿下好手段。”
容景宸有些没听懂,他如今可真的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呢?怎么孟行舟竟说出如此怪异的话来?他还没下手,就得担上这污名?
“丞相大人何出此言?”容景宸蹙眉,“难道是有人对你们动刑了?”音落,容景宸一声厉喝,“刑部尚书何在?”
听得里头的动静,刑部尚书屁颠屁颠的弓着身子进门,扑通就跪在了容景宸跟前,“太子殿下,微臣在,请太子殿下吩咐!”
“你们对丞相父子动刑了?”容景宸问。
刑部尚书慌忙摇头,“微臣不敢!没有殿下的旨意,微臣岂敢对丞相下手。微臣冤枉,还望太子殿下明察!微臣真的没有动刑!”
瞧着刑部尚书一脑门的冷汗,容景宸料定他也不敢私自动刑,这么做也不过是给孟行舟看看自己的表态罢了!容景宸轻叹一声,“下去吧!”
“是!”刑部尚书战战兢兢的退出房间。
容景宸依旧笑得温润,“丞相大人不必慌张,这些事情本宫还在调查之中,所以——”
“让孟麟来陪我!”孟行舟打断了他的话语,“我谁都不信。”
容景宸有些犹豫,俄而考虑片刻,这才点了头,“你是丞相,乃是百官之首,本宫愿意为你开这个先例。”
“太子殿下是在警告微臣,莫要给百官做出一个错误的典范吗?”孟行舟是谁,有句话说得好,姜还是老的辣,容景宸毕竟是后生晚辈,在孟行舟这里是不可能讨到好处的。
“丞相自己知道,那本宫就不多说什么了。”容景宸起身,面上依旧带着微笑,“本宫还有政务,丞相就好好歇着吧!”
“太子殿下,别怪老臣多言,人要适可而止,凡事太尽,势必缘分早尽。”孟行舟合上双眸。
容景宸冷笑两声,“本宫记下丞相的逆耳忠言,丞相自己也好好想清楚,风到底往哪儿吹。本宫随时等着丞相的好消息!”
语罢,容景宸已经跨出房门,“吩咐下去,严加防守,不需任何人靠近半步。违令者,格杀勿论。”
“是!”刘瑜颔首。
容景宸还是不明白,好端端的,孟行舟怎么突然就倒下了呢?
便是林慕白也觉得奇怪,有些不太明白,这孟行舟怎么突然不按常理出牌?
听得婢女汇报,林慕白点头将手中的棋子落下,“我知道了,密切留意,还有——别再让白狐去刑部大牢了,免得旁生枝节。”
婢女颔首,疾步退下。
蔷薇不解,“此事会不会跟白狐有关?”
林慕白摇头,“苏婉说,白狐盯上了孟麟,所以——白狐不会伤害孟行舟,这孟行舟应该是另有深意。不知道这一次是真的还是装的,这一步棋下得有些怪异!”
“主子也不懂丞相为何如此?”蔷薇蹙眉。
林慕白深吸一口气,“我是大夫,又不是看相算命的,哪能事事洞悉。”棋子又落下,林慕白瞧着棋坪上的黑白棋子,“如今我哪管得了外头这些,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我就负责宫里。对了,她醒了吗?”
蔷薇轻叹,“暂时还没有。”
“那就养着吧!”林慕白淡然浅笑,“反正灯下黑,让他们找去吧!”
蔷薇颔首,“是!这苏侧妃那头,这两日好安静。”
“是该安静了,我看过御医开的方子,还有御医的笔记,这孩子想来是保不了多久的。这两日就该有动静,要么生要么死。”林慕白抚着自己的腹部,“总归逃不过这两者之间的。”
“奴婢有些怀疑,若是孩子真的保不住,会怎样?”蔷薇不解。
“谁的孩子不是孩子?”林慕白笑问,“有贵妃娘娘在,你觉得这个孩子能消失吗?”
蔷薇这才回过神来,“奴婢明白了!”
“有价值的,是孩子罢了!至于是谁的孩子,其实都没什么必要。双方的合作,要的只是个借口,你还真以为那齐王容景甫,是什么重情重义的人吗?对自己在乎的兴许还能耐下性子,可对于不在乎的,是生是死都不过是别人的笑话。”容景甫对苏婉如何,林慕白比谁都清楚。
所以现在的苏离,只不过是想抓住救命稻草而已。她已经无计可施了,已经被逼上了绝路。
“倒是可怜了这个孩子。”蔷薇轻叹。
“人心不足,只能如斯下场。没人逼着她成孕,是她自己想要借着杆子往上爬,怪得了谁呢?”林慕白瞧着棋坪上的棋子,若有所思的保持了沉默。
连绍那头似乎断了消息,不管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都没有任何的反馈。林慕白有些担忧,她不知道天胤是否周全。分明让黑狐安排了人去盯着,怎么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呢?
按理说,也该有个答复了。
可是,人呢?
只说是发生了火灾,但是具体如何,却没了下文。
不知道天胤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她教他的那些事儿,可万万不能出差错。那地宫里面,四通八达,一旦走错就容易迷失在里面,这辈子都别想出来。那个地下皇城,是按照五行八卦混合了一些上古的推算演变而来,所以林慕白担心,天胤可能已经出事。
否则,为何没有半点消息呢?
夜深人静的时候,林慕白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有时候想得整夜难以入眠,翻来覆去的,实在难受。好在,还有温暖的怀抱,偶尔的慰藉。
漆黑的寝殿内,她轻轻推了他一把,“舍得回来了?”
他嬉皮笑脸,“事儿办完了,自然得回来,否则你肚子里的小家伙都要认不得我了。”
黑暗里,她轻嗤,“我已认不得你,你赶紧走。”
他岂能饶了她,“都五个多月了——”
她低低的“嗯”了一声,“然后呢?”
“我想你。”他声音暗哑,带着浓烈的思念与火热的温情。
她没有拒绝,自己是大夫,如今是什么情况,她自然分得清。只不过,饶是如此,他也不敢轻举妄动,万一有个好歹,他可不希望她变成苏离那样。
黑暗中,漾开一室旖旎。
林慕白一觉睡醒的时候,床边空了,难得下半夜的时候睡了个好觉,可惜又得继续等。身上有些疲乏,好在那厮还知道收敛,纵然养精蓄锐那么久,也只敢轻轻的碰,否则她真要拿金针银针好好折腾他一番。
“主子醒了。”蔷薇进门。
“什么时辰?”林慕白问。
蔷薇拧了把毛巾,“主子要是觉得累,就再歇会,这会才刚过巳时。”
林慕白一笑,“都睡了这么久。”
“主子好久没睡过好觉了。”蔷薇压低声音,“殿下临走前吩咐过,不许扰了主子的好梦。”
“他人呢?”林慕白蹙眉。
蔷薇一笑,“殿下说回去补眠。”
林慕白面色微红,“真是——”
“对了主子,那边好似有些不太对劲。”蔷薇言归正传,伺候完林慕白,便让人上了早膳。
林慕白喝着小米粥,当下愣了愣,“有动静?”
蔷薇点头,“连御医都过去了,宋贵妃也来了,只不过马上封锁甘露殿,不许任何靠近。奴婢心想着,这是不是已经开始朝着主子所说的结果发展?”
轻叹一声,林慕白冷笑,“等等看就知道,宋贵妃封锁了消息,想来是有了决定。皇后呢?”
“苏娘说,皇后娘娘因为徐婕妤的事儿,病倒了。”蔷薇低语。
林慕白仲怔,“病了?”
“是。”蔷薇颔首,“好像昨儿夜里还发了高烧,这会子人还没醒。早上的时候奴婢派人去看过,病的不轻,约莫是伤着心或者吓着。主子要去瞧瞧吗?”
林慕白点了点头,“待会我去看看。”
“那苏侧妃这头——”蔷薇犹豫。
“我守着她作甚?”林慕白问,“难道等她请咱们喝满月酒?这儿有宋贵妃,咱们还是别搅合,免得到时候反而是咱的错。”
蔷薇觉得有理。
吃过饭,蔷薇就推着林慕白去了栖凤宫。
当然,在甘露殿内你可以行动自如,出了甘露殿,屁股后面就得跟着不少宋贵妃的人。人家如今才是后宫的掌权者,自然要摆出掌权者执掌一切的姿态。
跟着就跟着吧,横竖林慕白也只是去治病,并不做其他。
皇后的身子本来就不太好,这两年又因为容盈的病,忧思成疾,这一次算是病来如山倒。见着双目通红的苏娘,林慕白轻叹了一声。
苏娘哭过,眼睛肿得跟一对核桃似的,“娘娘时睡时醒,这会子吃了药又睡着了。御医们开来开去都是这些方子,半点效用都没有。娘娘的身子不好,近来又太操劳,这下可如何是好?林侧妃您医术好,您给瞧瞧,赶紧给个方子吧!”
林慕白给皇后把完脉,面色微紧,“脉象虚浮,不是什么好兆头。不过还来得及,只是需要静养。你把御医给的方子和药都给我拿过来,我看看再说。”
“好!”苏娘照办。
“对了林侧妃,您过来这边,那甘露殿可如何是好?”苏娘有些焦灼,“娘娘病着,势必没办法稳定大局,这下子乾云宫又去不得了,甘露殿又顾不上,您吃得消吗?”
林慕白一笑,“你就别担心我,好好照顾皇后娘娘要紧,我自己就是大夫,平素会自己调节。至于皇上那边——娘娘去不去其实都差不多,少一双眼睛其实也没多大的差别。”本来就是做做样子,如今这样未必是坏事。皇后倒下了,容景宸的障碍又少很多。
苏娘不太能听懂林慕白的意思,“娘娘信你,奴婢也信。”
闻言,林慕白若有所思的看了苏娘一眼,俄而长长吐出一口气,“这忧思成疾,最容易留下病根,好生照顾。”
“病根?”苏娘急了,“可有什么去根法子?”
“有。”林慕白点头,“让她高兴。”
苏娘一愣,“这宫里如今是多事之秋,哪来高兴的事儿。”
“怒伤肝,恐伤肾,忧伤肺。娘娘这病,不太容易去根,但我会尽力。”林慕白挥笔写下方子,“你亲自抓药,亲自煎药,别让人插手。”
苏娘知道林慕白的意思,郑重其事的点头,“奴婢明白!”
“我先回去,你好好照顾娘娘。”林慕白有着身孕,自己都不太方便,所以也没办法照顾皇后。她在这里,也不过添乱,倒不如回去。
回到甘露殿的时候,林慕白一眼就看见苏离那院子,进进出出的人。听人说好像是要早产,一盆盆的热水送进去,一盆盆的血水端出来。产婆和御医都进了房,看样子形势很严重。
“主子?”蔷薇瞧着那一盆接一盆的血水,就觉得心里发慌,身上凉飕飕的,“这不会出人命吧?”
林慕白拢了拢膝上的小毯子,“说不好,女人生孩子本来就是鬼门关上走一圈,又是第一胎,估计不太容易生。”
靠近点,苏离的喊声便从房内传了出来。
而后声音变成闷响,产婆们在一旁喊着,“侧妃您憋着一口气儿,别出声,把力气往下使。”
又有秋玲的叫声,“主子,您用力啊!主子,不能睡,不能停下来。”
蔷薇未经人事,自然不懂里头在做什么,这会子有些面色发白,“主子,能生下来吗?”
“早胎应该还好些,没有足月那么大。不过也得看苏离自己的体质,如果她扛不住,估计还得一尸两命。扛住了,就算造化。”林慕白淡然开口。
她自己都是个孕妇,所以不适宜进那么血腥的地方,只是远远的看着,不想靠得太近。
宋贵妃在里头坐着,神情焦灼。握着杯盏的手,有些莫名的收紧,“怎么还没生下来?”
“娘娘,是难产。”明彩慌慌张张的从产房内出来,“产婆说,可能会血崩。”
宋贵妃陡然起身,“你说什么?”
“娘娘,该如何是好?如果一尸两命,齐王那头只怕镇不住。”明彩面色慌乱。
宋贵妃眯起危险的眸子,“都准备妥当了吗?”
“是!”明彩颔首。
“先等等,如果情况不对,只能下下策。”宋贵妃徐徐坐定,面色微沉的握着杯盏,她在极力平复自己的心绪。到了这会,怎么着都不能功亏一篑。
明彩行礼,退到一旁伺候着。
产房内的叫声还在此起彼伏,产房外头,宋贵妃揪着一颗心。都到了这时候,真是一点差错都不敢有。容景宸内忧外患,必须聚集多股力量才能稳定朝纲,才能坐上皇帝的位置。
宋贵妃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太久,所以她绝对不可以放弃。
苏离觉得自己快要死了,眼前的一切都在拼命的摇晃,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到。恍惚间,她能看到那么多张脸都焦灼的望着自己,张嘴也不知在汗些什么。血液的流失,让她的身子冷得越发厉害,她想着自己可能会熬不下去。
可是闭上眼睛的时候,苏离觉得不甘心。
自己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难道要这样放手?不不不,她不甘心,就算是死,也会死不瞑目。
她又睁开眼睛,终于听到了秋玲的哭喊声。
秋玲哭着喊着,“主子,您别睡,您用力啊!主子!这是您最后的机会,难道您要放弃吗?主子!”
苏离张了张嘴,“我不会放弃。”咬着牙坚持,舌下含着参片,让她稍稍使上了劲儿。
终于,她察觉身下鲜血飞溅,而后是滚烫的东西涌出了身体。她意识到,孩子生出来了。心下一松,当时就闭上了眼睛,晕死过去。
“主子?主子!”秋玲歇斯底里。
孩子被抱出来的时候,宋贵妃看了一眼,而后扭头朝着明彩使了个颜色。明彩颔首,疾步离开房间。
隔得甚远,蔷薇看着急匆匆离开的明彩,而后蹙眉望着林慕白,“主子,他们这是要干什么?里头好像没什么动静了,会不会出事?”
“那是宋贵妃的贴身婢女,这么着急只怕没什么好事。”林慕白轻叹一声。
哪知林慕白还没松口气,便听得屋内有人在喊,“血崩了!侧妃血崩了!”
音落,林慕白的身子紧了紧,下意识的抚着自己的肚子,“血崩?”
蔷薇虽然不知道女人生孩子是怎么回事,可也知道血崩二字绝非好事。面色大变,蔷薇忙问,“主子,血崩会死吗?”
“会!”林慕白斩钉截铁。
蔷薇愣住。
“蔷薇,帮我准备一些东西!”林慕白眸光凛冽,“我还有话没问清楚,暂时不想让苏离死。”
“是!”蔷薇颔首。
一听是血崩,宋贵妃也跟着愣了,御医们将早已备下的汤药急急忙忙的送进产房。
此刻的苏离,下颚紧咬,压根不松口。好不容易才把汤药灌下去,可一时半会哪能起作用,眼见着鲜血如注,苏离一张脸呈现着死人般的惨白。
秋玲已经哭得泣不成声,如果苏离死了,那么——她也极有可能会死。只有苏离活着,他们这些人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赶紧想个法子,先把血止住了再说!”宋贵妃音色颤抖,“快!本宫要她活着!”
御医们面面相觑,各自下了方子。到了这个节骨眼,只能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思,最后一试。
房内又开始变得忙碌,鲜血一盆接一盆的被端出去,触目惊心。
苏离还剩一口气吊着,房内的产婆和婢女都开始哭喊。
不多时,明彩从外头回来,手中拎着一个食盒,在荣喜的陪同下,快速进了房间。荣喜留在外头,扫一眼院子四下的守卫,这些人都是从琉璃宫带来的,都经过精心挑选,所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如今所有的关键,是屋子里的事情。
“娘娘!”明彩额头上渗着汗,小心翼翼的将食盒放在桌案上。
食盒内,传出婴儿的啼哭声。
打开食盒,啼哭声响彻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