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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凌云不敢置信的盯着眼前的林慕白,“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虎死虎威在,龙死龙威存。今日的我虽然落魄,可你别忘了我是大殷皇朝的燕羽公主,先帝亲册燕亲王。你觉得看到你的时候,我会毫无准备吗?”她笑得凉凉的,压低了声音,笑得何其诡谲,“我无时无刻都在想着,该如何对你小惩大诫。”
夜凌云深吸一口气,慌忙提起真气。下一刻,小腹处陡然一阵剧痛难忍。一个踉跄,他瞬时跌坐在石凳上,一脸晦暗的盯着眼前的林慕白,“你到底做了什么?”
“没什么,只不过是替林婉言教训你。那一次她来见我,送了我一样东西,说是留给你的。虽然我与她水火不融,但看在她临死前还念着我的份上,我应了下来。”林慕白笑意浅浅,温柔至极,“你既然管不住自己的下半身,那不如就让你的下半身随她去吧!权当是,赎罪。”
音落,夜凌云冲到她跟前,面目狰狞,“你给我下毒?”
“毒是你自己下的,自己催发的,与我何干?”林慕白冷飕飕的剜了他一眼,“真气催发,我可没这样的本事。是你自己不知死活非要凑上来占我便宜,这下倒好,赔了夫人又折兵,也算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警告。离我远点,否则——下次我就不这样麻烦,到时候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只觉得某个部位开始充血,开始僵硬。整个人都瘙痒难耐,好像全身血管都要就此爆裂。焦躁与暴怒充斥着他所有的神经,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
脚下一软,整个人跌跪在地。
一双猩红的眸子,直勾勾盯着月光中的林慕白。
一袭柳色青衫,眉目如画。
那双美丽的眸子,竟比月光还要清冷。
“把解药给我!”夜凌云嘶吼,想站起身来,奈何他只觉得浑身瘫软,可偏偏某些地方,坚硬如铁。
“没有解药。”林慕白轻笑,“解药在林婉言身上,你该下去找她。她那么爱你,也许会给你。当然,如果你舍不得死,就忍忍吧!不会要命,但是——”
夜凌云挣扎起身,眦目欲裂的盯着眼前的林慕白,“我会杀了你,把解药给我!”
“你越运功,毒性蔓延就越快。我看你现在这副模样,就算我给你治,也是来不及了。”林慕白轻叹一声,“夜凌云,人在做天在看,世间因果皆有报应。你有今时今日,全是你咎由自取。”
他不来招惹她,自然也不必受这罪。
夜凌云倒伏在地,浑身战栗。
夜家庄的人找到他时,他已经陷入昏迷,而林慕白早已被蔷薇带人找到,回了恭亲王府。等到大夫赶到夜家庄,惊觉他一直昂首挺胸的家伙,已经开始发黑发硬。这种情况,已然坏到了极处。
“怎么样?”夜凌云浑身冷汗,咬牙切齿。
大夫摇着头,“庄主,已经僵死了,所以——就算是排血也没用了。”
“胡言乱语什么?”管家厉喝。
大夫慌忙退到一旁,“老夫说的句句属实,而且若不尽快剪除,只怕庄主的身子也会扛不住。到时候——”
“你说什么?”夜凌云面色惨白,一双血色瞳仁,几近嗜血,“你说什么?”
剪除!
那不就是太监吗?
下一刻,夜凌云歇斯底里的喊着她的名字,“林慕白!林慕白!”
可那又怎样?
死了就是死了,要么活一张脸,要么活一条命。
管家合上房门,瞧一眼被婢女端出去的一盆子血水,低低的吩咐,“此事不许宣扬出去,否则你们知道后果。”
所有人禁声,管家这才回到夜凌云床前。
夜凌云身上的衣衫已经被冷汗浸湿,惨白无光的脸上泛着浓烈的恨意。
管家行了礼,低低的开口,“庄主放心,此事不会传出去。”
“这世上唯有死人的嘴,才是最安全的。”夜凌云重重合上眉眼,“杀。”
管家心头大骇,俄而点了点头,“老奴——明白!”
八月十五本是团圆的日子,结果夜家庄一地血腥。但凡知道此事的,除了管家,皆被灭口,一个不留。对于这事,管家心里是惋惜的,毕竟夜凌云年岁不大,如今成了这副样子,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再者——凌家绝户,来日偌大的夜家庄将无可托付。
管家本是凌家旧部,这下子只觉得愧对老主人,愧对凌家的列祖列宗。便是来日死了去到地府,怕也无颜面对凌家的老主子。
十五血月,果然是热闹非凡。
蔷薇提心吊胆的吩咐众人去打水,而后担虑的望着若无其事的林慕白,“主子,你有没有觉得哪儿不舒服?夜凌云真的没、没伤着您吗?您若是哪儿受了伤,您别悄悄的。”
“我真的没事。”林慕白笑了笑,“有事的是夜凌云,不是我。你别忘了,你家主子是个大夫。大夫能治病救人,也能无声无息的杀人。我不杀他已经是看在林婉言的面上,如果不是林婉言临死之前悔过,我不会给夜凌云留机会。”
“殿下还没回来。”蔷薇轻叹一声,如释重负的松懈分毫,“所幸您没事,否则奴婢真是万死难辞其究。”
林慕白抚着自己的小腹,“我怎么可能让自己有事。”
缓缓取下发髻中的簪子,簪子是空心的,当初里头便存着一点粉末。林慕白是大夫,自然知道这粉末意味着什么。
林婉言深爱着夜凌云,所以不管夜凌云做了什么,她都下不去手。是故林婉言最后把决定权交给了林慕白,她知道林慕白的性格,也明白自己做出这样的决定,意味着什么。
“我们两清了。”她握着手中的簪子,“生不如死的活着,会比杀了他更让你痛快。义父,如今你也该放心了。婉言下去找你了,你可还能认得她?”
时隔多年,早已是两世人。
“宫里有消息吗?”林慕白问。
蔷薇摇头,“暂时没有,只听说如果整个皇宫禁严。至于皇上的消息,就不得而知了,怕是要等殿下回来才能知晓一二。”
林慕白点了头,便不再问。
先把身上的东西洗去再说,虽然这东西只对男人有奇效,而且必须内功催发,但她毕竟是有孕之人,还是安全为上。如果不是夜凌云来找她,她是没想真的拿来对付夜凌云的。
毕竟她自己也没料到,夜凌云何时会来找她。
左不过当成防身之物,随身带着罢了。
没成想,八月十五中秋夜,竟然歪打正着。也算是林婉言在天有灵,借她的手惩罚了那个没心的男人。不知道此时此刻,夜凌云是否还会想起林婉言,想起那个说着:“我死之后,这世上怕是再也没有人,会像我这样爱着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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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
皇后因为酒宴中途身子不适,所以离场回了栖凤宫,没成想刚离开一会,就听闻皇上旧疾复发,吐血晕厥之事。惊得皇后急急忙忙的就赶了回来,直奔乾云宫。
站在乾云宫门口之时,皇后顿了顿,下意识抬头看这门口的匾额。
“娘娘?”苏娘轻唤一声,“赶紧进去吧,皇上还在里头呢!”
皇后有些恍然若失,点了点头快速进去。
御医们跪了一地,高呼“皇后娘娘千岁岁”。
“都给本宫起来!”皇后凤袍逶迤,脚下匆匆,直奔皇帝床前。
明黄色的鸾帐下,皇帝面色发青,唇色暗沉,整个人看上去奄奄一息。但见皇帝双眸紧闭,唇齿紧咬,皇后心下咯噔一声,“到底怎么回事?好端端的,皇上怎么会晕倒了呢?”
“启奏皇后娘娘,皇上这些年励精图治,没日没夜的操劳国事。加之心有隐疾,郁郁寡欢,终究心病难愈。”太医院的院首跪在那里,低低的说着,谁也不敢抬头。
几个皇子都在寝殿内站着听着,大臣们都在文华殿外等着,不敢靠近分毫。毕竟皇帝的事虽大,但事关机密,谁敢轻易窥探。
容景宸的脸上难得敛了笑意,“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说父皇——”
“微臣不敢!”院首战战兢兢,“微臣只是说,皇上之疾非一日之寒,尚需静养缓缓而至,实在没有速行之法。”
容景甫冷笑两声,“一个个都这副德行,难不成宫里养的御医,都是废物吗?”说这话的时候,他刻意抬眸看了容景宸一眼,“依我看,要不请老四家的来一趟吧!”
容盈挑眉,但没有做声。
外头传来一声高喊:“贵妃娘娘驾到!”
宋贵妃急急忙忙的踏入寝殿,一脸的僵冷,“皇上?皇上怎样?”见着皇后坐在床沿,当即匆匆行礼,“臣妾参见皇后娘娘。”
“免了。”皇后拂袖,轻叹一声。
起了身,宋贵妃瞧了容景宸一眼,“皇上的病情如何?为何会吐血?”
容景宸道,“母后不必担心,父皇无恙,只是日夜操劳国事,是故身子虚弱罢了!”
宋贵妃点了点头,“那便最好!”语罢,直接走向床榻,红了红眼眶,低低的唤了一声,“皇上?皇上您怎样了?”
“别喊了,皇上还没醒呢!”皇后冷然,“太医院听着,你们必须马上拟好方子。皇上乃是大祁的支柱,决不能躺在这儿,懂吗?”皇帝一旦躺下,蠢蠢欲动的那些人,就会变得不安分。
何况皇帝还没有立储,也就是说眼前这几人,很可能会极快的陷入争斗之中。一旦皇子们自相残杀,兄弟阋墙,那么大祁的江山就会变得岌岌可危。
朝堂动乱,势必会引起江山动乱。
江山乱,风云起,战祸在所难免。
御医们惊出一身冷汗,拼命磕头,“微臣明白!”
等到御医们退下,海长富急急忙忙的进门,“启禀皇后娘娘,丞相大人和南陵侯正在外头候着。丞相大人说,皇上早前拟了一份旨意留在丞相府,如今理该宣读。”
皇后一愣,“圣旨?”瞧一眼病榻上昏睡不醒的皇帝,皇后徐徐起身,“偏殿候着。”
“是!”海长富行了礼,躬身退下。
宋贵妃瞧了容景宸一眼,而后眸色不解的望着皇后,“皇后娘娘,这皇上的圣旨怎么就到了丞相府呢?您说皇上是不是早有意,要立储君?”
这话一出口,殿内的诸皇子皆面面相觑。
立储乃是大事,皇帝与丞相商议本就是无可厚非之事。只不过立储的圣旨落在丞相手里,是否意味着孟行舟其实一早就知道,皇帝的心思?
立储?
会立谁?
二皇子容景甫?三皇子容景宸?四皇子容盈?当然,肯定不会是那个被流放南抚镇,免为庶人的五皇子容景垣。
剩下的那些皇子,因为年岁尚轻,似乎都不在考虑之内。
皇帝容渊是个老谋深算之人,所以他不可能把自己的江山交给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那无疑是把朝廷交给外戚。皇子年岁太小,极容易被人篡权,成为傀儡。
“猜来猜去也没用,去看看就知道了。”皇后起身,回眸看一眼双眸紧闭的皇帝,一声轻叹,缓步走出寝殿。宋贵妃随行,诸位皇子紧随其后。
偏殿内,孟行舟毕恭毕敬的站着,手中托着一份圣旨,面上瞧不出一丝一毫的表情。南陵侯宋久清在一旁站着,脸上也是黑沉黑沉。
他盯着孟行舟手上的圣旨很久,可又奈何不得。
孟行舟瞧了宋久清一眼,“侯爷不累吗?这样盯着本官看,本官都有些脸红了。”
宋久清冷笑,“丞相大人脸皮厚着呢,就算是脸红也看不出来。”
“是吗?”孟行舟晃了晃手中的圣旨,“拿着怪累的。”
“不如让本侯代劳吧!”宋久清眸色微沉。
孟行舟挑眉,“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怕侯爷拿不住。”可不是嘛,这是圣旨,不是人人都能托得起来的。
宋久清憋着一口气,圣旨上写了什么,他不清楚,还被孟行舟奚落了一顿,果真是一肚子的火气。可就算火气,你也得憋着。这是宫里,而且——皇帝病着。
“敢问丞相大人,皇上是何时把圣旨交到你手中的?”宋久清问。
然则孟行舟是谁,你宋久清刚开口,他已经知道你的意图。不就是想根据时间推断一下这圣旨里头的东西吗?是立储还是其他什么事儿,总归有些蛛丝马迹的。
孟行舟一脸糊涂,“这得容本官好好想想。”可他这一想,边想了老半天,“年岁渐长,这脑子果然是不中用了,实在忘记了没想出来,让侯爷失望了。”
宋久清自知被耍了一道,气得面色发青。
适逢门外传来高喊,“皇后娘娘到,贵妃娘娘到。”
只是两个女人进来,孟行舟随即正了颜色,与宋久清二人朝着皇后毕恭毕敬的行礼,“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参见贵妃娘娘。”
“二位乃是朝廷肱骨,这儿不是朝堂,不必多礼。”皇后抬步上座,而后瞧一眼孟行舟手中托着的东西。明黄龙纹,不是圣旨又是什么?
孟行舟起身,“启禀皇后娘娘,皇上圣旨早下,请皇后娘娘把诸位皇子请到文华殿外,微臣要当众宣读圣旨!”
听的这话,便是傻子也该知晓,这圣旨上头的内容,估摸着是跟立储有关。
深吸一口气,皇后点了头,瞧了苏娘一眼,“好。”
音落,率先起身朝着外头走去。
去了文华殿,文武百官乱糟糟的,都在议论皇帝突然吐血晕厥之事。一个个面露难色,隐忧重重。毕竟皇帝躺下了,这朝廷大事便无人打理。若是出了乱子,势必会惹来大祸。三位皇子立于朝堂,这会子群臣摇摆不定不知该站在谁身边。
要知道,这个时候站错了位置,来日可就是灭顶之灾。
皇后进来的时候,文武百官当下愣住,顷刻间安静下来。原本喧嚣的文华殿,此刻噤若寒蝉,落针可闻。只听见皇后的凤袍逶迤在地,发出细碎的声音。
皇后领衔,丞相孟行舟走上台阶,道一声,“圣旨下,跪听圣旨。”
音落,群臣跪地,齐声高呼,“吾皇万岁。”
孟行舟深吸一口气,瞧了皇后一眼,俄而当着群臣之面打开了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夙夜兢兢,身感违和。恐社稷慌,必建元储。立此为诏,免托付不效。三皇子容景宸,品性温厚,天资粹美,堪予重任。今授予册宝,立为皇太子,正位东宫。着丞相辅政朝堂,百官为首。愿不负朕之所望,绵延大祁国祚,四海归心。钦此!”
读完圣旨的那一刻,孟行舟的视线快速扫过底下众人。
皇后面色青白,贵妃笑意弥漫。
而三位皇子,亦是神色各异。
容景宸仍是温润姿态,容景甫则显得有些不忿。至于容盈,一贯淡淡然表情,似乎立谁为储君,都与他没有多少关系。
孟行舟缓步走下台阶,一步一顿走到容景宸跟前,毕恭毕敬的躬身行礼,音色清亮的尊呼一声,“太子殿下,接旨吧!”
“儿臣接旨!”容景宸双手举过头顶,高高托起圣旨,“谢父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语罢,容景宸起身,唇角终于挽起。他扳直了身子,缓步走上台阶,而后手执圣旨站在群臣面前。
顷刻间,文武百官高声齐呼,“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岁!”
站在最高峰,瞧一眼跪在自己脚下的文武百官,瞧一眼毕恭毕敬行礼的孟行舟,容景宸笑得极尽温和。
太子之位,终于到手了。
那一夜,皇帝缠绵病榻,昏迷不醒。
那一夜,容景宸临危受命,立为储君。
“娘娘,您还好吗?”苏娘搀着面色发青的皇后,缓步离开文华殿。
“皇后娘娘!”宋贵妃从后头喊住皇后。
皇后回眸,只看见宋贵妃眼底,刺人的锐利之色,还有唇边难掩的得意,“恭喜宋贵妃,如今毓亲王被立为储君,你该满意了。”
宋贵妃笑了笑,瞧一眼不远处渐渐疏散是群臣,“皇上厚爱,臣妾又有什么办法呢!怪只怪恭王殿下不听皇后娘娘的劝告,犯了皇上的忌讳。皇上最不喜欢,皇子们沉溺于儿女私情,怎么皇后娘娘也不予以提醒呢?否则凭着皇上对恭王殿下的宠爱,皇后娘娘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这还只是个储君,贵妃妹妹这么急着跟本宫耀武扬威,不知意欲何为啊?本宫再不济,难不成太子殿下跟宋贵妃能废了本宫的皇后之位吗?本宫劝你一句,来日方长,到底谁能笑到最后,如今下定论,为时过早。”语罢,皇后拂袖而去。
宋贵妃躬身行礼,“恭送皇后娘娘!”
明彩冷笑,“都这个时候了,还跟娘娘摆架子呢!”
“输了难道不得输得光彩一些吗?谁让她是皇后呢!”宋贵妃心情极好,自己的儿子被立为储君,这样的大喜之事,怎不教人心情愉快,“就像她说的,毓亲王虽然成了太子,可本宫终究只是贵妃。难不成,太子还能废了她这个皇后吗?到了她跟前,宸儿还得尊她一声母后!”
冷哼一声,宋贵妃笑得凛冽。
不过鹿死谁手,难道还不够明显?死鸭子,嘴硬!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
御医稳定了皇帝的病情,但皇帝何时能苏醒,却是个未知数。是故,诸位皇子和后宫嫔妃也没必要日日守在皇帝寝殿外头,轮换着来便是。
听得立储的消息,徐慧站在皇帝的寝殿外,瞧着一干妃嫔面面相觑的表情,眸光微暗。没想到,储君之位竟然给了三皇子容景宸,如此说来恭王和皇后的处境只怕不妙。
皇后来的时候,苏娘一声喊,“诸位娘娘都暂且回去吧!今儿个皇后娘娘来守值。”
妃嫔们毕恭毕敬的行礼,可看得出来一个个的眼神都不太对劲。皇后纵然是皇后,可是皇后的儿子不是储君,所以来日新君登位,皇后也只能是有名无实的母后皇太后。
而宋贵妃,才是掌握后宫实权的圣母皇太后。毕竟,她才是容景宸的生母。
“妾愿留下。”徐慧伏跪在地。
“好!”皇后点了头。
众妃嫔投去鄙夷的目光,这个时候还跟皇后靠近,不是自己找死又是什么?眼下大权都落在了宋贵妃母子的身上,还敢跟皇后沆瀣一气。
不过转念一想,徐慧有个不成器的五皇子,被免为庶人流放千里,也就不足为奇了。毕竟有什么样的母亲,才有什么样的儿子。
方才还乱哄哄的寝殿外头,顷刻间冷清下来。
皇后瞧一眼躬身站立的徐慧,轻叹一声,“进来吧!”说着,便进了偏殿歇着。
徐慧一声不吭的跟着皇后,面不改色,极尽卑谦。
端坐在案,皇后道,“坐吧,长夜漫漫,陪本宫说说话。”都说八月十五是个好日子,是个团圆的大日子,可对于今年的宫闱而言,只怕是血腥与杀戮的开始。
在冰冷的宫里,只有弱肉强食,没有同情和怜悯。
徐慧行了礼,依言坐下。
“陪本宫下棋吧!”皇后笑了笑,“本宫好久没下棋了。”
徐慧淡淡应了声,“好。”
棋坪里,黑白厮杀。棋坪外,人心险恶。
“你就不担心吗?”皇后落下一枚棋子,“如今毓亲王被册立为太子,也就是说大权旁落。本宫空有皇后之名,只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娘娘这是在告诉妾,该离您远点?”徐慧浅笑落下棋子,“事实的确如此,趋利避害乃是人之常情,可偏偏妾是个硬骨头。皇后娘娘对妾有恩,人不能忘恩负义。纵然娘娘来日失势,妾可能会受到连累,然则心中无愧,又何惧之?”
皇后轻笑一声,“世间还有你这样蠢笨之人吗?”
“如今妾什么都没了,景垣已被免为庶人流放千里。这宫里也没什么是妾能够长久牵挂的,她们若是不忿要将我碎尸万段,也不过是一口气的功夫。争来争去,还落得麻烦,不如就随缘吧!生也是缘,死亦为缘。”徐慧面不改色,语速平缓。
“本宫念了一辈子的佛,却不及你。”皇后轻叹一声,“这些年,难为你了。”
徐慧摇头,“后宫之事,妾从未沾染分毫,能让景垣平安长大,已是上苍庇佑,娘娘之德。妾心满意足,不敢奢求其他。惟愿皇上能快点醒来,免教小人作祟,朝堂不安,后宫不宁。”
皇后点了点头,“但愿吧!景垣流放,你毫无怨言?”
徐慧深吸一口气,“皇后娘娘觉得这宫里好吗?”
“如果宫里好,会把人熬成这也吗?”皇后反问,低眉望着棋坪里的棋子,举棋犹豫了半晌。
“既然这宫里没什么好的,没什么可留恋的,离开京城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徐慧笑了笑,“远离纷争和喧嚣,去寻找自己的海阔天空。不必想我这样,永久的困在这四四方方的城里,不见天日。”
皇后垂眸,清浅的吐出一口气,“你与本宫,怕是这辈子都不可能离开皇宫了,除非死。”
徐慧轻笑,“咱们这样,算不算等死?”
“约莫是吧!”皇后落下棋子。
却听得徐慧道,“娘娘,得罪了。”音落,已侵吞皇后的大片棋子。
皇后愣了愣,有些惋惜的放下手中棋子,“长久不曾下棋,技艺都生疏了。想当年,倩云还在,我们姐妹两——”她下意识的顿了顿,低头苦笑,“怎么好端端的又说起她了。”
徐慧不敢吭声。
毕竟那个名讳,是整个皇宫的忌讳。不管皇帝在或者不在,活着还是死了,这个名字都该随着岁月的流逝,消磨在回忆里再不被人提起。
皇帝还在昏迷,徐慧陪着皇后下棋,直到两个人都累了,何时睡着都不知道。
容盈回来的时候,林慕白已经睡下,整个人恭亲王府显得格外安静。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褪去衣裳,悄悄钻进她的被窝。轻轻揽住她的腰肢,温柔的带入怀中。
林慕白知道是他,连眼皮子都懒得睁开,任由他抱着就是。
因为是夜里宣读的圣旨,所以暂时没能影响十五月圆的热闹。十里长街依旧繁华鼎盛,到了明日,容景宸被立为储君之事很快就会传遍整个京城乃至天下。
容景宸站在毓亲王府门前良久,负手而立盯着匾额上的金漆描绘。
刘瑜上前,“恭喜殿下贺喜殿下,打今儿个起,您就是太子殿下。这下子,什么恭王什么齐王,哪怕是皇后娘娘,都不是殿下的敌手。贵妃娘娘重新执掌后宫,殿下执掌前朝,势必锐不可挡。”
“这话还是留着以后说吧!”容景宸进门,“不到最后一刻,都不算赢。”
太子终究是太子,称不上万岁就不是天下之主。皇帝只是暂时昏迷无法打理朝政,这立太子与废储君,说到底也只是皇帝的一念之差。许与不许,都不过皇帝的一句话。
推开门的时候,今夕和衣而睡,躺在软榻上,约莫是在等他。
上次他险些殒命,所幸得林慕白施以援手才能捡回一条性命。如今被容景宸细细的养着,才算逐渐恢复了元气。只不过,他还是太过纤瘦,仿佛风一吹便会随风而去。
听得开门声,今夕当下便睁开了眼眸。
下一刻,已有温暖的身子倾覆而来,吻上他微凉的唇瓣。
长长的睫毛微微扬起,容景宸那张极度温润的容脸,快速撞进他的眼底。
今夕笑了笑,垂眸时极尽温柔,“殿下,累。”
容景宸一笑,和衣睡在他身旁,“那便睡吧!今夜暂且放过你。”
他闭着眼眸,唇角扬起浅浅的笑意,“无赖。”
“明日你便会知道,我到底有多无赖。”十五月圆,搂着自己心爱之人安枕于榻,果然人生最美好的事情。这纤弱无骨的男儿,犹如他手心里的瑰宝。那素白无痕的肌肤,微光中泛着晶莹剔透的光泽,直教人心猿意马,涟漪万丈。
今夕一大早就被容景宸折腾了一遍,等着容景宸更衣离去,他才缓过劲来。
皇帝都病了,容景宸还要上朝?
却听得外头敲锣打鼓,人人奔相告走。
慌忙起身,今夕气息微喘的站在房门口,听得有人高喊。细听之下骤然愣住,“太子?毓亲王——太子?!怎么会——”不该是皇帝最宠爱的恭王吗?
大祁储君,怎么会是毓亲王?
今夕身子一颤,好在快速扶住了门框,才不至于滑坐在地。
容景宸变成了大祁的太子殿下,那么他会怎么对付恭亲王府?对付恭亲王府,势必会连累她。如今她身怀有孕本就身子虚弱,若是受了波及,岂非更加危险?
思及此处,今夕慌忙披上衣裳,抬步便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