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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行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送、送死?!这怎么行!”
装了大半天壁花的左凌大约是脑子懵得厉害,一时不查,竟当众脱口质问出来。
他天资不错,可惜修为被一根筋的脑子给耽搁了,至今还在筑基中期磨蹭,没能跟伯父左师一起出城迎敌不说,光是方才的一场混乱就已经让他狼狈得像是讨了半年饭的乞丐了,这会儿披头散发,脖子上还挂着两道血印子,偏偏还张大了眼睛一脸不合时宜的正直,看起来简直又可笑又可怜。
雁行自觉仙风道骨装到了头,索性破罐子破摔下去,这会也不知道神游到何处了,自然没闲心搭理他。
左凌期期艾艾地环视了一圈,没听到那些结丹的高人们纡尊降贵的回答,最后只好把期冀的目光投向了姜云舒,似乎是打算拉个帮手。
姜云舒却没给他面子,在第一时间就别开了目光,娴熟地演了一出视而不见。
左凌望着那冷瓷似的侧脸,心下一沉,连嘴唇都开始颤抖起来,他只是这么短暂地一愣神,就发现众人在短暂的惊诧过后,不仅没有和他一样闹起来,反而不约而同地偃旗息鼓、各自开始了忙碌,一转眼间已有人在院中祭出飞剑了,他便急了,实在忍不住叫道:“不、不行啊!就算他们贪生怕死,也……也不能……”
“不能什么?”
刚御器腾空的几人差点被这石破天惊的一嗓子嚎下来,叶清桓脸色阴沉,不耐烦地打断了后半句话。
他本就生得轮廓深邃,又因消瘦,眼窝愈发显得深了几分,莫名地就给人一种目光幽冷、不敢直视的错觉,左凌活像小鸡啄米似的,战战兢兢地飘过去一眼,立即垂了脑袋,鼓了半天勇气,终于犹犹豫豫地小声说:“一百多条人命,晚、晚辈以为,不能……”
叶清桓从主位处走下来,每一步既缓又沉,最终停在左凌面前,面无表情地反问道:“不能杀,还是不能拿去当诱饵?”
这问题太直白,连一点遮羞布都不屑扯来掩饰,和左凌预想的完全不同,他就不自觉地抖了一抖。
叶清桓眼光转向院中,短促地冷笑了声:“方才探查修者之死、越氏所中邪法,甚至妖兽破阵之势样样不可小视,难道你以为这些只是妖兽心血来潮开的玩笑?依你所言,那两族上下修者百余人固然无辜,但满城凡俗百姓十余万就活该等死?”
叶清桓话音猛地一顿,他抿了抿嘴唇,把将将要扬起的声音再度压下来,态度却依旧毫无动摇:“以有心算无心,以多敌寡,优势尽在对方,何况城外恐怕还有擅长吸纳他人灵力的异兽助阵,你若无通天彻地之能、能把所有人一起救下,不妨先收起那些高高在上的悲天悯人,想想靠着一群三心二意自乱阵脚的修士带着满城百姓贸然冲出去,还有几个能活!”
左凌得了劈头盖脸一顿骂,顿时哑然,他心里仍然觉得道理不该是这样,可又实在无法辩驳。
又听叶清桓继续说:“雁行真人方才说过,天地无愧于你我,但你我却亏欠天下生灵,若修者与凡人必有一方去死,那也该咱们这些掠取天地灵元的强盗当仁不让。”他波澜不惊的脸色倏地露出了一抹讥讽:“只不过,我倒是不介意和在座诸位一同去诱敌去送死,可然后呢?就把满城手无寸铁的百姓交给怯战畏难的一群懦夫么?若危急之时他们不敢死战,反而抛下百姓、陷他们于绝境,这十几万人命你背负得起么!”
左凌被说愣了,他张了张嘴,仍旧没能发出声音来,二十几年忠恕之道的教导终究没能涵盖眼下这种状况,对的和错的一下子交缠在了一起,让他分辨不出个所以然来。
叶清桓也没指望能说服这么个又傻又愣的小玩意,他难得的长篇大论更多是说给心生兔死狐悲之感的其他人的,可一番话说完,终究还是触动了点莫名的心思,让他心里沉得发堵。
胸口的憋闷转眼就窜到了喉咙口,他忍不住偏过头咳嗽了几声。
能勘破金丹境界的都不是愚钝之辈,即便心里再有芥蒂,理智却也知道别无他法,再见到叶清桓仿佛抱病似的气色,便知这看似光鲜的名门子弟终究无法独自力挽狂澜,更是将仅存的一点侥幸抛开了。
毕竟只想取却不想舍,仅靠所谓“信念”就能所向披靡、皆大欢喜的传说,千百年也不会发生一件,可眼下一城在乍起的惊惶中茫然无措的百姓,却是实实在在的。
黄鼠狼修士略一沉思,终于重新催动法器,回身一揖:“道友所言甚是,今次兽潮凶猛,又十分诡异,若不祸水东引,只怕百姓是逃不掉的……”说着,转向左凌,教导道:“贤侄须知,非常时只能行非常事,唉!”
左凌似乎与这黄鼠狼修士颇为熟稔,见他与自己说话,又鼓起了一点胆气,仰头讷讷道:“可是,难道非常时就能不顾……”
他这认死理的竟还没掰扯明白,“黄鼠狼”也很是无奈,不知道左师那老狐狸似的人物怎么就教出了这么个木头桩子一样的奇葩。
而就在这时,屋子里蓦地响起一声突兀的嗤笑,一道冷冰冰的女声传来:“少放屁了,我师父说得还不够清楚么?若是虚惊一场,大家都能活,你少在这唧唧歪歪耽误时间!若不是,总得有人死——是十几万百姓死有余辜,还是那两族百多人不得不舍,趁早来选一个!”
左凌:“姜……姜道……”
姜云舒已暗暗调息完毕,将催动南溟火损耗的灵力补足了□□分,总算能分神说话了,她早让这场大戏给堵了满心的火,便十分瞧不上左凌这幅吞吞吐吐的怂样,眼角一挑,面露讥讽:“怎么?手心手背都是肉,哪个都不想选?莫非是觉得自欺欺人就能两全?我看你老大不小了,怎么还尽做白日梦呢?”
左凌从没见过她这么咄咄逼人,给吓了一跳,像只受惊了的大兔子似的,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一步。
姜云舒漠然看了他一眼,只觉很是碍眼,声调渐渐沉下来:“怎么,你不选?呵,这也自然,只要你不选,无论结果如何,你都可以心安理得地觉得自己是个手上没沾血的好人,继续缩在安乐窝里,到死都做着那些天理人伦四方和睦的美梦,管他外面是重兵压境还是洪水滔天!”
她拍手嗤笑道:“哈哈,好个伪善的‘好人’!”
她的声音还如同少女时一般柔软,自然不会难听,但此时却带着股说不出的刻薄和讥诮,让人听着浑身不舒服。
可姜云舒自己却浑然不觉似的,又说:“只可惜,既然你只敢做这不痛不痒的好人,就总得有人站出来当恶人,所以我师伯选了,我师父选了,他们来替你这掩耳盗铃的缩头乌龟去做恶人,让现在在外面惊呼惨叫的普通百姓能有一线生机,而不是只能眼看着阵毁城破,毫无反抗之力地被那群怪物屠戮殆尽!所以,现在麻烦你把那些冠冕堂皇的大道理收起来让一让,我们还有十恶不赦的正事要做呢!”
她每说一句,就往前走一步,说完时,已经快到了门口。左凌虽然比她高出一个头,却只觉她身上仿佛有种无形的压迫感,逼得他不由自主地往旁边退了一步,竟然真的乖乖让开了。
姜云舒便理所当然地走了出去。
叶清桓也吃了一惊,他从没料到他那傻乎乎的小徒弟竟有一天会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简直说不清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有那么一瞬间,他脑子里甚至闪过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若是姜云舒真的明白他的两难,是不是也就意味着,她有可能会原谅他当年做过的那些混账事?
可这一闪念就像个五光十色的水泡,不等人看清楚就“啪”地碎了个彻底。
姜云舒擦着他的肩走出了门,直至院中才转身施弟子礼,说道:“弟子已进阶筑基后期,该往何处帮助守城,还请师尊示下。”
叶清桓好悬没被这一句话噎死,十年来,他就只能从别人的口中得知她曾经历过的一次次生死一线,他听说她的“死讯”,听说她的“生还”,也听说了她选择了最艰险的一条路,而每一场坎坷磨砺水滴石穿,让她从当年那个没心没肺似的小姑娘一步步蜕变成了如今的淡漠坚硬的模样……只可惜,他却始终没能守在她身边。
一想到这些,他那副连生死都看淡了的心肠里就忍不住异常苦涩起来。
他心里叹了口气,想道:“罢了,大不了最后再看顾她一回,也算了结了。”便尽量平稳地开口:“既然如此,你就随我一起……”
却不防雁行突然插嘴道:“承明,你刚刚进阶,灵力与实战皆远不及同届修士,莫要累你师父应战时分心护你。”
叶清桓被这后半句话戳破了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没出口的下文就僵在了唇边,雁行便趁机又吩咐:“你若想帮忙,就再找几人,各带些低阶修士在城内巡查漏网之鱼,勿使其为祸百姓。”
姜云舒一怔。
叶清桓心思浮动之下未曾注意到,可她却不曾错过雁行话中的古怪之处。她连番进阶是拜秘境白莲精魂所赐,早在数年之前,实在谈不上“刚刚”,而实战一道,她别的不敢说,至少在经验上远胜城里七八成安享尊荣的筑基后期修士。
正在满脸坦然地疑惑着,就觉传讯法宝之中一阵灵力波动。
姜云舒心有所感,便愈发不动声色地先把事情应下了。
待到人差不多都散了,她这才找了个无人之处,将一只小巧的纸鹤从袖中取出,雁行凝成一线的密语立即传入耳中。
他语速飞快地说:“越氏趁乱潜入此地意图不明,亦不知是身中邪术或是自愿修炼旁门左道,只恐仍有后患。因此,虽怯战者已走,但城中人仍不可尽信,我与你师父两人此去祸福难料,你须谨记今日之事,若有万一,寻安全之地稍作等待,怀臻等人原定今夜前来,你可与他一同逃离,务必将此间事告知丹崖长老。”
饶是姜云舒这一晚上自始至终站在雁行附近,也没发现这段讯息是被他何时记下的。
她脑子里渐渐冷下来,不由将整件事又思索了一遍,也发现了不对的地方。
越航找了这么个时机前来刺杀,实在毫无意义,即便没有她的南溟火,也没有反应迅速的左绍元和叶清桓几人,单凭屋子里余下的修者,击杀他也不过只需要多花数息光景。
而他被弄成了那副鬼样子,最终却连一个人也没刺杀成功,更是说不过去。
就好像,他本就不是来刺杀,而是借着黑暗拼死前来与什么人接头的一样!
这念头一出,姜云舒悚然而惊!
花厅中留到最后的人,本来皆是志同道合的同道中人,此时却一转眼就成了嫌疑最大的妖兽同谋,只是不知道究竟是谁。
她脑海中瞬间闪过一张张面孔——是被左师带走的左家人,担忧儿女的曲蔓,言行粗鲁的郎家家主,还是看似明理、左右逢源的黄鼠狼道人,又或者是另两个低调沉默的修者?
甚至还可能谁都不是,这自始至终只是什么人为了令他们自相攻讦的手段和阴谋罢了!
那么,难道这看似正常的一次大兽潮之中,竟还有谁在暗中操控谋划不成?
她越想越心惊,忍不住想,也不知叶清桓有没有察觉,若雁行说他们祸福难料,是不是指……
姜云舒差点把自己吓出一身白毛汗来,恰逢此时,有人在她旁边咳嗽了一声。
“谁!”
姜云舒手捏咒诀猛地一扭头,正对上了一张披头散发、眼眶淤青的脸,她好悬没一鞭子抽过去,幸好在最后关头认出了左凌,不由皱眉道:“何事?”
左凌或许是自幼的信念都被颠覆了一遭,这会儿刚把碎了一地的心肝拼起来,还没复原成原本的形状,居然少见地既不木讷也不吞吞吐吐了,小声问:“姜道友,若要在城内巡查,可否让我与你一同?”
像是怕被拒绝似的,他连忙又解释:“我……我今天才知道,过去我太天真了。”他眸色黯了黯,自嘲道:“你说的对,含光真人他们在两难之下决断,是为了护卫世人,可我只是说得好听,实际上……”
姜云舒没空听他自省:“行了,比婆婆妈妈的,其他几家的人也都该得到消息赶来了,你和他们熟,赶紧去把活儿分了,然后再说废话。”
左凌愣了愣,一时没从这模棱两可的话里分辨出对方是答应还是拒绝,他这一犹豫,立即被没好气地催了一遍,连忙“哎”了声,脚不点地地跑了。
姜云舒望着他的背影叹了口气,心里觉得他简直和那个哭哭啼啼的何乔什一路货色,都是让人惯出的毛病。
好在送往城外的求援灵讯虽不知结果,但城内还暂且无碍,不过短短片刻工夫,宁苍城守城六族加上少许散修总共二百来个良莠不齐的低阶修士就全都到齐了。平日里金贵得不得了的一群后生晚辈,如今第一回闻到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味儿,除了几个格外胆大混不吝的,大多都收敛起了性子,万分乖顺地领下了任务。
至于剩下几个惟恐天下不乱、正在跃跃欲试的年轻修士,姜云舒不怀好意地勾了勾唇角,从左凌身后的阴影里走出来,直奔主题:“其他人已去通知、安置百姓,剩下咱们十人便分为两队,看看城里有没有溜进来的妖兽或者刺客。我与这位……”
她望向的瘦长脸女修淡淡颔首:“黄隽。”
……原来“黄鼠狼”前辈居然还真姓黄啊!
姜云舒眸光一闪,若无其事地接道:“我与这位黄隽道友各领一队,以城中朱雀长街为界,我巡城北,请黄道友看顾南城。”
黄隽与她家那位长辈大不相同,话极少,闻言只是点了点头,轻车熟路地点出了四个人一同走了,姜云舒左右瞧了瞧,除了左凌以外,剩下三人里头一个自称是随师父前来游历的散修少女,还有两个正是方才抓耳挠腮的傻大胆。
她还没说话,傻大胆之一就嗤嗤笑道:“黄家姐姐是天灵根,更何况二十岁就到了筑基后期,咱们都佩服,不知道这位小道友又是怎么样啊?咱们哥俩……”他和旁边的人对了对眼色,挑衅道:“可不能因为怜香惜玉就随便听什么人的话呀!”
姜云舒更烦了,心道:“一群吃饱了撑的小王八蛋!”却没如对方预想一般急于证明自己,反而毫不迟疑地一转身冲另两人招呼道:“左道友,□□友,请随我来。”
被扔下的两个年轻修士可能这辈子还没被如此无视过,当下脸上就挂不住了,又对视一眼,不知道憋出了什么馊主意,也冷笑着跟了上去。
一路上还算风平浪静。毕竟妖兽还在对着城墙上的防护阵法使劲,真正让百姓受到了惊吓的不过是之前突如其来的地动而已,虽然难免有死伤,但万幸并没有随之而来的火灾或盗匪。
姜云舒一行人走了约莫两刻钟,途中只碰见了几个急匆匆回家取伤药给百姓分发的小修士,倒是隔着院墙能隐约听见几声细细的呜咽和翻箱倒柜整理行装的动静。
她便叹了口气,寻常百姓若不逢天灾兵祸,绝少迁徙,可怜如今却要背井离乡,兴许穷极一生也难以再见故土了。
她这样想着,难免就显露出了几分惘然之色。
在旁蓄谋已久的两人见状暗暗冷笑,其中一人悄没声儿地往旁边错了几步,趁着无人注意,迅速钻进了一道窄巷里头。
另一人好似什么都没瞧见似的目不斜视,又走了十来步,就听后面远远传来一声惨叫,好似野兽垂死一般。
他眉眼一动,把几乎就泛起的笑意给压了下去,手里也不知捏破了什么东西,霎时一股腥气泛起,他便捂着肚子原地倒了下去,五官跟着皱成了一团,气息也急促起来。
左凌是个实心眼的,一回头见到他这幅尊容,当即就慌了,连忙叫道:“陈世兄,陈……”
陈禹便顺势哼唧起来,特异将指缝叉开了些,让里头殷红似血的东西渗出来,喘息道:“我没……没事……有、有人……偷袭……吕,吕兄……快去救他!”
断断续续地说完,他愈发把身子弓了起来,忍痛似的趴伏在地上,顺便遮住了肚腹上的“伤口”。
姓谷的女修抄手站在一边,鼻翼轻轻抽了抽,神色微变,似乎想要对姜云舒说些什么,可一抬头,却正好对上她似笑非笑的神情,便摸了摸下巴,把话咽了回去。
左凌急道:“姜道友,还请你和□□友给陈兄疗伤,我去……”
他没说完,脚腕就被陈禹抓住了,许是捞着了救命稻草,那手抓得极紧,一时竟挣脱不开。
姜云舒探手将腰间一挂灰白色的鞭子捞了出来,松松缠在胳膊上,意味不明道:“罢了,看来这位陈兄想让我过去。”
她便举步冲那不远处笼罩在黑暗之中的窄巷走去。
谷一茗眨了眨眼睛,忽然露出了抹古怪的笑容,蹲在了陈禹身边,上三路下三路地开始打量这位唱作俱佳的名角儿,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得对方寒毛直竖。
姜云舒活这么多年,手里也沾了几条人命,再不济也不至于连人血真假都分不出来,这会儿揣着明白当糊涂地捧个场,也是打算借机让那俩烦人东西彻底老实下来。她十分放松地走到巷子口,果然闻见不远处隐隐传来了些与陈禹身上如出一辙的腥臭气——也不知是什么妖兽血粗制滥造出的玩意,只若有似无的一线就熏得人头疼。
一个不知死活的人四仰八叉地趴在路中间。
姜云舒扣着一枚不知从哪顺手摸来的小石子,琢磨着要不要直接打过去,看看他能忍到何时。可就在石子将发未发的节骨眼上,她却突然神色一凛,手腕半旋,那石头竟调转了个方向,没理地上的人,反而越过肩膀,冲着自己身后射出。
石子脱手同时,她沉肩错肘,长鞭凌空抽出,而人已顺势避开丈许。
方一站定,姜云舒空着的右手连掐数个咒诀,一抹暗红幽光自掌心浮现。
可前方却空无一物,就如同方才鞭梢上传来入肉的触感只是一场幻觉一般。
她心底一沉,定了定神,先拿脚尖将地上的人翻了过来——那人身体依旧温热,却软绵绵的毫无力道,翻身冲上时更发现他面色惨白,双眼大张,竟已经死透了,全身未见伤口,唯独颈侧两枚红点,周遭湿漉漉的,却不是血,反而泛着一股腥臊气,就好像血已被什么东西由此吸干了,只剩下了一星半点凶手的口水似的。
而就在这时,姜云舒听见耳畔响起了一声咂嘴似的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