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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栾州地域极广,中间却被百余年前突然出现的交错裂谷劈开,几乎要裂成大小不等的四块。
而叶清桓此时就若有所思地站在中部偏北的裂谷上方。
他虽然看起来散漫,但奈何生来就不是个沉稳的性子,心里有事的时候更是难以安闲养病,一见没了小徒弟每天在眼前“监工”,便毫不犹豫地把预订在一个月后的下山时间提到了眼前。
旧年里,叶清桓本以为祭出八根钉子施法布阵,找出第九根迷心钉的下落易如反掌,却没料到阵法指向竟有四个地点,不禁疑心中间出了岔子,又不知死活地连试了两次,可直到寒气入体引发旧疾,得到的却仍是这么个匪夷所思的结果。
此后丹崖长老花了大半年的时间连闯了一连串的秘境,寻到其中三处,也找到了里面养着的迷心钉,可这几根钉子却皆可以轻易毁去,竟全是赝品。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
而最为令人忧心的却是,这些伪钉除了可被轻易毁掉以外,其功效竟与真正的钉子如出一辙,连修为高深的丹崖长老也在最后一次破阵毁钉时受了不轻的反噬,新年刚过不久,便不得不回门派闭关一段时日……
叶清桓心里觉得,纵然除魔卫道乃是所有正道之人共同的责任,可这钉子的事情本是由他而起,若他之前一命呜呼了也就罢了,可如今既然还能喘气,便没法再把事情全推给旁人,这么一想,便更是理直气壮地下山作死去了。
那最后一处不知真伪的藏钉处便正在他脚下。
本是一个半月的路程,他强行催动御空法器,耗尽了其中灵力、把那刚打造出来没多久的飞剑折腾成了一块废铁,这才把路上的时间缩减到了二十天。他刚一落下,便察觉到面前隐蔽的入口里果然遍布符阵,皆是数千年前所惯用的,许多秘法早已失传多年。
叶清桓不由神色微凛,对此地和故人之间的关联再无怀疑,那些早已过去,却又永远无法遗忘的疼痛仿佛在这片刻之内又在身上重新过了一遍似的,让他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可即便如此,他的目光却没有一丝动摇,信手挥剑挑了几只暗中潜伏了不知多少年,正饿得半死、打算拿他开荤的凶兽,步入了入口甬道直通的石室。
将出甬道的时候,突然毫无预兆地一回身,提剑往身后石壁缝隙刺去。
只听“吱”地一声惨叫,一只长得好像蟑螂似的半指长的黑色虫子被精准地戳成了一泡脓血,一股泛着腥甜的腐臭味道四溢开来。
叶清桓皱了皱眉头,嘴唇微微动了下,好像念了个什么拗口的名字,随即摸出粒清心丹咽了下去。
便在这时,那石室之中地面陡然一震,像是被谁狠狠砸了一锤似的,从正中间的一点开始泛起蛛网般的裂纹。裂纹飞快地向四方延伸开,下一瞬间,头顶和地面坚实的岩壁猝然碎成了无数大小不一的石块,重重落下!
叶清桓眼尾一挑,像是对这旧把戏十分不屑似的,唇边竟挂上了抹讥诮的笑意,喃喃道:“父亲啊,你后不后悔把这法子教给她了呢……”
也不知怎么的,四下里石块明明纷落如雨,可他却连飞行法器都没用,也未以法术护体,就那么闲庭信步似的一步一步往前走,每迈出一步,便恰好有一块落石堪堪落到他面前,可供踏脚,他在落石之间缓缓前行,衣袂长袖翻飞鼓荡,却偏偏连一点灰尘都没有沾染上。
不过数息功夫,他便走到了对面唯一一处未曾崩裂的地方,站定后微微抬手,指尖在身前的石壁上颇有节奏地接连点了几下。
一个难以辨认的咒符从石壁上浮起,随即,那厚重无比的整块石头就像是被小孩子吹飞的纸片似的,轰然向后倒去,竟成了座新鲜出炉的石桥,刚好连接上下一间几乎一模一样的石室。
叶清桓便又慢慢地踱进去。
而几乎就在同时,困在另一间石室之中的姜云舒便没有如此从容了。
她放的那一把火烧尽了,屋子里便只剩下一片了无生气的寂静,连外面若有似无的水声都听不见了。
姜云舒举目四望,到处都是平整光滑的山石,只有头顶上裂着几条还没有耗子尾巴粗的狭长缝隙,不见光线,只九曲十八弯地透进来一点浑浊的空气,让屋子里的人不至于闷死。
她胸口旧伤还未好全,此时懈怠下来便又开始隐隐作痛,缓而钝的疼痛与疲劳纠缠在一起,让她觉得体内异常的空乏,连维持离火诀的小小火团都好似有些吃力,便索性收了法术,依靠着石台慢慢滑坐下来。
从盘古大神开天辟地算起,人大多是厌恶黑暗而向往光明的。
黑暗,与随之而来的寒冷,往往带来令人难以忍受的悲观情绪,即便是心志坚定远超常人的修士也不能完全抵抗这种与生俱来的天性。
姜云舒大张着眼睛,视线漫无焦点地落在黑暗之中。
她方才本打算入定恢复真元,可也就是那个时候,她才终于意识到一直以来让她觉得不对劲的究竟是怎么回事了——在她能够感知到的范围之内,没有一丝五行灵元的存在,也没有一只哪怕最丑陋渺小的虫蚁活动,唯一存在的便是死寂。
她蓦地产生了个匪夷所思的念头,这诡秘的地下战场和石窟,仿佛真的只是个脱离了天地,更不在人间的死地,存在的唯一意义便是不停地吞噬一个又一个鲜活的生命……
这念头有些荒唐,姜云舒觉得应该笑一下,可她试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紧了似的难受,强撑了几天的一股气也渐渐泄了下去。连日来,她不过是从一个绝境走到了另一个更加逼仄的绝境,见证了一幕又一幕早已无法挽回的悲剧,却完全无法找到逃离的可能,现在既然已经精疲力竭,又失去了能让她越过骨刺刀山的青玉笛,大概也终于要和这地底不为人知的万千尸骨同葬一处了。
怀臻等人的出路,姜云颜的下落,还未来得及报的父仇……一件件牵挂的事情从心里闪过,然后归于寂然。
她的脑子终于全然放空的时候,一种连面对幻境中的尸山血海时都不曾有过的恐惧忽然就滋生出来。
一种与生俱来的,对于孤独的恐惧。
天地悠悠,吾谁与同。
或许她就要死了,死在这与世隔绝的深渊地下,连那凄冷悠长的黄泉路上都无人同行……
她忽然就有点后悔方才把那红衣人的尸骸烧掉了。在这种山自高,水自远,而吾却踽踽独行、终至绝境的时候,哪怕身边能有一具同类的尸骨陪伴,也是好的。
姜云舒环抱住双膝,埋下头,近乎于贪婪地聆听着湿淋淋的衣料摩擦发出的声响,好像这是她还存活于世间的仅剩的证明。
而就在这个时候,她倏地觉得手腕上微微一热,那细微的热度一闪即逝,就如同另一个逼真的幻境一般。
姜云舒却打了个激灵,不敢置信地僵了片刻,才抖着手指把长及手背的衣袖掀开。
手腕上,用简易的红绳系着一颗比黄豆粒大不了多少的琉璃珠子。
那珠子本该是透明的,此时却在黑暗之中隐隐发出萤火般的淡淡清光。
姜云舒认得那个独特的颜色,那是一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剔透的青白色泽,是她那个别扭又挑剔的师父心火的颜色。
她呆呆地盯着那一点微光半天,突然咧了咧嘴,觉得自己真是越活越没出息了,居然这就寻死觅活的,简直矫情得令人发指。
她狠狠抹了把脸,从怀里掏了掏,摸出来两个瓷瓶。
和陆怀臻二人分开时,因为对方带伤,她好人做到底地把乾坤囊留给他们了,但自己还是带了些应急的丹药走的,此时一看,除了丢失在水里的,还剩下一瓶清心丹,一瓶止血散……的药瓶。
拇指大小的瓷瓶被磕掉了底,里面的药大概早就化在水里了。
姜云舒苦笑一声,把破瓶子随手扔了,然后将难得完好的清心丹含了一丸在嘴里,剩下的贴身妥善收好,原地调息了几个周天。
虽然周遭毫无灵气,无法让她恢复真元,但体内残存的灵元在运转之间还是略微修复了些许旧伤与疲劳。
姜云舒举一反三地想到,当初那些拼杀的修士们大约也是受害于这地方的诡异之处,不仅失了心智,更是无法恢复灵元,以致最后只能肉搏至死……
她一想通这一关节,便知道耽搁的时间越长,只怕就越危险,便趁着刚提起的那点勇气未消,起身准备离去。
这石室极小,一盏离火诀的微光便可照彻,姜云舒掌着一团细小的火光,刚要出门,便突然发觉门缝里夹着个什么东西。她俯身捡起,发觉竟是只小巧的嫩黄色纸蝶。
那纸上沾了不少血迹,干涸之后仿佛是蝶翼上的花纹。
姜云舒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已经空无一人的石桌前,犹豫片刻,还是在那纸蝶脊背的符记上一抹。
一个男人的声音便倏然响起来,温柔而平和,干净得没有一点血腥气,却莫名地让人觉得哀伤。
姜云舒便知道,那是他在生命走到尽头时,明知可能永远不会送达,却仍怀抱着微渺的希望留下的讯息。他说:“……能护送掌门与诸位师兄弟安然离开,弟子此生已无愧。然而百草典不过是惹人纷争的诱饵,并非我所求之物,弟子既知大限将至,只可惜未能给师父寻得灵方妙法重铸灵脉,此为毕生憾事……还望弟子去后,师父能多加珍重……”
话到此处,声音空白了许久,而后仿佛带上了些迟疑和颤抖,再度轻轻地响起:“师父腿上经络不通,往后别再贪凉,平日里莫要常去桃花潭弄水了,若实在怕热,弟子临行前手植的那片玉竹林应当快要长成,师父不妨去那里纳凉。再有,您虽喜好丹途,但炼丹一事太耗心神,也不妨先缓一缓,以养伤为重……弟子往后不能再侍奉师父左右,苍龙阁中空旷寂寞,师父爱热闹,若是遇到资质好的孩子,便再收几人,弟子……便能安心了……若有来世,弟子再陪师父一同去朱雀峰看桃花……”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一大篇无关紧要的琐事,皆是最普通不过的劝说与叮咛,直到最后声音戛然而止时,也不像是力竭难续,反倒让人觉得是他自己刻意将之后没来得及说出的那些词句咽了回去,就此永远压在了心底……
姜云舒怔然站了一会,那只轻薄小巧的嫩黄纸蝶像是一团火焰似的烙着她的掌心,让她几乎拿不稳。她已知道了那红衣人的身份,还有他在最后一刻仍心心念念的师尊……
她恍惚想起那间冷清孤寂的院落,蒙尘的空旷大殿,还有仿佛是在祭奠什么人的几柱清香……时光已倏忽远去百年,却又似乎就凝固在了当初那一刻。
她心中忽然涌起一阵莫名的悲哀。
外面的水已经悄无声息地退去了,除了地上零乱的尸骨上尚泛着湿气以外,几乎看不出此地在不久之前曾经遭遇过声势浩大的洪水。
姜云舒在心中向那抱憾而终的先人道了别,将纸蝶郑重收于里衣襟内,黯然走出石门,再度置身于那前途渺茫的唯一通路之上。
太多未能说出口的牵挂,皆已随着他的骨骸一同湮没在这死寂之地,而她则……
她心中须臾之间好似有无数念头乱糟糟地掠过,可最终却只抿了抿嘴唇,搭在胸口虚按着纸蝶的手落下来,扣住了垂于腕上的琉璃珠,不再回头。
因爱惜灵枢剑,便从地上随手捡了把冷光湛然的长刀,左右拨开挡路的断骨,给自己清出一条勉强能走的窄道来。
她已经脱了外衫层层包裹在脚上,也尽量落脚在粗壮结实的兽骨上了,可即便如此,只走出几百步,脚上和小腿已经被从各种匪夷所思的角度支出来的碎骨和断刃划了十来道伤口。
磷火光线微弱,她看不清自己究竟淌了多少血,但只要未曾力竭倒下,便也就不去杞人忧天,只觉得既然当初陆怀臻能忍得下来,想来她也未必就会被戳死在这里。
她左手握着那颗青白色的琉璃珠,前辈的结局总像是个不祥的谶言似的,让她每走一步,心中便缓缓地往下沉一分,眼前别无他物,仅是一层层相互枕藉的白骨,她则像只不自量力要翻越山岭的蚂蚁,要靠血肉之躯一寸寸爬过这死寂的荒原,而唯一能给她一点勇气和信念的,不过只有手中那颗微带暖意的琉璃。
狭长而惨白的谷底一直延伸到遥远的黑暗之中,给人一种无论如何都走不到头的错觉。姜云舒觉得自己可能被水泡久了,有点着凉,全身都在发冷,连眼前起伏的骨堆都开始变得模糊起来。
她不想去考虑自己究竟已流了多少血,便自欺欺人地安慰自己这些异状不过是出于疲劳。从怀中摸出仅存的半瓶清心丹往嘴里倒了几粒。
这玩意是叶清桓亲手炼就的,效力十分强横,竟真的能让她那因失血而混沌的脑子又清明了起来。
姜云舒紧紧攥着琉璃珠,像是要把它嵌进肉里似的,强迫自己已经麻木的双腿交替向前迈动,每隔一段路便再服下颗丹药支撑自己不会昏迷过去。而上天也终于眷顾了她一回,仿若无涯无极的白骨之路到底还是有个尽头,在丹药即将耗尽的时候,她终于见到了前方的平地。
交叠的尸骨因为被流水冲刷的关系,全都堆积在她身后狭长的□□中,而她脚下,已渐渐显露出了岩石的原貌,在星星点点的磷火之下呈现出暗红色,像是当初蜿蜒满地的鲜血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渗入了岩层内部一般。
姜云舒早已是强弩之末,只是绷着一股心劲未泄罢了,此时一脚踩到平地上,就跟坐久了船的人甫一上岸似的,只觉天旋地转,身体打了个晃,便仰面朝天地栽倒在暗红的地面上。
她再清醒过来,是因为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只不过,这声音虽然熟悉,却不是她所期待的。
那是水滴从高处落下,砸在地面上四溅开来的“滴答”声,开始时,许久才传来一声,过了一会,便渐渐频繁起来。
姜云舒:“……”
她连苦笑都挤不出来了,甚是疑心自己上辈子大概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这才遭了报应。
她心里郁结得快扭成了根麻花,却偏不甘心就此功亏一篑,听那水声已渐渐连了起来,索性心一横,打算最后再搏上一次。她将最后一点真气凝聚在手上,掐了几个简单的指法,一朵摇摇欲坠的火光便出现在指尖。
借着磷光和离火诀的光亮,她终于大致看清楚了,现在所处的果然已是崖底谷地的尽头,面前的山壁仍然和别处一样光滑陡峭,唯一有所区别的就是,在溅落的水滴正上方的崖壁上,大约高三丈有余之处似乎存在着一片光线无法照亮的阴影。
按照这几天的经验,姜云舒敢打赌那里一定又是个藏头露尾的狗洞。
若说这鬼地方还有能出去的通路,那里必然是其中之一。
姜云舒暗暗咬牙,借着火光,她能看到自己的腿脚血肉外翻,连膝盖和脚踝的骨头都清晰可见,心里便知道,若是没有把握住这一次机会,身后的谷底只怕就又要多一具尸骨了。
她深吸一口气,以手肘为支撑,猛地一个翻身,拖着几乎没了知觉的两条腿往旁边的一条横亘地面的裂缝爬过去。
不远处的滴答声已经渐渐汇成了一线。
姜云舒停在巴掌宽的裂缝边上,拽着裤腿让自己坐起来,然后用尽全身力气,把之前捡来的那把宽刃长刀横着□□地面,直没至柄。
她抹掉额头上的冷汗,微微松了口气,有点庆幸当日混战的修士们用的兵器也非凡品,才能时隔多年还不减锋锐。
从岩壁阴影处倾下的水流越来越湍急,几乎形成了一条浑浊的水瀑。
离火诀的火焰早已熄灭,姜云舒只能通过声音和空中磷火被遮挡的轮廓来勉强判断水势的变化。
她吞下最后一颗清心丹,专注精神,然后屈起身体,侧卧在刀柄和地面裂隙之间,用尚能活动的大腿抵住刀柄,双手紧紧巴住裂隙边缘,在水面将要没过口鼻时深吸一口气,闭紧了双眼。
巨浪在下一刻兜头落下。
姜云舒只觉胸口一阵剧痛,断裂的肋骨似乎又被折断,她差点就忍不住松了手蜷成一团,却靠着仅存的一丝清明苦苦坚持。
水势一浪急过一浪,她觉得自己像是只被拍到了海边礁石上的贝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碾得粉身碎骨。
祸不单行,被垫在腿后面的刀柄终于承受不住水势的重压,干脆利落地断成了两截。姜云舒的身体一下子随之被甩开,没有了刀柄的阻拦,从大腿外侧到侧腰都被露出地面的崩断刀刃豁了开来。
她僵直的手指还巴在地面的裂隙里,身体却在水里漂得跟一幅迎风招展的酒旗。可即便情势危急,她紧绷到了极点的精神却十分清明,甚至还有余裕三不着两地想,刚才可别是给开膛破肚了吧,这么大的水,要是丢了截肠子可不好找回来。
这念头一出,她自己也觉得挺好笑。
不久前还在漆黑的石室中窝成一团万念俱灰地等死,而如今却为了一线渺茫生机而拼尽全力。
果然人心难测。
浑浊冰冷的水中,手腕上那点清澈的微光便愈发明显,冷光之下细微的热度几乎要灼伤人的皮肤,就好像她已无比熟悉的那个人,无论看起来再冷硬苛刻,心中却总是藏着让人心悸的温暖……
不知是不是清心丹的功效,姜云舒心中一片澄明,她再度想起了在最绝望孤独的时候产生的那个念头——天地悠悠,吾谁与归?
长生路上步步艰辛,有多少来不及道出的牵念,万丈红尘,三千过客,又有谁能与谁相遇当时,一路同行?
随后她就抖着快要被水冲得变了形的面皮不合时宜地笑了,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这生死悬于一发的时刻骤然变得通透起来。
她在心里无声地说,吾与君同归。
……吾必与君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