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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季衡没有自己去给六姨娘找那么一只梅花杯,而是许氏让下面铺子里管事给找了一只,果真只是半日就找到了,不仅能够和六姨娘那一套配一起,而且比起原来那只梅花杯,还要别具一番韵味一些。
其实之前许氏就可以说找一只来配给六姨娘就行了,但她当时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看六姨娘坏了一只杯子就怄得吃不下饭,她也正好看笑话,心里舒爽——一个姨娘,即使以前还是许家这样大户人家里被调/教,但也实是没气量和见识,一只杯子也那么看得上。
她那么不咸不淡地劝了六姨娘,其实根本就没有什么诚意,虽然她说了以后有套杯给六姨娘一套,但是她要是不给,六姨娘难道还专门到她跟前去要。
不过后来季衡说要配一只给她,许氏才让了人去找罢了。
季衡没有闲心管家里这种乌七八糟家事,他第二天就和林敏将军忙碌起来了。
吴王路上,自然是有人想去救他,押送他及其家眷军队,就迎接了好几拨暗袭。
所以接近京城,只有一天路程时,这时候押送军队已经放松下来了,而且放松得很厉害,于是营救江湖人士趁机而上,想要救出吴王及其家眷。
但是这混乱之中,吴王却不小心被乱箭射死了。
一同被乱箭射中还有吴王嫡长子杨钦瀛,虽然他当场并没有死,却也救治不及丧了命。
吴王及其世子路上被救反而出事被乱箭射死之死,朝中并没有掀起太大风波,因为只要有点脑子,就知道此事恐怕是出自皇帝授意,故意让他死了路上。他会死这么早,不过是有人上书说不应该处死他罢了。
小小年纪皇帝不动声色狠,朝臣们也算是见识到了,哪里还敢拂他逆鳞。
九月上旬,雍京城里,已经彻底冷下来了。
吴王和长子被押送进京途中被乱箭射死,因他们叛乱,吴王早就被撤了藩王爵位,也早被皇帝革除了宗室身份,于是,两人即使身份高贵,也不能得到厚葬,但是皇帝为了他仁慈名声,并没有将此二人鞭尸泄愤,只是让随意葬下了,就葬了京城边上一座山上,不过刚葬没有多久,就有人去盗走了两人尸首,于是这两人终是葬哪里,却是不可考了。
吴王家眷以及随他一起造反,或者已经当时就被处死了,没被处死,此时也都被关押了京中牢里。
有身份能进诏狱,除了行刺皇帝杨钦济,就是吴王第三子杨钦治,吴王还有个小女儿,叫杨钦芙,吴王投降后,说想见一见早就被俘家眷时,这个小女儿,连带着他侧妃,就被他授意,她侧妃亲手杀死了这个小女儿,自己也撞墙而死了。所以吴王家眷,此时还活着,只剩下杨钦济和杨钦治。
吴王身边几个得力臣属,皇帝还需要他们有作用,病没让他们出事,押进京后就被直接关进了诏狱。
而吴王大女儿和二女儿,皇帝并没有追究,二女儿香安郡主杨钦萱只是被除掉封号后被赵家看守了家里,不允许出门一步。
而吴王早年就出嫁大女儿,只是被除掉了郡主封号,生活没有别影响。
皇帝之前受够了杨钦济给他下毒苦,那毒因为量小,只是让人衰弱,皇帝并没有因此而死,但是他却是怕死,觉得自己可能会死恐惧,就够他难以忍受,所以,他对吴王一家,实是痛恨,对杨钦济,就是痛恨了,毕竟杨钦济还刺杀了他,甚至让季衡受了伤。
朝廷里大臣们吵了一阵子之后,也就拟出了对吴王这一脉终处置办法。
处置之前,皇帝亲自到了诏狱来看杨钦济。
诏狱恐怕是雍京城里阴森地方,这里不知道死过多少含恨人。
皇帝这不是第一次来,但走进诏狱大门时候,他还是有些不适应地蹙了一下眉。
才九月,他就披了狐裘披风,这才进了诏狱那阴森森大门。
杨钦济牢房里面,要说,他还是个孩子,并不用关押这诏狱深处,但是皇帝恨透了他,就要让他这深处,让他知道,他死之前,便不能再见天日。
皇帝其实已经早没有了孩子心态,杨钦济小孩子把戏小打小闹,他是根本就没有往心里去,他本来也可以不恨杨钦济,他要恨是想夺他皇位吴王,是心狠手辣并且要了他娘亲性命太后,杨钦济一个小孩子,还不足以让他将恨这种深沉心思放到他身上。
但是,皇帝就是恨他,只是因为他处处欺负季衡,之后还刺伤了季衡。
现对他来说,季衡他心里位置,比他当年亲娘有过之无不及,皇帝又怎么能不恨伤害了季衡杨钦济。
杨钦济早就被折磨得没有了活下去心思,只想早点死,但是皇帝却让狱卒给他吃了全身发软毒药,让他连咬舌自或者撞墙而死力气也没有,于是就只能那么不人不鬼地熬着,熬到解脱那一天。
皇帝他胳膊上刺出伤口,早就腐烂了,但是没有人给他用药包扎,于是就这么熬着。
皇帝亲卫拿着牢房钥匙,开了里面这一间牢房门,四个侍卫进去之后,里面多点燃了两盏烛灯,然后才请皇帝进去。
皇帝被牢房里难闻气味熏得直想用手巾捂住口鼻,但他强忍着没有这么干,只是沉着脸皱着眉,他进去后,站了牢房中间,看着牢房角落里那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枯瘦人,也才几个月而已,杨钦济已经枯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了。
一个侍卫要上前将杨钦济拉起来,皇帝摆了摆手让他不要动,他自己走到了杨钦济跟前去,他面前蹲了下来,盯着他看。
杨钦济一头乱发遮住了面容,皇帝就伸手将他头发给拨开了,杨钦济毫无反应,他拨开他脸上后几缕发丝时,杨钦济突然张嘴,将皇帝手指咬住了。
皇帝身边侍卫马上就要上前打杨钦济,皇帝却抬了另一只手让他不要,他自己捏了杨钦济两颊,然后将手指抽了出来,杨钦济根本就没有力气,他手指甚至没有咬出一点印子来,只是皇帝觉得有点恶心,于是,他抬手给了杨钦济一巴掌。
杨钦济睁开了眼睛,眼神虽然无力,却黑幽幽像个幽深怨怒古井。
皇帝说道,“朕这是后一次来看你了。过几日,你就要被处斩了。”
杨钦济似乎是松了口气,毕竟总算是不用再活了。
皇帝看出了他意思,就又笑了笑,说,“你父亲和你大哥,押送上京路上就被乱箭射死了,这事,你恐怕不知道吧。你被处斩时候,就只有你一人,你见不到你父亲,也见不到你大哥,你就是孤零零地一个人去死,你说,你多可怜啊。”
杨钦济果真是动容了,他想要恶狠狠地骂皇帝,但是却没有力气骂人,这几个月牢狱生活,磨掉了他生而为皇室所有矜贵和尊荣,甚至磨掉了他生而为人志气,他只剩下了对亲人一点牵挂和想解脱愿望。
皇帝又看了已经完全看不出本来面目杨钦济一阵,就站起身说,“好了,朕同你之间恩怨也就完了。朕要做事情还多着呢,你不值得朕惦记。”
他确是要放下这事了,还有太多事情要他做。
那些之前收受过吴王贿赂朝臣,他们看吴王完蛋了,自己并没有受到牵连,恐怕都心里松了口气吧。
皇帝想着,眯了眯眼睛,他也不想这时候就处置他们,因为,他还有是时间。
皇帝又去看了吴王第三子杨钦治,老早皇帝就知道这个吴王第三子是个病秧子,但是没想到是,他一路被押送上京,又被关押诏狱里,他居然还没有死。
杨钦治只有十四岁,和皇帝同年。
他身上戴着镣铐,坐木板床上,皇帝进去后,他就抬起头来,朝皇帝看过来,两人之前都没有见过,皇帝虽然穿着一身便服,但是杨钦治一看到他,也就知道他是皇帝了。
他没有发出声音来,只是默默坐那里。
皇帝盯着他看,杨钦治也是和杨钦济一样,早就被折磨得看不出本来面目了。
皇帝看了他一阵,突然就觉得怪怪,问了一句,“你请封郡王时,当时朕文书里加了一句话,你还记得是什么话吗?”
杨钦治那一瞬间眼里闪过了一丝惊讶,然后似乎是苦思了起来,发现皇帝沉着脸盯着他,他就突然说,“成王败寇,既然父王败了,你要杀就杀吧。”
皇帝冷笑了一声,转身就走,道,“这个定然不是真正杨钦治,让彻查。”
皇帝此话一出,可就不是一件小事了,定要查出个真相来。
季衡得了个御前行走身份,第二天进宫,就问起皇帝吴王第三子被掉包这件事,“皇上,您是怎么看出来?”
皇帝便将当时问话同季衡说了,季衡愣了一下,道,“他真不是?”
皇帝道,“朕知道吴王这第三子从小就病弱,这是不作伪,他能够从江苏熬到京城来,已经让人觉得惊讶,而他牢里,也没有说病了,那定然就不是真正杨钦治。所以朕那么试探了他一句,他根本就没说出个所以然来,那定然就真是假了。”
季衡道,“现下要找出真正杨钦治来,却不是易事,不过他即使逃走了,也于大局没有任何作用了。”
皇帝道,“虽如此,朕这时候还被吴王算计了这么一次,心里总归不舒坦。”
季衡笑了笑,说,“皇上,干嘛因为这事心里不舒坦,吴王这个心头大患都被除掉了。”
皇帝看到季衡笑容,又想到他被杨钦济刺伤事,就将他手拉了过去,捞起他袖子,看他曾被刺伤过胳膊,胳膊上伤可不像当初脸上那么一点,即使用了好药,现上面依然是很长很明显一条痕迹。
皇帝看后,眼神就又深了起来,季衡赶紧将自己胳膊收了回去,用衣袖掩好,轻声道,“早就没有事了。”
皇帝还是十分心痛,眼睛似乎都湿润了。
季衡只好赶紧转移了话题,“赵世子有说什么时候回京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