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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第二天早上又是天不亮就要起床来,衡哥儿虽然前一晚用药油好好揉了胳膊腿和腰,但是早上起来依然是觉得全身酸痛,这是平常不运动,突然做了剧烈运动缘故。
衡哥儿睡被子里,他贴身丫鬟扶风撩起他床帐来,轻声说,“大少爷,该起床了,不然可赶不上进宫。”
衡哥儿以前从没有睡懒觉习惯,但是这一次,他真非常理解那些睡懒觉逃课学生心思。
虽然理解,但他毕竟不能真偷懒,只得费力地爬了起来。
之后穿衣梳洗,一切收拾妥当,又去看许氏,许氏睡得比他还晚,此时也起来了,为他又整了整衣裳,然后坐桌边看着他用早膳。
拿着筷子,手依然是酸痛,衡哥儿勉强吃了些东西,就吃不下了。
这次许氏叫了抱琴进屋来,赏了他吃做给衡哥儿那些点心,又让丫鬟准备了手筒子,暖手炉,绒巾,多几个手绢,面脂手脂,金疮药等,用很大一个篮子装了,让抱琴和衡哥儿进宫去时候带去,以防不时之需。
还另外给了他些金银,宫里时,也许会用到。
许氏对这些都是极细心,什么都能够想到。
衡哥儿面对许氏这样细心,只得心里又是感动又是无奈。
朝中是三日一朝,这一天,季大人是不用去上早朝,但他还是早早起来了,自己外院用了些东西,又要送衡哥儿到丹凤门去。
衡哥儿没要他送,说,“父亲,孩儿自己去就行了,您衙门里也挺忙,我不能让您这么担心。”
季大人一想总不能日日送他到宫门口,所以也就罢了。
衡哥儿就坐了他自己那个专用小马车,让抱琴也进了马车里,马车前面挂了两盏车灯,马车从季府里慢慢地驶了出去,划破黎明前黑暗,马车轱辘声里沿着大道驶向了高大巍峨宫城。
这是季衡接下来几年生活里,大部分早晨都要经历。
到了丹凤门,拿了名帖对了之后才进了宫门,此时太阳还没有升起来,但是东边天空已经露出了一点亮色,等衡哥儿进了勤政殿东偏殿,没想到赵致礼已经坐里面了,衡哥儿愣了一下,才过去躬身和他打了招呼。
赵致礼只是瞥了他一眼,然后继续写字。
书房里蜡烛将房里照得通明,衡哥儿看赵致礼写“张猛龙”,想来是昨天宋太傅布置作业他还没做完,难怪来这么早,原来是来赶作业,而且那墨汁,也是他叫书童磨好,他自己倒是真将宋太傅话当耳旁风。
衡哥儿将自己书书桌上放好,昨天带来一些笔墨纸砚都放书案上摆放整齐了,今日倒是没有多少东西需要放。
抱琴旁边要将他暖手炉给他,衡哥儿也摆摆手,说,“这些都不用了,你再把那金疮药给我抹抹就行了。”
抱琴赶紧将金疮药拿出来给他手上抹上,这药确是好,昨日练箭长出来水泡已经消下去了,被磨破地方,也都起了很薄一层痂。
抱琴为他抹药时候就轻声问,“大少爷,还疼吗?”
衡哥儿摇了摇头,“没事。”
那边厢赵致礼已经停了手里笔,撑着下巴朝他看过来,说,“我看你胳膊是不是酸得要抬不起来了?宋太傅布置下课业,你完成了吗?”
抱琴将药为他搽好了,衡哥儿才看向赵致礼,说,“有劳赵世子记挂,胳膊确是酸,不过课业已经完成了。只是昨晚要近三了才睡,没有睡够罢了。”
赵致礼哼了一声,一笑,继续写字去了。
衡哥儿也让抱琴先退出去了,自己开始磨墨,因为手很酸痛,身体也不大舒服,磨墨就磨得十分慢,于是又惹了赵世子不。
赵致礼瞥着他,“虽然磨墨要求轻磨慢研,但你这会不会太慢了。”
衡哥儿停下了动作,说,“手酸得动不了。”
因为他苦着一张脸,眉毛皱着,倒把赵致礼逗笑了,赵致礼说,“宋太傅说什么要自己磨墨,他不是都不自己磨吗,浪费功夫,谁家里老爷还是自己磨墨?”
说着,就叫旁边给他伺候笔墨赵义,“你去帮他磨墨吧,我看着他那要死不活样子,心里就烦躁。”
衡哥儿心想我可不要你看,嘴里却说,“多谢赵世子援手,不过磨墨这等小事,我可以自己做。”
赵致礼道,“你这等人,确是只能用来做小事。”
衡哥儿,“……”
衡哥儿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但是没想到他会平白无故和自己说这种话,毕竟自己和他又不是很熟,衡哥儿只好说,“话说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我就是这么小事上从我做起人,赵世子这等只会做大事人,不要同我一般见识就成了。”
赵致礼偏偏要和他纠缠了,道,“好心没好报。”
说着,他写好了一张字,将纸拿起来吹了吹放到一边,又说,“昨天你那斗篷,你不会真以为是那么个小太监给泼茶水又踩脏吧。”
衡哥儿心想他要做什么,向自己示好,亦或是挑拨自己和别人关系?
衡哥儿睁大了一双黑溜溜眼睛看向赵致礼,因为年岁小,皮肤又嫩,给人感觉就很稚气,此时他又故意做出单纯神色来,自然就让人觉得单纯。
衡哥儿看着赵致礼没说话,赵致礼一手撑着面颊,一手又抹了抹纸张准备写下一张字,他天生眼尾上挑,给人盛气凌人感觉,此时则是漫不经心地说道,“你没来之前,徐轩和皇上关系好,你一来,皇上就围着你转了,你说他会不会很看你不上眼呢。”
衡哥儿只好中规中矩地说,“能得皇上抬爱,那是为臣福分,我只有力地做好分内事,来报答皇上。徐世子和皇上事情,我可不敢多想。”
赵致礼看衡哥儿就是块石头,让他觉得很没意思,于是冷哼一声,继续写字去了。
而衡哥儿砚台里,也被赵致礼书童磨好了一池墨汁,赵义是个瘦条条少年,低眉顺目,但是眼里透出灵气来,想必能够被家中安排进宫来给做书童,都不会是蠢笨人。
没多久,徐轩也来了。
徐轩今日是明显看衡哥儿不顺眼,瞥到他看书,又写字做笔记,就冷哼了一声,而跟着他书童,已经不是昨日安顺了,而是另外一个叫安福,比起安顺来要秀气一些。
徐轩收拾好坐下后就开始看书,看来也是怕宋太傅抽背,即使平常很用功学习,已经对论语熟得不能再熟了,也还是要再复习一遍。
看来家里连写字这种课业也没做完,只有赵致礼一人。
外面天色已经亮了,小皇帝才进来了,进来时还打了个呵欠。
三人起身行了礼,小皇帝亲切地让大家不用多礼,又走到衡哥儿面前,拉了他手,才刚拉上,赵致礼就说,“皇上,他刚抹了满手药,会沾到你手上。”
小皇帝愣了一下,托着衡哥儿手一看,果真是抹了药,而且药味还很重,他就说,“是昨日第一天练箭,把手擦破皮了吗?”
衡哥儿躬身应道,“是,不过不严重,抹了药,就好多了。”
小皇帝却感同身受一般,仔细看了他手,发现其实挺严重,就说,“朕知道这个苦楚,朕第一次练箭时,也磨破了皮,疼死啦。都怪朕昨日粗心,当时没想到,不然应该练完箭时就给你准备着金疮药。”
他这么说着,已经吩咐了身边小太监,让人去拿他用过金疮药来赏赐给衡哥儿。
衡哥儿想说有带药,但是不好拂了皇帝好意,只得赶紧谢恩,又说要将昨日穿过斗篷,家中浆洗过后再送还给皇帝,皇帝就说不用了,是旧衣,如果他能不介意,就赏赐给他,不是什么特别金贵料子,但是他以前穿着,也觉得挺暖和。
他如此盛情,这种话说得衡哥儿做出感动之余,心里都有点起鸡皮疙瘩,心想小皇帝到底是为什么要故意对自己这么好呢。
小皇帝去了上位也开始看书,大约是下面有臣子,到时候宋太傅抽背,反而是他背不出来,那也就太丢人了,故而学习很勤奋,看他打呵欠,还不知道昨晚是不是开夜车到很晚呢。
衡哥儿自己位置上坐下来了,就又感受到了徐轩对他冷眼,不过他没太意,继续看书。
宋太傅准时来了,又是先检查字,然后开始抽背书,好每个人都背得很顺溜,他也就很满意,然后又收了每个人就昨日论题写时文,大约是拿回去改作业意思,衡哥儿倒没想到宋太傅是很注重每个人作业**,而且抽人回答问题时候,无论好坏,他都不会多说什么,这样也就不会下任何人面子,一般人,可做不到他这样,想来一个人被称为大儒,确是有原因,不仅是因为学识,还因为人品。
讲课之中休息时候,小皇帝很贴心地让小太监来给宋太傅上热茶,于是每个人都得以喝热茶,衡哥儿早饭没吃什么,此时就很饿,但是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得忍着。
休息了一阵之后,又继续上课,一直到了午时才停下来。
宋太傅走后,其实皇帝每天都会招待几个伴读陪他吃午膳,但这一日,外面来了一个大太监,他一来,连皇帝都打起了精神。
大太监说,“奴婢万忠给皇上请安。”
小皇帝笑着亲自去虚扶了他起身,说,“万公公不用多礼。是母后让你来有什么吩咐么?”
大太监小皇帝面前虽然注意着礼节,但是于细微处,也并不是很尊敬,应该是平常已经习惯于小皇帝面前托大了,所以有外臣时候,他也做不到善美奴才本分,说道,“太后娘娘请皇上您过去一起用午膳,知道定国侯世子,平国公世子,季大人家公子都这里,便请你们都过去。”
衡哥儿心里愣了愣,面上倒是受宠若惊样子,谢恩之后,又看了看赵致礼和徐轩,赵致礼是勾了一下唇,徐轩则是一脸微笑,也不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