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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姊姊诸人见李玄出手犹如江河海浪,翻翻滚滚,连绵不绝,暗自咂舌,心下俱道:“这小子好厉害......不过,他的剑法怎么会有柔姑娘平生得意剑法之剑意?咦......这一招蕴含阳刚霸气,却与柔姑娘的剑法剑意背道而驰。当真是奇怪......为何他随后两招又与柔姑娘的剑法剑意相似......唉,先前与他交手时,他若使出这三招,八极太和阵恐怕便会守不住。”正心绪纷纷,又见树婶不退反进,纤细婀娜的身形,在李玄剑影中穿梭翻飞,虽然略显狼狈,但尚能保持不败。
众女子佩服之余,暗暗赞道:“平日见树婶只将柔姑娘放在眼里,还道她是凭着某种特殊关系才会如此嚣张。如今看来,她能在呼吸间,挡住李公子空门后面隐藏的三十一剑,当真不易。嗯,想来如要制住李公子,树婶与韩子山大哥强强联手,或许能办到,若再不成,看来只有柔姑娘出手了。”便在此时,只听韩子山惊天暴喝道:“六个偷看的小丫头,还不把耳朵堵上,山哥要施展霹雳天下吼了。”
梅姊姊诸人听了,才知道自己伏在山门后偷看,早已经被人家发现了,脸红之余,忙将耳朵捂上,并娇声喊道:“山哥尽管使吧,希望您只一声吼出,便能轻轻松松地将这个混小子收服妥帖。”诸人言毕,又低声道:“但这小子很难对付啊!”
韩子山大笑,道:“且等好消息吧。”口中说着,双臂交叉发力,蓬散头发的脸,忽然涨得通红。
树婶听韩子山言毕,心神领会,身形掠起,急速倒退丈许,掌中红丝双血蛇信剑一抖,使出‘命悬一线’招式,人剑合一,如激射出的狼牙羽箭,飞身攻向李玄。
李玄听树婶低声告诉自己救下竹姊姊及脱身之法,微微一怔,暗道:“她在帮我么?嘿,我本想找她相助,可由于修复任督二脉时间紧迫,无心也无力找她帮忙,没想到她竟自愿帮我......啊呀,她这招此前在沟谷相斗时,为了配合韩子山的霹雳天下吼,已经使过,是厉害的招式。哼,看这架势,要应对霹雳天下吼了。”
他脑际飞转,足下不停,见树婶刺来的剑尖离自己咽喉只有半寸距离,身形斜变,无比惊险的躲过来剑。但他还未停稳身形,树婶又凌空拧身一转,将红丝双血蛇信剑锋顺势一展,只刹那间,已接连将‘惊鸿一瞥’与‘相思一牵’两招使出。
这三招李玄之前已见过。
那时候李玄还未接触从军行书法,亦不知笔意中蕴含着起承转合的招式,但也已经能勉强拆解这三招,且立于不败之地。而如今,他已将胡山野技击武功之阳刚气势,石婉柔书意剑法中的绵柔守势,完全领悟,所以再化解这三招,毫不费力。
三招电光石火似地闪过。
李玄心下清如明镜,此时树婶使出这三招,正是要他无暇顾及韩子山,任由他凝神聚气,将霹雳天下吼发出。所以他迅速将三招拆解,哪还敢飞身追击跃到两丈外的树婶,百忙中,全身劲力齐齐聚在神舞兵刃锋刃上,由上及下奋力劈出一剑。
韩子山见树婶三招使过,恰好自己内力鼓荡到了极点,于是身形向前飞掠三丈有余,凌空中,双臂猛地向外一挥,整个人好似下山猛虎,张口对准李玄狂吼一声。
这一声可谓惊天地泣鬼神,饶是梅姊姊六人捂紧耳朵,仍觉胸口巨震,头晕目眩。
树婶见李玄轻松敏捷的避过自己三剑,但却并没有趁势跃上洗剑台,去相救竹姊姊,正焦急着,见韩子山即将发出霹雳天下吼,急忙捂紧耳朵,将身子伏低贴地,哪敢再出声提醒!众人只听‘波’的一声巨响,紧接着‘刺啦’一声,霹雳天下吼喷薄产生的巨大音波,犹如滔天海浪般,逼向李玄。不过,这股巨浪般的音波还没有迫近李玄身前半尺,却已经被李玄凝神聚气,全力劈出的一剑撕成两半。
李玄劈出这一剑,无论气势、力度、时机俱妙到毫巅,正是他目下修为的巅峰。若放在入庄之前,那是万万无法做到。这一剑,由上而下劈出,不繁复,不花哨,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简单的像吃饭要张开嘴巴,走路要迈开脚一样,但这一剑又远非简单动作可以诠释清楚的。这一剑,由左右两臂的两股阴阳力道混合而成。阴阳力道,虽然互补,但要在剑刃上瞬间凝成一股力道,却非易事。倘若李玄没有听到大道至简、心静自然、通达万物这句话,即使体内拥有阴阳无匹的浑厚内息,还是无法将这两股截然不同的力道合在一起。但很幸运,那天李玄听到水姊姊转述柔姑娘这句话,简直如醍醐灌顶,醒悟过来。也是由此,才有了破解霹雳天下吼的石破天惊一剑。韩子山没想到李玄能以一剑之势,撕破霹雳天下吼的音波,吃惊之余,眼睁睁地看着李玄跃上了洗剑台,却依然无法相信眼前的事。
梅姊姊诸人本以为,李玄必会被霹雳天下吼的音波震飞,但没想到李玄非但安然无恙,而且还将巨大的音波劈成两半。她们正讶异之时,又见李玄飞身跃上洗剑台后,挥剑斩断了捆住竹姊姊的粗重锁链。水姊姊低声向梅姊姊道:“咱们要不要出手阻拦啊?”梅姊姊摇了摇头,沉声道:“傻丫头,你若上前,能拦得住么?”
树婶见李玄一剑出手,不但将霹雳天下吼的音波劈成两半,且还精准的把神舞兵刃上的力道控制在距离韩子山身前半尺之地,没有伤及他半根头发,忍不住高声赞道:“好剑法!”言毕,纵身一跃,也上了洗剑台,喝道:“你纵然拉动铁环,升起索桥,我也不会让你以三步跃出,一跨丈距的身法,轻轻松松闯过这道沟谷。”
韩子山听树婶情急之下,竟然将如何飞渡索桥的法门说了出来,急的连连大喊道:“树婶,你怎将这些话告诉他呢?”李玄听树婶如此说,知她又在暗中帮助自己,微微一笑道:“我若闯过这破索桥,又有难处。”说着,右手持着神舞兵刃,刷刷两剑,将树婶逼退两步,而后将竹姊姊横抱在胸前,看准铁环,以左足足尖为勾,勾住铁环后猛地发力提动。铁环接连的索桥虽然结构简单,但亦有五六百斤的重量,如非臂力过人,内力浑厚,很难将其拉起。所以,平日山庄诸人若要过索桥,要么是由韩子山来操纵铁环,要么只能靠玄奥机关拉动。诸人见李玄横抱一人,单手舞剑,逼退树婶的同时,又以足尖挑动铁环,竟毫不费力的拉起索桥,不禁骇然。
韩子山见状急的哇哇大叫,长啸一声,待飞身跃上洗剑台时,李玄早已上了索桥,消失在沟谷上空迷离的雾气中。梅姊姊见李玄突破树婶与韩子山二人的围堵,不但救下了竹姊姊,还成功越过沟谷,消失不见,心下欢喜竟大于沮丧。她转头看了看水姊姊诸人,见她们脸上亦是喜气洋洋的神色,不由喷的一笑道:“咱们这是怎么?被人家打的一败涂地后,还面有喜色!”水姊姊微笑道:“其实咱们败了无妨,只要竹丫头安然无伤,保住性命武功,还能和自己心爱......”她一语未毕,听树婶冷冷道:“你羡慕么?那还不照此犯个错!哼,出了山庄,焉知是福是祸!”
水姊姊嘻嘻笑道:“树婶吓唬人。纵然此行是祸,但若能亲身到江湖上溜达溜达,那也是极美之事。”树婶瞪着眼睛看了看她,半晌才叹息一声道:“你不用着急。过几天柔姑娘就会帮你实现这个梦。”水姊姊诸人闻言半信半疑,纷纷问道:“您说的是真?”“为何要我们到江湖上?”“难道柔姑娘让我们几人去找回竹姊姊?”“树婶,您平时说话可不是这样吞吞吐吐的啊!”“好呀,我正想去俗世中看看,是不是每个男子都像李公子这样无敌。”“我在山庄感觉挺好,为什么要去江湖?”“大家快看,远处那人是不是柔姑娘?”“对呀,柔姑娘怎么往庄门这边来了?”
树婶不理会诸女子,迎着石婉柔走了过去。二人见面,对望一眼,眼中神情复杂至极。韩子山在山门外见了石婉柔,忽然莫名慌张起来,正要转身离开,却听石婉柔轻声道:“山哥,莫要走,咱进庄里说话吧。”韩子山闻言,神情端凝地点了点头。
三人到了紫微星屋,坐稳片时,柳枝便将沏好的茶端上来,正要离开,却被石婉柔唤住,问道:“柳枝,先前让你带着流火和旋风两匹良驹到问剑亭,此事办妥了么?”柳枝点了点头。韩子山不解问道:“流火和旋风是山庄至宝,亦是天下少有的良驹。柔姑娘,你为何安排柳枝带着这两匹良驹到问剑亭呢?”石婉柔缓缓道:“去给李公子和竹丫头使用。”韩子山闻言吃了一惊,看了看一旁神色凝重的树婶,喃喃道:“为什么啊?”石婉柔道:“我要他们快快离开山庄,走的越远越好。”
韩子山不解,一脸疑惑地看着树婶。
树婶见状,接过石婉柔的话,缓缓道:“山哥,你是否记得,早先柔姑娘让你到江湖上打听是谁冒她之名作恶?”见韩子山点点头,才又道:“其实,你前脚出了山庄,我后脚也奉柔姑娘之命出了山庄。不过你往长安方向去,我是往河南方向去。”
韩子山听得云里雾里,道:“树婶,你莫要卖关子了。难道你也是去打听同一件事么?”
树婶点点头,看了看石婉柔,见她点头示意可以说出来,便又道:“你打听到冒充柔姑娘之人是易容国手季舞花的独生爱子‘百变神君’季潭,对不对?而且此人早就投靠在一个唤作飞驼圣主的门下,是不是?”韩子山点点头道:“确是如此,可是他很短命,已阴差阳错的被诸葛东方逼的服毒自尽了。”树婶微微一笑道:“你或许不知。季潭被诸葛东方逼死的时候,这位李公子正在场。”韩子山吃惊道:“他也在场?你怎么会知道?”树婶见他额头青筋凸显,心知若说不明白,性子着急的山哥必会责怪自己不肯与他推心置腹,因而轻轻一笑道:“那天,诸葛东方为了追赶天神帮的叛徒谢木青,而季潭则假冒柔姑娘,意欲争夺富贵镖。最后的结果是季潭偷袭不成,反而丢掉了自己的性命,谢木青趁着沈无惧与林东图、诸葛东方乱斗时,匆匆逃下了君王山崖顶。”韩子山叹道:“你说了半天,与你们今天放走姓李的这混小子有关系么?”石婉柔淡淡笑道:“山哥莫要着急,听树婶继续说。”树婶也是一笑道:“山哥急性子,我话没说完呢!谢木青被诸葛东方的寒冰掌伤了,最先想到能救自己的是药王谷的人,所以一路往河南方向逃去。
山哥,你只知道山庄与药王谷不和,但却不知当年药王谷的人为了夺取《万世野闻》这本奇书,曾设伏围斗过第二代庄主石冲天,与咱们山庄可以说是仇深似海。可咱们总是找不到药王谷所在,所以我此次到河南,便是为了暗访这鬼地方在哪里。
但让我没想到,我还没找到药王谷,却遇见了被寒冰掌折磨的快要丢掉性命的谢木青。那时,谢木青正与药王谷的哑巴药监讨价还价,想购买可以缓解自己寒毒的药物。
我见谢木青与药王谷的人熟悉,便想从他口中得到进入药王谷的路径,所以等哑巴药监走了后,就把他捉到手,问了才知他为何中了寒冰毒,以及当时在场之人都有谁。”
韩子山恍然道:“原来如此。你探得药王谷的路径么?”树婶神色凝重,缓缓道:“谢木青虽然曾与风行雨老贼有过交易,但却是在药王谷之外进行的,所以他并不知道药王谷到底在哪。嗯,后来,我又跟踪上了哑巴药监,并发现了药王谷的入口。”韩子山闻言兴奋起来,大声道:“柔姑娘,咱们既已知道药王谷的所在,为何不赶快去灭了这群天杀的祸害?”石婉柔淡淡笑道:“药王谷恶名百年久,但至今仍在,实在是不容小觑的之地。我们如要去灭了他们,必须好好的筹划......不过,最让我犯愁的不是计划难以制定,更不是惧怕生死,而是我们若有闪失,咱们藏剑山庄的百年基业,该何去何从!谢天谢地,在我最踌躇不决之时,你将李公子带到了山庄。他是一个头顶星宿,可以逢凶化吉,死而不死之人。况且,他还与......还与胡大哥有生死之缘。唉......山哥,你莫一副绷脸的样子,我提及胡山野大哥,是因为若没有他死后留下的三十六招武功,我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确定藏剑山庄的未来方向......如李公子这样的良质美材,百年难遇啊!
时间紧迫,所以我打算在十日内,全力让他跻身到一流境地。唉,可惜,计划不如变化快,李公子本可在铜墙铁壁屋内迅速将任督二脉打通,修成阴阳合纵的功夫,但......却被竹丫头无意中破坏了。我为此夜不能寐,终于想起山庄第一代先贤遗留下一个奇方,可伴在醇酒饭菜中同食,最有助于修复受伤的丹田经脉。不过,要使这个奇方达到最佳效果,修习者必须要有高于常人百倍的澎湃气息,而若要造就这样的澎湃气息,最好的方法是先让李公子积极起来。嗯,李公子是个宽厚仁爱之人,他必不忍心看着竹丫头因他受到惩罚,所以我才故意要惩罚竹丫头。唉,竹丫头......她来到这个世间,就是我最大的安慰,我怎舍得废掉她武功!
本来这个法子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但我没想到李公子竟然成功了,而且经过梅丫头、水丫头以及你和树婶的测试,我发现,他虽没达到阴阳合纵的最高境界,却已经超出我所料。好好......我们与这样有潜质的人建立了良好关系,便可放胆与药王谷一拼了。”
韩子山粗重的喘了口气,问道:“看来奇方计划确实神奇。”
石婉柔摇了摇头,长叹道:“李公子能恢复如此,其实并不完全是奇方计划的功劳。”说着,扬了扬手中一本缝制仔细的手写卷本,缓缓道:“他是凭这个才将任督二脉修复了。”韩子山好奇的接过卷本,看了看卷名,不由大吃一惊,喃喃道:“竟是万世野闻!”
石婉柔叹道:“李公子熬夜写的,留在了枕头下,被柳枝发现。”言毕,神情忽然凄婉,自言自语道:“竹丫头一直想走出山庄,而这次李公子到来确实给了她极好的机会......这个小丫头啊!心思可真的不小......她此时跟着李公子出走江湖,即使不能换来李公子一生相守的回报,但有李公子在旁,相信也不会有太大风险。”
三人半晌无语。韩子山缓缓站起身来,沉声道:“既然你们已经将万事安排妥当,那我也回去收拾一下。何时要启程到药王谷,知会我一声,由我来做开路先锋。”说着,抱了抱拳,大步流星而去。
树婶见韩子山头也不回的走了,心下一酸,差点落下泪来。她勉强忍住胸口的酸楚之感,看了看石婉柔,见她眉头紧皱,似乎也是满腹心事,便道:“情之一事,万难预料。只是......竹丫头至今也不知您是她生身亲娘,这一走,岂不更难知道。”
石婉柔淡淡苦笑着道:“不知就不知吧,其实他生父胡山野也不知道。二十几年前,胡大哥决心再回来看看我,我们相聚在道观,那夜离别,我怀上了他的孩子,至此也算对石家有了交代......唉......若竹丫头能与李公子在一起生下一男半女,藏剑山庄便后继有人......即使二人最终分手,我相信李公子为了天神帮,会完成沈无惧的藏宝遗愿。假如他念及我们曾对他的好,待听到藏剑山庄有难,也不会置之不理。”二人说着话,远处一声鸡鸣唤醒沉睡的山峦流瀑。埋藏一夜的曙光,打开了天幕,不徐不疾,沿着东天深处的缝隙,无声无息地开剥夜的外衣。
晨曦再次来了,柔情款款,先是用丝丝缕缕的淡光编织成灰白色的绸缎,然后再给这匹绸缎逐渐染上淡红、霞红、亮红的颜色,直至完全染白、染亮、染上久久温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