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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明歌在红玉的妆台上,看到了那枚玉璧,霎时间眼中震惊难掩,手中梳子的玉齿不知觉勒进肉里。
心中是欢喜也是惊吓。
镇南王府的世子妃就这样定了?
突然,明歌跪倒在地,身体紧紧贴伏在地上:“奴婢,恭喜世子妃。”
她伺候了世子十几年,只要是世子决定的事就决无更改,从世子妃住进青玉宫她就隐约有了预感,这十多个年头,何时见过世子对旁的人这样的亲近和爱重。
仙乐看不清,生出了背主的心思,而王妃和各家的小姐也都旁敲侧击的询问这位的品性、样貌。
原先是世子无意,而今世子妃定了,后院的风波应当少些了。
红玉坐在绣凳上,睡眼朦胧,整个身子转过来对明歌道:“起来吧。在这里不用对我下跪。”
“是。”
明歌心定了定,小心地起身,净手后重新为红玉挽发。
“世子妃,今日还是简便一些的发饰吗?”
红玉点头,只手撑着下巴,纤眉下眼眸渐渐清亮。她看着镜子里的脸,眼角浅红上挑,翠眉羽睫,两颊睡晕未消。
从今日起她就算开始应劫了?和平日里也没什么不同的。
穿戴好之后,明歌小心翼翼地将玉璧用玉色的丝线网袋装起来,系在红玉的腰间,与那一枚碧色的令牌放在一边。两块玉相击,叮咚悦耳。
“可好了?和我一起用早膳?”宗珩在她身后问道,他白色单衣外只披着一件黑色的大袍,脖颈皮肤宛如冰雪。
“嗯。你先去那,我就来。”
红玉到地儿,进屋就闻到一阵香气,让人整个人像是被一团温柔的热气包裹着,又甜又软。他们之前从未一起用过早膳,红玉闻到这味心里就想,宗珩早上吃的和她很不一样嘛,然后暗暗决定,早上的时候要常来打扰他。
进门,就看到屋里几个人弯着腰往桌上端菜。
“到这里来。”宗珩指了指自己旁边的椅子。
“你早膳都是让人进来现做的?味道好香。”红玉坐下,好奇的看着这几个人,往常青玉宫都见不到旁人的,这么多天,只有明歌早上进来。
不过也不排除她每日早间就出去了的缘故,即使青玉宫来人她也见不到。
“以后都是这样的,你想吃什么吩咐下去,青玉宫有厨房,会有人在那里现做。”宗珩望着她,脸上隐约有笑意。
在他身后布菜的厨子头一直低着。
“是什么味道这么香?”
“乳酥膏。”一小碟乳黄色的糕点放在她面前,小小五六块,方方正正手指大小,上面点着红彤彤的酱,热腾腾地冒着水气。
红玉吃了一块,奶味浓郁,酸酸甜甜。
“樱桃酱。”红渍渍的樱桃在嘴里冲淡了奶的腻味,特别下饭。一会儿一小碟的糕点就被她吃完了。
“我饱了。”
宗珩正在吃一碟饺子,手边还晾着一碗热粥。闻言,抬起头看她。
旁边的人动作放轻了,小心的收拾炉子等器具。
他温和的问道:“早上糕点容易干渴,再饮一碗莲子清荷水?”
红玉看了眼端上来的荷叶形瓷碗,透薄的碗中只有淡绿色的汤水。
看着十分沁人。
好像是有点渴,她点点头,用勺子一点一点的喝完了,这汤温温的,但是喝下去后喉咙里一阵冰凉,特别的爽心。
等她吃完,宗珩也不紧不慢了清空了面前的盘子,坐在那一口一口的饮茶。
看她好了,身旁的侍人迅速收拾好了东西,燃起清淡的香料,之后一一退下。
“今日可有事?”
“没有。”
宗珩牵着她的手,在红玉莫名的眼光里,慢慢地说道:“午间和我到前院去一趟。”
红玉点头,他突然又嘱咐了一句:“到那无需理会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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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堂安静,只有隐隐约约的抽泣声从后边传进来,镇南王一脸阴沉的俯视二人,雍容白皙的脸上怒容明显:“就是她了?”
“是,儿臣将她带来,她就是南地的世子妃。”宗珩神情沉静,即使镇南王发怒,王妃在后哭泣,他的脸上也未曾着急或者忧虑,像块玉石,又冷又硬。
镇南王的目光凝在红玉的腰间,眉毛高抬怒喝道:“你将海玉给了她,还需要我和你母后准许?莫不是本王不允,你就真的不娶她了。”镇南王宗玉冷哼一声,一想到这孽子说都不说一声就把人定下来了,他就火冒三丈。
为父为王,宗珩却视他为无物。
但是宗玉故意不去想的是,镇南王妃一向是由镇南王自己选出的,当年他一眼看中了王妃,也是还未告知上一代镇南王就急急忙忙的派人求娶,事后只是通告了父王母妃一声而已。
他们南地从未曾兴起过父母之言,早些年条件艰苦的时候,大多人都是一言不合就抢亲,更不用说向来视规矩如无物镇南王府先祖了。比起抢了别人未婚妻的先祖,珩世子算是靠谱的了。
“父王息怒。”宗珩闲闲的说道。
后边赵氏抽泣的声音越发大了,听着喘气声,似乎要背过气去了。
有婢女到前殿来在镇南王耳边说了几句话。
退下后,镇南王面上看着宗珩,眼中厌恶一闪而过。
“你这混账,”他突然站起身,指着宗珩道:“若你母妃因你而病,你就给我去海碑跪着。”
“你手里的事也不用你管了,把兵权交出来,在青玉宫闭门思过。”镇南王鼻翼鼓动,头上青筋乍出,整个人如同拉紧的弓弦,一触即发。
他眼睛紧紧盯着宗珩,有紧张,又疯狂,有期待,甚至还有微不可觉的一丝恐惧。他的心口狂跳,眼前发花,几乎看不清宗珩的面色,他会答应把兵权交出来吗?
他这个儿子可愿意束手待毙?
若是平常他不会愿意的,但是有了他母妃做借口,他不知道自己大怒是假,真正的念头是要减除他的羽翼。这样他会以为是王妃因他病了,父王着急心切才惩处他。
镇南王目色闪动,拳头紧握,
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宗珩近来府内养病,他根本找不到理由夺了他的兵权,也找不到借口发怒。
如果错过这次,下一次就迟了。
宗珩抬眼,平静问道:“儿臣选定吉日就在两个月后。”
“逆子,”镇南王砸出砚台,放下后手指抖个不停。
他看着宗珩,突然道:“成亲之后,闭宫思过!”
一片冷凝的气氛里,镇南王终于听到世子的声音。
宗珩点头道:“儿臣遵命。”
在他牵着红玉离开后,镇南王宗玉右脚退后一步,瘫软在王座之上,他望着殿外空无一人的台阶处,心中疲惫且欣喜若狂。
终于,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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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后
镇南王妃赵氏放下帕子,就着婢女捧着银盆里的清水净脸,将泪痕污粉洗去。一人捧镜照脸,一婢女为其手上抹上膏脂,戴上五六串珍珠五宝金镯,一女为她脸上抹上膏脂,擦上妆粉,涂抹匀胭脂。
还有一人为其梳理乱发,插上凤凰云纹金簪。
待一切收拾好后,其余女子退下,殿里只留了一人说话。
赵氏笑颜绽开,小声对那人道:“告诉赵起,这件事成了。”
婢女点头,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待殿中彻底空了,赵氏对着镜子看着镜中眼眸含星的美人,轻声地道:“大戏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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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珩牵着红玉一路往回走。
红玉没有注意,而是问他:“成亲之后你要被禁足?因为娶我所以气着了你父王母妃?”
她觉得为了娶她,宗珩的麻烦还挺多的。
要不,还是不要成亲了,她再另找其他的人选。
红玉打着算盘,有些犹豫,因为像宗珩这样和她相处愉快的不好找。
她眼光被成精的妖怪们养刁了,光是长相一项上,就能排除掉这天下大多数男子。
“要不,成亲之事先缓一缓?”
宗珩转头,眉目英俊,看着她道:“今日我们只是告知他们。”
他紧了紧握着她的手,“而且并非因为成亲一事我被禁足,我们已经定下婚约,我也承诺为你渡劫,不会因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变卦。”
他根本没把禁足当一回事。
或者说没有将殿里两人的愤怒看得很重。
宗珩目中隐有嘲讽,他又不是傻子,可是偏偏殿里那二人非要一厢情愿的认为他是一个傻子。
即使再不关心人间,红玉也知晓被收缴兵权不是小事。
“小事?”
“小事。不必担心。”宗珩的面色变得柔和,“走吧,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
“哦,”也就是说还是和他成亲,红玉点头,问道:“那我们成亲后是住一间吗?”她见过鸟雀走兽,交/媾后都是在一个窝里。
“当然。”宗珩云淡风轻的点头,一间屋,一张床,一条被子。
不然成亲有什么意思?
果然,红玉觉得理所当然,“你来我屋里,还是我搬过去,直接将东西搬过去就行了吧?”
“也可以另挑一间做新房。里面的摆设重新布置。”按照规矩是要让镇南王妃安排,但是在他的青玉宫,一切全凭他的喜好来,即使是王妃也插不上手。
这里,当然是红玉想住在哪里,新房自然就可以定在哪里。
“我搬去你屋里,我房里除了衣裳,没什么东西,而且你的屋子离书房近。”红玉想了想,又比较了一番,才下了决定。
“好。”宗珩知晓了,手在她的手指上轻轻点了点,“今日回去就收拾。”
红玉感觉痒,眯了眯眼睛,疑惑:“这么急吗?”婚期明明还在两个月后。
“人间成亲要办得事情繁杂,早一些有备无患。”
一日后,镇南王令,世子妃已定,世子将于两个月后大婚。
海城张灯结彩,灯笼铺和锦绣铺子生意这几日卖断了货,酒坊的酒享也飘满了海州大街小巷。女子和稚童都换上了干净鲜丽的绸缎衣裳,海州富饶,几乎人人穿得起图案简单的绢布,而镇南王世子的大婚对他们如同过节一般。
百姓在家中贴红纸、挂灯笼、裁剪红色锦缎庆祝,男儿们则在宴席上大口喝酒,整个海州沉浸在喜悦和欢庆之中,只是世子妃是哪家的姑娘却迟迟没有传出来。
“世子妃,那么尊贵的人,哪里是普通百姓能知道的?”街上有人议论。
“按规矩,王令中即使没有世子妃的名讳,也应该说明是哪家的姑娘,可是除了婚期,这次是什么都没有。”一个穿棉衣的读书人疑道,“这不合礼数,莫非是世子妃还没有定?”
“怎么会?”在场的人大笑,“世子妃是世子自己选出来的人,怎么可能人选未定就有了婚期,不可能,不可能。”反驳的军士连连大笑。
读书人也觉得自己的猜测好笑,笑着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