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白狐狸斗篷

南方姑娘Vivi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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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太既是病着,几个女儿却是不能免了请安,几个姨娘也都侯在上房服侍,除了被林槿约束在屋里的丁姨娘外,林桐便也日日跟着几个姐妹们一起给蒋氏请安,较大的林柳还得随着春姨娘在蒋氏跟前侍疾。

    名头上好听点是服侍太太,可那些脏活儿俱是丫头婆子们干的事情,林柳也只不过是六七岁大的女童儿,哪里懂得怎么照顾伺候人的活计,一天下来坐在床前的凳几上候着,听得了蒋氏一声响儿便上前问几句,哪里渴了想要起来更衣小解,或是哪儿难受,问完便有翠玉几个上前接手,这样可不就是动动嘴儿的事情。

    贵姐儿在馆学里,没精打采的,心里念着俱是生了病的亲娘,哪儿有心思扑在学习上,自家下了学女先生还未走她便两脚踩了风火轮似的往蒋氏屋里跑,她虽有时赖着不走,就住在蒋氏的碧纱橱里,可蒋氏一病了,便教翠玉硬生生把贵姐儿搬到了林槿的屋里,也不让她往前凑合。

    这时候便是显出嫡亲的和庶出女儿的区别来,林柳岁数大些又成了姐妹里最大的一个,本就应该服侍,林椿虽是年岁较小,可还是隔着半日就得来上房问安的,这可是孝道,可贵姐儿却是不能进到内室,披了斗篷,红着眼睛,只得隔着门帘子问一声:“太太今日可安康?”

    说得这一句,腊月便上前半牵半抱她下去擦脸擦手漱口,全是怕蒋氏的宝贝女儿过了病气去。

    林桐因着头上有个老太太压着,身边还有个百姑姑,虽是同林椿一年,可掉了湖里这才好了些,哪敢让林桐凑近,这才跟了贵姐儿一道,每天隔了门帘子问的一句:“太太今日可好些?”两人手牵手站着,穿着一样的大红色,林桐身高不显,又都是圆圆的脸蛋儿,看着倒似孪生姐妹,门帘里面蒋氏咳得一声儿,便一齐被丫头们牵了手去耳房洗漱吃点心。

    后来却是连刚上了几日的馆学都给停了,一天两次问话儿变成了请安三回,又是在厚帘子外头隔了一道坎儿给蒋氏请安,蒋氏的声音从帘子后边传出来,病中还惦记着问贵姐儿的功课,让女儿把写好的字拿过来给她看,接着才问到林桐,也是问百姑姑多些,都是些吃喝上的事。

    知道自从自己病了贵姐儿便没心思读书识字,支了枕头靠着,喝过医署里给开的药汁子,春姨娘服侍她漱完口,这才挥手让人退下去,舒了口气说:”……你可要好好读书懂理,娘如今病着,你姐姐又不在,你虽是妹妹,可七姐儿自小身体就不好,她不懂的,你多说两回,能背便是。”

    林桐拽了藏在斗篷里的袖口,摸索着上面绣的蝴蝶封口,扣了金线摩擦,皱着眉头思索也不明白蒋氏的用意,倒是贵姐儿听得这一句话来,两样冒了光,前几日还焉着的精神劲儿,此刻却是抖擞了起来。

    贵姐儿头一回当先生,很有兴头,第二日便兴冲冲的往馆学上学去,下了学请过安再写几张字,叫了身边的丫头豆蔻请了林桐来屋里,就让她坐在小杌子上边,贵姐儿自个儿背了手,站在桌子旁,学足了女先生在馆学里的样儿,一句句的读出来教她背。

    林桐便只当是在前世一样,逗着家里小外甥一样,张着嘴儿跟着她读上两句来,再摇头装作不懂,贵姐儿叹了气,崛起了嘴再念上两句,还让着林桐跟着她念,念熟悉了,再来说这两句话的意思来,林桐要是不问第二遍这是甚么意思,贵姐儿便停了下来,偏了脑袋问:“七姐姐,你可懂了?”

    等几日后,再去给蒋氏请安时,贵姐儿就点着指头数自己教了林桐哪些来,蒋氏还会招了手让林桐过来,问她念得可都懂不懂,贵姐儿不过五岁的小女儿家,可学问却很扎实,几句话就来一个典故,她都能顺顺当当语句清晰,林桐算是领会了蒋氏的意思,她是想让贵姐儿有劲头,不因为娘病着姐姐不在就把读书的精神给塌了下来。

    贵姐儿这个小先生当的很认真,原来女先生是怎么教她的,她就怎么教了林桐,每日晨间都是要开口背诵的,背完还要自己复述一遍这个典故来,又告诉我们了哪些道理哪些人事。

    林桐觉得贵姐儿教的很有意思,念起书来也是句句有腔调,说起故事来却能让人引起兴趣,夜里无事半靠在榻上,乌梅茶梅守了她,一个做针线一个便整线头,她早就洗了身-子-又散着头发,拿了一本千家诗就这么一句句的念,繁体字虽是麻烦,,却也能认出一个大概来,里面的意思也是浅显易懂,一句句反复的读,连着乌梅都能跟着念出几句来,茶梅瞥了眼捂了嘴儿笑。

    “银烛朝天紫陌长,禁城□□晓苍苍,千条弱柳垂青锁,百啭流莺绕建章,剑佩声随玉墀步,衣冠身惹御炉香,共沐恩波凤池上,朝朝染翰侍君王”这一首七律说的是早朝大明宫的情景,林桐拉紧身上的披衣,又去翻了个身,两个丫头一左一右的你瞧我我瞧你的笑出了声儿,还是林桐接着往下念时,这才止住了声音,念了还一会儿,林桐摩挲了本儿才问她们:”你们知道这是甚么意思吗?“

    乌梅嘴最快,回了一句:”奴婢哪知道这圣贤书呢,姑娘读得快,姑娘要是无聊了就给奴婢们说说意思吧。“

    今儿本该不是轮到她们俩守夜的,百姑姑去了老太太那里又怕小丫头们不知轻重,这才叫了她们两一齐守了七姑娘。

    茶梅正想出了声儿止住她,布帘儿被小丫头掀了起来,百姑姑手里拿了个红包裹进来,廊下还能瞧见人影子,只是屋里掌了灯,怕是夜间又要开始下起雪粒来,外面亮的也是乌泱泱一片冷风,她进来茶梅便放了缝了一半的小荷包,给她解了乌青的布斗篷,百姑姑搓了搓手掌心,把肩上的包袱展开了,一件雪白色的狐狸毛儿露了出来,冲榻上的林桐招招手:“姐儿快过来。”

    林桐合上书自个儿坐起来,乌梅低了身子给她穿鞋子,百姑姑拿起雪白的狐狸毛抖开了一片,原是一件小巧的斗篷,摆尾处封着的金线竟还是串了珍珠,细细一看样子,可不就是似那雪地里含苞待放的白梅。

    百姑姑端了笑脸儿,就站在那里手上小心翼翼的拿着那小斗篷,递到了林桐手里,手把手的给她穿上:”这是将军府千里迢迢让人送来的,原是送来大了些,老太太盯了半响儿也不让人改了,总归姐儿以后长得快。”

    说的是西北的一个将军府,杨氏的娘家可不就是那被圣上一只手挥到了西北边境的将军府,只托了家里的家生仆来,一路风尘仆仆在门口停了也不进谢家大门,托了门房把东西送到谢老太太那里去,只说是西北地的将军府杨家送来的,门房一听这名头哪敢耽误,忙了找人去里面报一声,等门房总管带了人出来,哪里还有人影子,只留了一个包袱放在那里,这才把东西送到了老太太面前。

    元嬷嬷开了包袱,露出来一截的白色狐狸毛来,毛色极好,一看就是上品,谢老太太连忙让她散开,一散便是一件成形的姑娘家斗篷,老太太撑了要站起来,身边的大丫头新竹忙去扶,老太太抓了她的手止不住的抖索了起来,半响儿反倒是闭了眼儿,这才吐出一口浊气来。

    林桐不明所以,却还是任着百姑姑给她穿上,她过了年就是六岁了,虽身高不显,可脸儿胳膊腿却是圆润有余,不一时便在她脖子旁打了个蝴蝶结,雪白的斗篷给她穿上是大了些,都盖住了脚面儿。

    百姑姑见她一脸懵懂:“这是给姐儿的过年礼,姐儿明年穿上可就合适了,这么一件宝贝东西,足见你舅舅对你爱惜的很了。”

    林桐根本就没想到这个原来是杨氏娘家送来的东西,百姑姑这话一说,几个丫头俱都低了头连忙出了屋子,林桐手里还拽着衣角,她这是还有可以指靠的人了。

    百姑姑怕她想不明白一时糊了涂,可这都到了一月底了丁姨娘还是没被放出来,蒋氏病恹恹的撂了宅子里的担子,让着一个桥嬷嬷跑前跑后的管着,一个下人还真就能鼻孔望天,也不想想蒋氏就算是真病,可这谢家老太太可还没死呢。

    嫡太太杨氏当年管着谢家一大院子的人,那可真就是一把严,身边大嬷嬷哪个真敢替她做主拿捏小主子们,眼睛一扫,那些仆妇腿儿就是一颤,再看看如今躺在床上的这个,一心想着娘家人,倒是把宅子管得鸡飞狗跳。

    总归谢老太太还没死呢,虽是分了房,可东西都还是老太太子啊管着呢,便是谢骥挺再维护蒋氏那也得想一想自个儿亲娘痛快来,蒋氏托词在床,可妆的再像也抵不过谢骥挺去见老太太一面。

    新竹给上了茶,谢老太太让儿子喝了茶,这才眼帘儿一掀,笑了一句:“三儿,昨儿个夜里也不知怎的,竟是梦到小时候的峥儿了。”

    谢老太太说的峥儿是杨氏的小名儿,杨家老太爷还在的时候,可不就是这样一声声就在谢家隔唤了闺女儿回来,那时候,两个小人儿就躲在谢家的荷花丛里,划了小船儿在那采莲蓬呢。

    被亲娘戳到了痛处,谢骥挺红了脸儿,杵在那里跟个愣头小子一样,喝了一盏茶便慌忙逃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