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井水

南方姑娘Vivi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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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的竟是真的?”蒋氏说得这一句眼眶通红起来,拿了帕子掩了眼角:“二姐儿虽不是我生养长大,可她心底好又带着贵姐儿同进同出,这些年到底同她存了感情,前些日子还准备相看起来,难道真个叫她进的那里头去?”

    谢骥挺放下杯盏,到底还是坐到了蒋氏身边,重重叹一口气,搂过蒋氏的肩膀:“原想着寻个由头把曹家的那个给顶上去,咱们家的二姐儿也好免去走这一遭,哪里知道上面的旨意竟是下的这样快,程大人且还蒙着,几位大人都在呢,当场就软了腿肚子。”

    程家的女儿程明瑜,虽是早早就请了宫里的嬷嬷在教导着,可耳朵确实这么一听了真,哪能真个不害怕,从小就含在嘴里的,程家生了五个小子才得来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哪里就舍得让自己姑娘进去受蹉跎,还要给那个宫婢子磕头谢恩。

    这以后的日子且还怎么过,再有个纠纷,也不知能不能放的出来。

    谢骥挺刚升上的是四品官儿,放在京城脚下是个不起眼的,却是十足的实缺,在通政使司任职誉黄通政,专门记录武官贴黄、卫所官袭替缘由,以备征选在事列,看似做个杂事的官儿,可要不是谢家多年疏通关系,又是靠着谢老太爷仔细打磨,要不一个从七品知事也坐不到这个位子来。

    “这一回连是左通政家的姐儿也要选上去,恐怕是官署里通政使的路子出了岔子,比程大人更惨,当场就晕乎乎的出了官署坠了马,二姐儿身份且不过,就怕被圣上胡乱指了侧室。”谢骥挺还不到三十岁,二姐儿是他年少时期的头生女,说是记在杨氏名下的身份,又不得已送进宫中去,可追根到底是庶出的,嫡出得且还有两个呢,到底是不大心疼。

    又看了蒋氏这般伤心,抽了手出来揽了妻子入怀:“素馨,你且放心,里面我会打点好,你让你娘家等着消息便罢。”

    蒋氏柔柔的靠在丈夫胸口,甩了帕子抽泣起来:“如今这样可怎么还得了,进的那宫里出不出的来还两说,出了那档子的事情,我娘家侄子好不容易与咱们二姐儿相配的上,可他年纪愈大,外面人又不肯,二姐儿又这样碰不得,我娘家哥哥以后可还怎么承了家里的香火!”

    说着红了眼眶,朝着皇宫那头方向狠狠的碎了一口骂道:“且不知道哪里来的小娼妇野种!”

    庄贵妃年少进宫,不是正经民间平民百姓女儿选上的。

    而是有两种说法,一种说是叫人给发卖到宫里的,因着颜色生得好,又聪敏伶俐,被宫里的嬷嬷看上,娇姑娘般养大便寻个机会往上进献,被圣上看中,一路封了前程。

    至于另一种说法,坊间更是愿意相信起它来,不外乎是朝中有小官家里生下的暗生子,因着外面的生母惹了嫡母,这才下狠手托了关系把人给送进宫中受蹉跎,从此便是宫婢子,熬到年纪说不准还能放出宫去,要是际遇不好一辈子便待在宫中到死就是一个奴籍,谁料到竟是个有心计的,一路遮掩颜色,引了圣上来,露出好颜色,勾得圣上一颗龙心扑在她身上,从此便一路高升,想要月亮,圣上也要哄着她自个儿去摘来。

    宫里在张太后的眼皮子下出了这档子的事情,皇帝还是一颗心拉都拉不回来,不仅封了妃子,还给了封号,宠得竟是后宫里只容得下她来,差点连着袁皇后也吃了她的排头,其他嫔妃哪个还能惹着她了,也只有在张太后面前,庄贵妃还能眼里有人。

    京城里哪家后院不知道这位的底细,宫里人多口杂,原先的那些细节外面人谁有不知的,圣上颁了旨意禁令,可大家心底明镜似得,再改出身还不是个奴仆户籍出来的,暗地里,哪家人不是在说庄贵妃小野种小娼妇,脾气好的便说一声她原就是个宫婢子罢了!

    可上面那些话到底还是不敢说出来,只能在闺阁中当作笑料来讲,蒋氏哭着抹了泪,抽泣道:“二姐儿要是进宫受了她磋磨,我娘家侄子可不就心疼的跟刀子似得挖了肉,他好不容易在家中站住了脚,眼看着就要支应门庭,虽说从七品的官儿是咱们给托了来,可到底是他肯上进,咱们也能使得了手,一家和和乐乐的往前走,谁又能料到家里那一个小妇养得心忒大!”

    蒋氏原是想着把二姐儿许给娘家的亲侄子,想着二姐儿能干,世面见识得广,又是记在杨氏名下教养的,怎么打算都觉得侄儿要是能娶着二姐儿,也是一桩美事,虽是舍不得二姐儿低嫁,可那到底是亲侄儿,她不帮着找个贤内助,身份上又压得住娘家的媳妇儿,以后侄儿在蒋家还能靠着谁搭理?

    圆月当空,廊下候着端砚和紫毫,林瑾就站在门边听了,伸手接过丫头手里的熏香,翠玉亲自打了布帘给她撑着:“太太,女儿不过进宫去呆几日罢了,哪能真就在里面出不来了,爹爹好歹是个四品的官儿身,里面纵是拿大想要摧残人,也不敢过分。”

    一面说着,一面把熏香铁球用夹子置到青瓷盆里,又让翠玉领了热水进来,温了毛巾子给蒋氏敷眼:“太太不必再担心我,不会糊了心智去挣个高低,能光身进去也得光身出来,明瑜还给了信过来,嘱咐了我好一些呢,进去到底还有她在前头支着,我再不会出事的。”

    蒋氏听了她说的这些话来,一把拉住林瑾的小手,还未说话便掉下来一串眼泪,谢骥挺见女儿竟是这样稳重,连连不住说道:“夫人且不及二姐儿呢,二姐儿说的是,你该放放心。”

    蒋氏当着二姐儿哪里还敢张口就骂庄贵妃是小娼妇的话来,心里却是舍不得亲侄儿失了这么好一个的前途,伸手揽了二姐儿在胸前,细细嘱咐她:“我叫桥嬷嬷陪着你上马车,让腊梅腊月再陪着你到别苑,你莫害怕,只要不让人欺负了去,你就忍忍。”

    “哪用得嬷嬷去,嬷嬷年岁大禁不住马车,别苑里也会派着人来接的,要是你实在担心的很,我看不如跟在我身边的富贵一同在别苑门口呆上几日去,也好安住你的心,别苑里有宫里的婢子在,又有教养嬷嬷们,我怕去的人多了,给人算计到里头去,不知底细的冲撞了贵人。”

    谢骥挺直了身子坐在太师椅上,他有一些官场上的话不好跟妻子和女儿说,家里虽是殷实,祖上也是跟着开朝-太-祖打过江山,可到底是过去了,现在朝中武将不得重用,谢家还是靠着读书科举走出一条正经的路子来,谢家里就数他一路高升,虽说官署里,四个官职,他排在最末,可到底也是个正四品的官身,要说小,确实不小,要说大,比他厉害的又能压死他,谢家要是想着往上升,至少要有条活路指出来。

    蒋氏梳妆好嗔了丈夫几眼,拉了二姐儿坐在身边,她此时既是认了事情,也只能先缓下侄儿的事情,托了二姐儿的手,就当安慰她:“也好,你且宽宽心,就当去走家里的亲戚。”

    林瑾瞧了眼谢骥挺,低头道:“到底是爹爹想的远虑,太太说的是。“

    蒋氏夜里留了丈夫,让二姐儿带着贵姐儿去她那里好好的说说话儿,参加大选,一道道坎儿下来,不脱层皮哪就那么容易出来,既是下来旨意连着左通政家的姑娘也要一道儿送上去,宫中都在盛传要不是庄贵妃开得金口,五品以上的官儿家姑娘哪还用的着送进宫里头去受蹉跎,在外面寻个正经的婆家来难道还不比着给人当小的来强。

    外面人早就恨得庄贵妃牙痒痒,官家主母平生最痛恨就是那些个人以色侍人的小妇,外面纳来正经过了明路的且还能受主母待见,可那些拼着手段爬上-床-的东西,可不就是见一个打杀一个,现在竟要让自己姑娘的前程落在那野种的手上,庶出且还好些,那些个嫡出的要送上去,一家子愁眉惨淡。

    林桐早早就熄了灯睡着上房暖阁里,翠珠牵了贵姐儿的手就往林槿的莲香楼去,两姐妹夜里抱着躺了,说了些好多的话,贵姐儿一走,林桐心里便存了心事,即使是林槿这样为着蒋氏出谋筹划也碰不到自己自主的权利,心头就像浇了一盆井水,凉了个透,夜里害怕起来,竟是不敢睡着,怕一闭上眼,就等到了她碰上大选的时候。

    刚阖上一会儿眼睛,百姑姑便披衣起来换碳火,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擦的声音,林桐便被吵醒,睁开了眼睛,百姑姑瞧见便拍了她背道:“被吵醒了罢,姐儿再睡会子,你昨儿夜里恐是没睡好。”

    院里隐隐透些亮,林桐也不知道蒋氏为什么发看那么大的火,亲爹竟也是忍着,也不知此时蒋氏起来了没有,她经得昨夜那一场胆颤,恐是精神劲儿不太好,怕是要惹蒋氏心里不快活,也不必早早上前去凑她脸色,伸手便让茶梅去廊下看着,蒋氏屋里一有动静,便进来吱声。

    林桐虽是一夜没睡好,可正院这里的大丫头手脚比一般丫头还要更轻快些,整个院里廊下一点儿的声响也没发出,只有屋檐上头的几只鸟雀在叽叽咋咋的争食儿,哪还会吵着她,在谢老太太院子里的时候,也是在老太太房中住着,可却是一大早儿被嬷嬷催着起来,洗了脸吃了早饭,就要陪着老太太去佛室听经捡佛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