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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听琵琶曲的时候,三人你一杯,我一杯,尽兴之下,饮了不少酒,许是里头人多,有些闷,宁浅予觉得头昏昏的发胀。
长廊尽头的窗户开着,正对着城内的人工河,才傍晚,日落晚霞,折射在粼粼的水面,泛出温柔的光,隐隐有凉风吹进来,迎面拂过温热的脸颊,倒是比里面惬意。
伫立在窗口许久,宁浅予早已放松下来,一直闭眼拿手轻轻揉着太阳穴。
“月满楼又有美酒佳肴,又有佳人,再不济,还有一群戏班子解闷,兄台怎么倒是在这欣赏风景?”宁浅予身边,冷不丁有男子开口,清亮却温柔,边说着,还探头朝窗外望去:“这外边是河,也没啥看头啊。”
听见声音,她才睁眼朝说话的人看去。
那男子一席雪白的衣裳,黑色的长发,不扎不束,眉眼如画,竟是比寻常女子,还要美上几分,却没有半点女儿姿态,姿态闲雅,窗口的风,还在细细吹进来,衣袂飘飘,更是显得他宛若谪仙下凡。
宁浅予打量着他,不着痕迹的朝后退了一步。
“怕我啊。”那谪仙般的男子,脸上带着一股子戏谑:“咱俩都是男子,你怕我做什么?”
“我……”宁浅予轻咳一声,刻意加粗了嗓音,尽量显得不像女子的声线:“不习惯和陌生人离得太近。”
“哦。”那人恍然大悟,身长玉立,若有所思。
宁浅予在脑海中搜索着这号人,却一无所获,前世今生,她都不认得他。
既然不是相识,这样莫名其妙的就上来套近乎,宁浅予瞬间戒备起来,哪怕他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
“我叫南鸣,是南疆国前来锦都做生意的商人,你呢?”白衣公子倒是自来熟,不知道是真看不出来宁浅予眼里的冷意,还是装傻充愣。
人家都自报家门了,宁浅予也不好太小气,低声随口道:“我姓蓝,叫蓝忆。”
“咱俩的姓念上去,都差不多,也算是一种缘分。”南鸣倒是笑起来,眉眼弯弯:“不知道蓝公子是否愿意赏脸,咱们为着这缘分去喝上一杯?”
宁浅予回身,朝长廊两边的桌子看过去,道:“方才和小友多饮了几杯酒,已经不胜酒力,何况月满楼这么多人,多得是乐意和公子饮酒的,我就不奉陪了。”
“没想到蓝公子这样不尽兴。”南鸣脸上带着惋惜:“好不容易找到个有眼缘的,却是时机不对,不过,今后很长时间,我都会留在锦都,会有再见面的时候的。”
“嗯。”宁浅予轻轻点头,酒意已经散去不少:“那山水有相逢,我便先告退了,南公子慢慢欣赏风景。”
什么山水有相逢,今日之后,将这男装换了,你能认出来才有鬼呢。宁浅予一边走,一边侧头,用余光瞄了眼莫名其妙出现的南鸣。
南鸣也在紧紧盯着她的背影,嘴角,渐渐弯成一抹玩味的弧度,喃喃道:“有意思。”
宁浅予回到位置上的时候,戏已经唱了一大半。
裴珮是真对戏入迷,瞅着眼都不眨,时不时还学着看热闹的人,粗声粗气的喝彩。
倒是王元元观察细致,远远瞧见了刚才两人说话的一幕,偏头凑近低声问:“王妃,您和南疆国的商人认识?”
“不认识。”宁浅予面带着诧异,朝王元元道:“怎么,你认识他?”
“哪能啊。”王元元脸上浮起一抹羞色:“前些日子,南疆国来了好些商人,有做布匹生意的,有香料生意的,也有做玉石生意的,您刚才说话的那公子,是有名的香料商人。”
“你怎么知道的这般详细?”宁浅予狐疑道。
据她所知道的消息,王家虽然经商,偏偏王元元对经商一窍不通,和寻常千金一样,喜欢金银珠玉,胭脂花粉,根本不会涉及商业,又哪里会认识刚来的南疆商人?
王元元面上带着些苦恼之色:“前些日子,我家遭受前所谓有的危机,差点关门大吉,父亲从那时候起,就逼着我学习经商门道,昨日去香料门面上,正好碰见这人。”
“哦。”宁浅予若有所思,从屏风那朝长廊尽头的窗户看过去。
南鸣依旧斜倚在窗边,只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他不食人间烟火的样,看着就像是与喻鹤那样出尘才对,和油腻狡猾的商人,真是难以结合在一起。
真的只是香料商人,还是她现在思绪过多,对谁都疑心的缘故?
她还没想明白,楼内爆发出雷鸣般的响声,台上的戏已经结束。
裴珮激动无比:“哎呀,那主角儿唱的真是好,戏也都是从未见过的,比咱们锦都的戏班子好上百倍,明儿咱们还要来。”
“本来就是偷着来的,要是被你兄长知道,连着我都要受责备,明儿要来,你自己来,我可不陪你遭罪。”王元元兴致不高,摆手道:“再说大哥吩咐明儿我要去染坊的。”
她这样说,裴珮又还有些意犹未尽,只能道:“那改日再说吧,恩恩去文昌馆已经一个时辰了,我们还是赶紧去接她,浅予,等过两日我再来找你玩。”
出了月满楼,宁浅予就和她们分开而行。
相府还是一如往常,宁长远暗黑着脸坐在前厅。
她一见到宁长远这幅模样,就知道是专程等着她,宁浅予眼皮子也没抬,打算就这么走过去。
“站住!”见了他,连招呼都不打了,宁长远怒喝一声。
宁浅予施施然的停下,转身看了看身后,道:“右相这是和我说话呢?”
“这里除了咱们俩,还有第三人吗?”宁长远从椅子上站起来,控诉着宁浅予:“如今却是连主次都不分,见到父亲,连安也不请!”
“父亲?”宁浅予冷笑道:“右相亲口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这话还需要我三番五次的提醒?还有,右相,我是贤王妃,请你记住你的身份!”
宁浅予说的句句在理,宁长远无法反驳,只能道:“你骨子里是宁府的血,那是逃不开的,如今孙家出了这样的事,眼看要波及宁家,你就不管不顾?”
一向自命不凡的宁长远,都在说这话,只怕,他不仅仅是这几日去求北平王,吃了闭门羹,在别处也没讨好。
宁浅予心情都好了些:“孙家是孙家,宁家是宁家,要我出手,除非孙家变成宁家。”
她说话绕口令似的,宁长远却是听明白了,道:“孙家对我宁家有恩,我不能那么做。”
“那就等着宁府遭殃吧。”宁浅予轻松的说完,扭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