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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的官道显得生机盎然,两侧的绿枝肆无忌惮探向路缘,花草吸蝶飞,高树引莺啼,野香迷漫,鸣声起伏。红驹黑马顺长道驰来,一前一后,立即惊飞一群黄雀,冲天而去。
“站住!”
忽然从树林内窜出几个人,步伐不一地跳入官道拦住两人去路,一干人各自手中持着武器,仰头鄙视着文图与阿武,形色不一立在路中央,为首的正是程贝贝。
文图眉头一皱,不想一句话竟得罪了这丫头,只好纵身下马,牵着红图驹一步步走近程贝贝,莫名其妙盯着她,厉声喝道:“此乃官道,你们难道要拦路劫财吗?”很显然,这陈贝贝一介女流绝非劫色。
程贝贝稍稍一怔,立即又变得不以为然,不屑一顾地瞧一眼文图,以当家的模样一摆头,示意手下问话,双臂一抱将宝剑戳在怀中。
“奉庄主之命,检查二位随身所带,如有可疑赃物,即刻扣留。”一个扛斧的黑胡子高声叫道,说罢立即转身探视程贝贝,见庄主满意地点点头,呲牙一笑,再次闪到程贝贝身后。
“阿武,对面小姐姓程,这个庄主是什么来头?”文图没有理会拦路之人,回头问阿武。此处名为黑野山,这一带有着众多帮寨,是敌是友定要分清。
阿武一咧嘴,小心翼翼偷看一眼程贝贝,低声回答:“他们是程家庄的人,程姑娘是庄主的女儿,他们是附近少有的良庄,经营绸缎生意,保护来往缎商,从未听说他们有拦截客商的事,估计,估计是……”他欲言又止,既不敢扯谎,有不愿意贬低程贝贝。
文图一听,这程贝贝假意庄主之命,前来阻扰,实属公报私仇,立即恼怒起来;又怕她回去之后添油加醋,果真身负庄主之命,自不能得罪了庄主,为探听虚实,便嚷了一句:
“程姑娘率人官道拦截平民,手持武器威吓良人,敢问确属庄主命令吗?”
果然,另外几个人有些慌乱,同时看向程贝贝,脚下不由自主向后挪动半步。
程贝贝本就被文图数落一番丢了面子,堂堂程家庄少主,若再是文图识破谎言而贻笑大方,岂不是令属下笑掉大牙,顿时火冒三丈,摊开双手,一手持剑,一手指着文图对手下吩咐道:“将那,那,勾引良家妇女的淫贼拿下问话!”
勾引良家妇女?!
此话一出,文图与阿武双双怔住,就连程贝贝手下也均是一愣,面面相觑甚是纳闷,勾引良家妇女那是官府的事儿,程家庄一向以生意为主,庄内武丁从未做过此等营生,惶惶然再次看向三庄主小姐,有人小声提醒道:“少庄主?”
程贝贝慌乱失言,禁不住有些害臊,瞧瞧文图坦然的模样,瞧瞧自己身上锦衣,连她自己也微微摇头,文图与她只有一面之缘,只说过一句话,哪来勾引妇女?程贝贝忽见众目睽睽之下,唯独自己不知所以,两眼一瞪,脑袋一拨,一副箭在弦上又不得不发的神态,突然令道:
“上!”
文图倒也纳闷起来,哪有如此不讲道理的女子?刚刚在客栈,分明说得条条有理,定是个聪慧女子,怎可为一句话便如此焦躁,看来是自小被宠得清高傲气。
一把白剑直刺文图而来!
文图已经不再是昔日的逃者,极寒之巅早已领略了无尽的武学精髓,再有那老仙家的提点,焉能惧怕这娇气的小女?他看过去,程贝贝的剑法也不是很慢,脚下不动,连连躲开她三剑,程贝贝手中的剑不是擦身而过,便是差得半毫,枉自有她急乎乎呼吸,那边却丝毫没动地方!
程贝贝更是气愤,突然将刺空的剑锋向上挑起,试图袭击文图左臂,无论剑法如何缜密,所有破绽均出自变招之时,文图忽一转身右手便弹在陈贝贝玉腕之上,她“嘤”一声丢掉武器,文图左手化掌轻轻一推,一股风便带着程贝贝紧紧贴靠在一颗粗粗的榆树上。
见小姐被袭,另外五人立刻抄家伙扑上,劈头盖脸砸了下来,不过那力道却轻得很,分明是不想伤到这年轻人,只要镇住拿下即可,可是他们根本没看清路数,瞬间手中武器便已不见,突听“扑扑”几声,再看程贝贝狼狈不堪,模样羞恨:左右腋窝下、两腿外侧,甚至两腿中间,五把武器纷纷没入榆木,她自不敢私自动弹。
文图一个箭步冲过去,不想被阿武傻乎乎拦下,他嬉皮笑脸道:“文大侠,千万别动火气,你是堂堂大英雄,不必与一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较劲儿,我们继续赶路便是,继续赶路便是……”
小阿武不怕别的,自然是怕文图一怒之下杀了这程贝贝。文图乃是北土王公,即便斩杀了这女子,在南朝也不会被问罪,只能押解回北土着北王处置,但绝不会被问斩。
文图瞪了一眼阿武,将他拨到一旁,来到程贝贝身前,抬手怒向程贝贝喝道:“你,身为庄主家人,本应顾好家业,通畅官道,却在此擅发小脾气,带人官途拦截行恶,你不怕我……”
突见程贝贝眼睛瞪大,一脸惊恐,马上就要杀人似的盯着文图!
文图倒是一怔,低头看去方才发现,他比程贝贝高出许多,手指抬处正对着她的前胸,而且食指指尖已经碰到她的香胸之丘,赶紧向下移动,可手指方向更加唐突,情急之下只好顺势握住程贝贝腿间的长剑之柄。
“你敢动……不要!”程贝贝语无伦次,气得得嘴唇发紫,因为那剑紧贴在自己腿根处,分毫不差,“你动我就杀了你!片甲不留!”
“刷!”文图将剑拔出,愤愤仍在地上,又瞧见程贝贝吓得浑身抖瑟,觉得好笑,毕竟是一个女娃,长长吁口气,还是伸手轻轻拍两下程贝贝嫩脸说道:“小女孩家家,这样子刁横还想不想嫁人?!”
说罢,带着阿武离开。
双驹扬蹄南下,尾后便甩起微微尘土与少许砂石。
“文大侠,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厉害?”阿武在马上也是身体稍微摇晃。
“说来话长,以后再告诉你……”
程贝贝咬着牙,跺着脚,瞪着眼,忽然见自己手下偷看自己,大声嚷着:“你们几个,谁要是将今天的是说出去,我就割谁的舌头!”
众人偷笑,赶紧低头应是。
“去给我查查,这个淫贼到底是谁?”程贝贝愤愤转身,又立即回过来,可是远处已经没有红驹影子。
“淫贼,你等着!”
程贝贝发现属下和自己很是狼狈,脱口说出,顺势捂住前胸夹紧双腿。
程家庄,身处黑野山官道以东,盘踞在东山脚下,因为再向西便是官府林木,只好向山上蔓延,方圆三五里均是程庄地界,里面横七竖八盖着木房、仓间,以供来往客商暂住和存放缎料。
正府却很是气派,宽敞的高廊铁门,红刷黑衬,高高的院墙气派凛人。院落里正房十数间,厢房满排。杂役来往,兵丁穿梭,忙得不亦乐乎。
“小姐,庄主在叫你,”一家丁急匆匆跑来,立即低下声去,“可要小心点儿,好像老庄主发火啦。”
程贝贝赶忙跑进大堂,老远便瞧见父亲立在那里瞪着眼睛,一见事情不妙,立即低下头,装出忸怩样子,一小步一小步向老庄主挪去。
“你好大的胆子!”老庄主劈头喝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带人拦道,若是缎商闻听此事,哪个还敢来我程家庄?!”
“不是,爹,”程贝贝开始狡辩,“女儿只是路见不平……”
“住口!”老庄主一嚷,唇下的长须便翘起飘动,三步两步来到程贝贝身前,意味深长说道,“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天天顾着耍性子,弄脾气,当下西山一带群匪虎视眈眈,我东山一带也是庄寨四起,我庄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你是少庄主,爹也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就不能好好的,学学庄内事务,替爹打理打理庄务么?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家,耍着兵刃竟要,竟要去拦……”
“爹,那个,那个人是淫贼,调戏……”
“胡说八道!”老庄主震怒,吓得程贝贝赶忙蜷身身子,一句话也不敢再说,“淫贼?你知道你拦住的是什么人吗?那是北土的大王公!在北土之内老少皆知,那是一等一的大英雄,单骑破散族,百兵战万勇,就连北王都礼让三分,你竟敢去拦截人家,一剑下去要了你的小命都不会触犯王法,好在王公大量,饶恕于你。女儿啊,你千万要记住,我们惹谁都不怕,决不能触怒北土之人,为什么这里漫山遍野全是山寨,一旦落难,只有逃亡北土,跪求人家收留,可你呢,巴结人家还来不及,却硬生生地去拦道!”
“女儿知错了……”程贝贝踌躇说着,可是脑子里立即飘出王公、英雄等等字眼。
老庄主叹口气,不再说什么。
程贝贝垂头丧气走出大堂,失神地回到自己绣房,呆坐在那里胡思乱想,忽然笑出声,忙寻到铜镜左右摇晃着瞧着自己的模样,不断啧啧出声,甚是满意;马上又做出愤怒状,抬起手指指向自己的前胸,这次却完全按了进去,模仿老气横秋的男声一字一句说道:
“小女孩家家,这样子刁横还想不想嫁人?”
忽然,她又想起什么,忙冲出闺房,喊来一个杂役令道:“走,随本小姐去仓储房,清点一下货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