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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叙然猝不及防,眼前一花,一下被从椅子上撞倒在地上,身上还被压了个姑娘。痛得他呲牙咧嘴,好半天没缓过劲来。
安若希小心翼翼防备着,可并没有人拉开屏壁冲进来,反倒是薛叙然的小厮闻声打开了雅间门赶忙来看看发生何事。这一看,竟是自家公子被安家小姐压|在了地上。
安若希整个傻眼,与小厮大眼瞪小眼好半天才猛地跳了起来,慌乱涨红着脸猛摆手:“不,不,不是你想的那般。”
小厮什么话也没说,他跟随公子,做事极是稳重,他想什么了?他什么都没想。
安若希继续努力解释:“我被椅子绊了一下,不小心把薛公子撞倒了。”
小厮过来将薛叙然扶了起来,薛叙然肩膀落地,脚也踢到了椅子上,此时皱着眉头,也不说话,自有一股薄怒盛威的气势。安若希后退几步,很是沮丧,觉得自己再丢人没有了。
她低了头,小声说“抱歉”,小厮将薛叙然扶坐在椅子上,替他整了整衣裳发冠。安若希觉得自己衣裳肯定也有些乱,头发也许也乱,但她不敢摸。她就在薛叙然的瞪视下,脑袋越垂越低。
被瞪了半天,没人骂她,也没人理她。安若希嗫嚅着说:“那,那我走了。”
薛叙然问她:“你的丫头呢?”
安若希愣了愣,摇头:“没带。”为免丫头误事,也免得事情被更多人知道露了风声,所以安之甫和钱裴只派了那两个轿夫送她。
薛叙然“哼”的一声,斥她:“莽莽撞撞。”然后起身,率先走了出去。
安若希觉得这莽莽撞撞骂的是她扑倒他还有趴在他身上,也许他是谦谦公子,“不知廉耻”这四个字他说不出口吧。安若希又想哭了,他就这般走了,竟连句告别的客气话也未曾与她说。
安若希没敢看薛叙然的背影,她呆呆站了一会后,这才慢吞吞地走了出去。
酒楼外,两个轿夫站在轿子旁等着。他们居然在啊,没追着大姐跑掉吗?安若希看着那两人,忽有些不安。
这时一个人从另一旁走了过来,“安小姐。”
安若希转头,来人竟是薛叙然的小厮,再一看,薛叙然的轿子停在另一边,他还没有走吗?
小厮道:“安小姐,我家公子请小姐过去说两句话。”
咦?安若希不知薛叙然想说什么,但心中已有狂喜。还能多说两句话,简直是老天眷顾。
安若希紧张地走过去,又高兴又忐忑,差点便要同手同脚地迈步。
到了轿前,小厮上前掀开轿帘,薛叙然抱着手炉坐里头,皱着眉头看看安若希,问她:“怎么出来这么慢?”
“……”安若希不知道怎么答。他没说他在等她啊,怎么有要求她快步跟上吗?
她愣了一会,薛叙然不耐烦了,于是又问:“你有何话要与我说吗?”
“……”这问题更难了呀。安若希不知道能说什么。她想心里怀抱着最后一线希望,问问婚事还能成吗,能这样问吗?她其实只在乎这件事而已。
她没敢问,觉得没脸,于是又愣了一会。
薛叙然示意小厮把轿帘放下来,不理她了。
轿帘落下,安若希再看不到薛叙然的脸,心中一阵失落。唉,还真是只两句话呢,一句不多,一句不少。安若希叹了口气,慢吞吞地转身,老太婆一样的缓慢步子,朝自己的轿子走去。
脑子一片空白上了轿,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回家后要遭遇的责难,钱裴会对他们安家采取的报复,以后的日子,她都没有心思去想。她就在轿子里发呆,这一生只见过薛公子两次呢,以后再见不到,她会记得他多久呢?也许会很久吧。毕竟这段日子,她把他视为自己的救命稻草,是她脱离眼前这种生活的唯一希望。她对他的惦记这么多这么深,所以,应该会很久。而他,很快便会将她忘了。还会有别的八字合适的姑娘嫁给他。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姑娘,肯定会比她好的。
安若希叹气,居然比她好呢。真不服气。她也可以变好的,只是没人给她机会。她希望他能活得久一点。虽然这不关她的事了,但她还是希望他能活得久一点。少些病痛,能过得好。
安若希再叹一口气,她居然还能操心别人,她自己都要顾不上自己了。对对,她该操心自己,这次事情没办好,回家也不知该怎么办。她拨了拨轿帘,想看看到哪儿了,她还有时间再琢磨琢磨,给自己想想辩解的好理由。要像大姐从前那般,装得特别无辜,要哭要乞求,装出可怜来。
可往外一看,她愣住了。这是哪里?这般偏僻,这不是回家的路。
“停轿。”她大声喊。
可那两个轿夫充耳不闻,竟走得越发快了起来。
安若希大惊失色,掀开轿帘再大声叫:“停轿。”
前面抬轿的轿夫抬高轿杠,安若希一个不稳向后仰倒,撞到轿子后壁上。她再傻也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这二人不是要送她回府,她被劫持了!
安若希掀开轿帘大声喊“救命”,她用力晃着轿身,一边晃一边极力尖叫,喊着“救命”!可是她没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也没听到有人的声音。
轿子猛地停了下来,轿帘被掀开,前面的那位轿夫探进身来,恶狠狠地对她道:“闭嘴!否则现在就杀了你!”
安若希想都不想,扬手一个巴掌就扇了过去。
那轿夫一下被打懵了,万没想到安若希竟然敢动粗。他咒骂一声,伸手将安若希拖了出来。
安若希放声尖叫,“救命啊!救命!”
轿夫伸手捂她的嘴,她张嘴便咬。轿夫吃痛,松了手,甩手给了安若希一巴掌,安若希脸被打歪一旁,双手乱舞,十指指甲在那人脸上一通抓。
另一轿夫赶来,拿了块布捂着安若希的嘴,与先前那轿夫一起,挟制着安若希将她拖到一旁的巷子里。
安若希全身的血液都冷了,恐惧充满了她身体的每一处。她拼命挣扎,她想起府里被打死的丫头,如今自己也要与她们一般了吗?
安若希掰不动轿手挟制住她的手,她乱抓着,碰到了自己的头发,她拔下一根发簪,扎在那人的手背上。那人吃痛,吃了一声松开了手,安若希的头撞到地上,一阵巨痛,她的脚却还被另一人抓着。
她眼前一花,那人放开了她的脚,扑上来压|在她身上,竟用力扯开她的衣襟。安若希恐惧得得已经叫不出声,她什么都看不清,紧握着簪子用力一刺,竟戳到了那人的眼里。
那人一声惨叫,安若希还未反应过来,拔出簪子欲再刺,鲜血喷涌,溅到了她的脸上。她猛地一惊,似乎吓醒了。
那人捂着眼睛哀嚎,另一人过来扶他。安若希爬起来就欲跑,却被未受伤的那人追上,抓着她头发用力往地上一掼。安若希狠狠摔在地上,她也未叫,握着簪子在地上挪着往后退。瞪着那人,簪头的花样戳破了她的手掌,她浑然不觉,只紧紧握着,用簪子对着那人,表情僵硬。
那人看了看眼睛受伤还在痛叫的兄弟,掏出把匕首向安若希走去,说道:“本不想伤你太重,你自找的。”
安若希坐在地上,背靠着墙,已经退无可退。她瞪着那匕首,脑子里一片空白。
就在这危急的一瞬,一条长鞭甩了过来,将那人拿匕首的手腕卷住了。鞭子主人用力一拖,将那人拖离安若希跟前。
眼睛受伤的那人一看情势不妙,顾不上眼睛痛楚,也掏出匕首冲了过来。拿鞭子的大汉二话不说,与那两个缠头起来。
安若希全身僵硬着呆呆看着这一切。她不认识拿鞭子的大汉,她甚至不敢想现在正在发生着什么。她只是本能地握紧着簪子,就这样坐在墙根处。
这时候另一个大汉加入了战圈,他与拿鞭子那人是一路的。二对二,钱裴派的两个轿夫很快便不是对手,被那两人一前一后打倒在地,踩在脚下动弹不得。
这时候巷口传来的动静,一顶四人轿子被抬到了巷口。轿旁站了个小厮模样的少年,他看了看巷内情景,在轿帘旁说了几句。轿子里传出薛叙然的声音:“把她叫过来。”
小厮去了。他走到安若希跟前,对她道:“安小姐,我家公子有请。”
安若希没有动,她还保持着那个姿势。
小厮又说了一遍,安若希终于转过头来,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却似不认识他一般。小厮又说了一遍。安若希还是没反应。
小厮很沉着地回到轿旁,又低语了几句。“似乎是傻了。”
没一会,轿帘被拨开,一身贵公子气的薛叙然走了出来,走到安若希面前,跟她说:“认得我吗?”
安若希看着他,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嘴唇打着颤,似乎回过神来了。
薛叙然又道:“冷死了,跟我走。”
安若希没动,她终于意识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她知道自己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她的衣裳还被撕破了,她也觉得很冷,还很害怕。可是她不想见到薛叙然,不不,她想见到薛叙然,却不该是这样的情形之下。
还不如当初就跳了那湖就好了。她想着,又发呆。
薛叙然不耐烦地伸出手,道:“你走不走,不走我走了。”
安若希一听,下意识地想伸手拉住他。薛叙然一看她那手,脏兮兮还有血,于是改拉她那显得还有些干净的衣袖。
安若希爬了起来,就这样被薛叙然扯着衣袖,牵进了他的轿子里。
轿子里颇大,但坐两个人便有些挤。薛叙然往边上靠了靠,不想被安若希蹭一身脏。使鞭的大汉过来隔着轿帘问:“公子,这两人如何处置?”
“跟那些人一样,先押回府里。”薛叙然吩咐。
大汉应了,退下办事去。
安若希这时候是真的清醒过来了。她好想哭,又不敢哭,憋着憋着,猛然一个大喷嚏打了出来。
薛叙然躲也没处躲,脸黑如墨,差点没忍住要把安若希踹下轿子去。
他掀开轿帘,忍着冷呼吸几口新鲜空气,道:“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