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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香兰打量着施嫣然的同时,她也在打量着她。
只见此女美目顾盼生姿,秀美的娥眉轻扬,在她细致的脸蛋上扫出浅浅的傲气,一身桃色粉衫勾勒出窈窕玲珑的身姿,腰间细带轻缠尽显盈盈一握,颔首轻垂间亦是教她平添了几分谦和含蓄。
在她记忆当中,卫家育有三子并无女儿,此女又是何人。
纵然心中不明,施嫣然也没有唐突去问,仅是重复的询问了遍,“敢问姑娘可知卫少东家现下何处。”
清冷的声音荡入耳际,楚香兰回过神来,面色一红,柔声说到,“表兄现下正在书房里,施东家的且随我来。”
没有注意到楚香兰羞红的耳根子,施嫣然亦步亦趋的跟在她身后,心下仍在琢磨楚香兰的身份。
到了地方,楚香兰敲了敲书房大敞的房门,喊了声:“表兄。”
“进来。”里头遥遥传来了一道男声,恍惚间施嫣然的脑海里浮现了昨夜与她对饮之人,只不过这个念头尚未成型就被楚香兰一声话语给掐断了。
“表兄,有客到。”
施嫣然抬眸望去便与卫戍臣的视线对个正着,幽潭般的桃花眼仿若漩涡一般牢牢的吸住了她的目光,熟悉感铺天盖地的迎来。
遥望着施嫣然失神的模样,卫戍臣嘴角轻勾,笑意乍泄化开了他原本沉着的气息,平添了几分轻挑。
“施东家请坐。”
敛下心神,施嫣然摒弃了卫戍臣会是夜访之人的念头,以他这人的轻挑又怎会是昨夜那沉稳之人,他们二人身上除了恣意共通、眼神相似以外别无其他相像。
纵然如此,她仍不免多加观看了他几眼。
卫戍臣交代楚香兰下去煮茶,自身则不离书案的研墨书写。
在座位端坐了片刻,施嫣然不再维系眼观鼻鼻观心的状态,侧目一瞬不瞬的端量着卫戍臣,见他手下时而奋笔疾书时而蜿蜒停顿,心中不免感到几分好奇,鬼使神差的离了座走至他边上观摩。
只见浓墨泼洒间浑然天成,巧细狼毫勾勒而出一副岁月静好,一人端坐于座椅上,帷帐半掩之下侧颜柔中带刚雌雄莫辩,一身丹竹长衫倾身尽显身姿纤弱,眼眸半垂之间平添几分清冷泠然。
这不是她又是谁?
“如何?”卫戍臣笑问,头回将目光自画作上移开遗落在她人之上。
施嫣然掩饰下眸底浮现的赞赏,风凉话一说,“卫少东家倒是好雅兴。”
“这摊上事的又非我卫家,雅兴自然高涨。”
被卫戍臣这一堵,施嫣然冷了冷眸光,沉声道:“卫少东家怎知茴香之死是蛊虫所致而非人为?”
卫戍臣勾下最后一笔,甚是满意的端量了会,进而搁下狼毫侧目觑着她道:“但凡长眼,都能看出。”
“真是这样?”施嫣然不予遮掩自身对他的怀疑,继而道出:“施某人怎么觉得此事与卫少东家脱不了干系?”
“奇怪。”卫戍臣摸了摸下巴,妖冶的桃花眼半垂低睨着她,“看这身板小小的也装不下熊心豹子胆啊。”
“卫少东家此话何解。”施嫣然明知故问。
卫戍臣俯身凑近她,见她没有半点躲闪之意不禁勾唇一笑,“怎不见施东家的小尾巴?”
施嫣然微抿唇瓣,没有透露秦旭现下何处,仰头望着近在咫尺间的卫戍臣,凉声说到,“卫少东家可是要杀人灭口了?”
“嗯?这是被看穿意图了?”卫戍臣直起腰板,面庞上的笑意渐散,眸光涌动间潜藏几分危机。
有史以来第一次看到卫戍臣这副神态,施嫣然两眼一眯,探究的目光自他身上来回辗转,头一回的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令人惊心的寒意。
两人无声对峙着,直到楚香兰端了茶水进来,这份诡异的沉寂才有所打破。
期间,两人对坐无言,倒教一旁的楚香兰犯了尴尬,找了个机会就开溜了。
楚香兰走后,屋里的氛围并没有因此缓和。
许久,施嫣然端着的茶杯搁下,离座望着房外亭台楼阁,道:“天色不早,施某人且回了。”
语落,她也不等卫戍臣答话,自顾自的抬脚向着房门走去,尚未跨过门槛,自身后掠来的一物镶入了隔扇门里。
施嫣然顿下脚步定睛一看,可不正是卫戍臣平日把玩在手的桃花扇。
“施东家的当我卫府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吗?”
听着身后传来的话声,施嫣然回身看他,潋滟的水眸平静无波,“卫少东家的何意。”
“施东家以为呢。”卫戍臣轻启薄唇,幽幽一问,身子斜倚以手肘着条几支着下巴,狭长的狐狸眼轻挑尽显淡薄。
“施某不知。”瞧着此情此景,施嫣然眸光微漾,判若两人的他教她对以往的判断产生了怀疑。
“施东家既能说出那番话来,又岂会不料当下窘境?”
卫戍臣指的话自然是她有意试探他杀了茴香的,只是现今施嫣然联想到的却是昨夜夜访之人对她说过的话——
我以为你就算好奇我的长相也不会在这当口说出。
说的或许就是此情此景,许多事物纵然再过怀疑也不该当面提出,惹来的将是杀身之祸。
而她勾心斗角从中来又岂会不知这点?
说到底还是她太过于相信卫戍臣了,相信于那个她眼中看到的他。
“施东家怎的不说话?”
施嫣然敛神,抬眸间望着举手投足之中浑然天成的他,淡声落下,“许多人都看到过我进了卫府。”
“所以?”卫戍臣托腮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所以。”施嫣然不容置喙的对视上他的眼,大有鱼死网破的意思在里头,“若是我的死能换来真凶绳之以法似乎还不错。”
卫戍臣默了,都到这份上了她还想着试探他,到底该说她胆大妄为还是该说她心细如发?亦或是两者皆有。
“你可是忘了茴香之死了。”
闻言,施嫣然目光微沉,不予动摇的挑衅,“如若你有这个本事,大可试试。”
“噢?”卫戍臣眉梢轻挑,正了正身子进而从座椅上站起,缓步来到她身前睥睨着她,“你是认真的?”
施嫣然抬头仰望高出她一个头的他,没有回话算是默认。
卫戍臣颔首轻点,没有任何前兆的低头撷住她的唇,见她一副呆住了的模样,嘴角微勾没有再进一步。
脑袋轰然炸开,耳鸣嗡嗡作响,施嫣然大半天才反应过来,忙不迭的推开了他,一巴掌就呼向他的脸。
尚未落实皓腕就被他所擒住,“怎么,不是你要我给你种蛊的么?”
“你!”施嫣然气结,胸膛上下起伏,攥紧拳头想要抽回手,奈何以她薄弱之力全然撼动不了卫戍臣。
“诶?这是脸红了?”卫戍臣笑得恶劣,故意低头凑近她,逼得她不得不后仰着身子。
“卫戍臣!”施嫣然这会直接喊出他的名字。
“瞧瞧这脸红的样子还真像个小媳妇。”似有感慨,卫戍臣叹了句,全然不理她的叫嚣。
施嫣然身形一僵,停下了挣扎,偏头怒瞪着他,一字一顿冷声道:“你给我松手!”
瞅着她的面色已然真正黑了下来,卫戍臣适可而止的止了话头,如她所愿的松开了她的手。
这一松手来得猝不及防,致使施嫣然本就倾斜的身子往后倒去,索性卫戍臣伸手勾住了她的腰肢将她往怀里一带。
胸前撞得生疼,施嫣然咬了咬牙抬手摔了卫戍臣一巴掌,“登徒子!”
迁就着被她推开两步,卫戍臣摸了摸发麻的脸颊,目送着施嫣然大步流星离去的背影,心想这嫩豆腐果然不易吃,不过……
他抬手摸了摸胸膛,感受着刚才那一触感,暗忖这一巴掌还是来得值得的。
只是,卫戍臣的好心情没有维系多久,上头就传来了一声提醒,“主子,方才表小姐哭着离开了。”
“随她去吧。”卫戍臣淡然说到,仿若早有所料,他回过身去往书案后,凝视着画中人好一会方才执起狼毫在上头书写下一行字——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施嫣然阴着一张脸踏出卫府回到施家,路上谁也没理的回了房。
秦旭从外头探查回来听到管家的报备时径自的去往了她的院里敲门。
“嫣然,你在里面吗?”
听到外头传来的声音,坐在梳妆台前发呆的施嫣然思绪回笼,她侧目望着被敲得有些震动的隔扇门,眸色微微有些异样。
深呼吸了口,她尽量平复下满心杂乱的情绪,淡声说到,“秦大哥,我有点乏了想歇会。”
伴随着她这一声音落下,门外没了声响,片刻才有话声传来,“你好生歇息,我晚些再过来。”
施嫣然没有答应,她支着头目光遗落在梳妆台上,扫过上头搁置玉冠的雕花木盒进而抬眸望着之上的铜镜。
镜面模糊的勾勒出一副面容,尽管不大真切仍可见其容色绝姿。
抬手抚上唇瓣,指腹刚一触及到,她就有如触电一般的缩回了手,脑海里禁不住的浮现卫戍臣那张放大含笑的脸,以及……
施嫣然晃头制止自身再想下去,站了起身在房里来回转了几圈,盘旋心头的仅是卫戍臣此举何意。
没琢磨出个所以然,却恍然间忆起当日在大街上,他拖她下车以此两人还曾像今日这般亲密接触过,只是当时仅是短暂一瞬她也就没放心上。
现下回想起来,亦是不再觉得他是无意的。
美目半敛,施嫣然冷不防的侧目扫向隔扇门,难不成……
他已然知悉了她的女儿身!
揣着这个结论,她坐下细细回想了这几年与卫戍臣接触的过程,除了偶有不正经以外,余下的不见他有半点洞察她身份的显露。
倘若不是……又是为何?
联想起近来他对她有意无意的撩拨,施嫣然眸光一凛,终是落定了一不争之实,他卫戍臣有龙阳之好断袖之癖!
接下来几日,施嫣然不论去往衙门还是周府都有意避开了卫戍臣,这会儿正从当日其一的守城侍卫家中出来就不幸的遇上了他。
她的第一反应就是绕开了他,结果被他无情的拦下。
“施东家几时这般失礼数了?”他问。
“谈及礼数,卫少东家怎不检讨一下自身?”她反问。
“自身?”卫戍臣眉梢轻挑,嘴角微勾,有意无意的侧目瞥过她身后的秦旭,道:“施东家指的可是当日卫某对……”
你字尚未溢出薄唇,卫戍臣就遭了施嫣然一记狠瞪,不以为然的勾了勾唇,果然相较于冷冰冰的脸面,还是这种小女儿家的姿态适合她。
卫戍臣噤了声,施嫣然还以为人前他多少收敛几分,谁知他径自的道破:“施东家的可是害臊了?”
经他这一点拨,跟着出屋送施嫣然的侍卫及妻均向她行了注目礼。
对此,施嫣然额前青筋暴动,伸手抓住卫戍臣的皓腕,也不管他倒着身兀自的将他拖离原地。
卫戍臣迁就的跟着她的步伐,无视后头秦旭投来的凌厉目光,全身心都放在了身前小小的人儿身上。
到了附近的一处茶楼,施嫣然直接要了个包厢,杜绝了他人掺和,把门一关深沉的吐了口浊气,回过身来看向后头似笑非笑的卫戍臣,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要做什么,施东家的不是很清楚?”卫戍臣择了处凳子坐下,悠悠然的口吻仿佛在与她谈天气。
“我不清楚!”施嫣然为之气结,倘若可以她真想拧下他的头颅看看里头到底装的什么。
“这样……”卫戍臣沉吟了会,似有惆怅叹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
“可惜卫某一腔思慕无处诉。”
施嫣然嘴角一抽,觑着一脸轻浮的卫戍臣近乎咬牙切齿的挤出一句,“我是男的。”
听罢,卫戍臣仿若看傻子一般的上下扫了她几眼,最后道了声,“我知。”
“既然你知……”
话头尚起就被卫戍臣抢过,“施东家不必相劝,这姻缘来了谁也阻止不了。”
太阳穴的青筋连续跳动了几下,可见施嫣然已处爆发边缘。
然而,她还是尽量稳下心绪,心平气和的发问:“卫少东家可是认真的?”
“如果我说是呢?”卫戍臣姿态不变,深邃的眸子却稍显认真。
施嫣然沉着的吐了口浊气,期间连看都不看卫戍臣一眼,朱唇轻启,拱手作揖,“告辞。”
见状,卫戍臣半垂下眸,低声轻笑,“施东家还是难改这认真的毛病。”
施嫣然闻声稍稍顿了步伐,眸光微微一闪,不改决定的拉开了房门。
只是,门外侯着的除了秦旭以外,还有她当下最不想碰上的一人。
见着施嫣然出来,庄子涧轻轻颔首,谦和有礼的唤道:“施东家。”
施嫣然握着门缘的手一紧,腹背受敌大概说的正是这种情况。
抿了抿唇,她到底还是报以一礼,“少庄主。”
“当日一别已是多日未见,不曾想今日会在这里遇到施东家。”庄子涧笑道,口吻之间依稀可见兴致高涨。
位身厢房里的卫戍臣静静品茗,嘴角勾勒的笑意乍现丝丝冷意,制造巧遇?还真是有心了。
施嫣然下意识的瞥了眼秦旭,在后者的暗暗摇头下缓声一问:“少庄主可是约了人?”
“正是。”语落,仿若洞察了施嫣然的托辞,庄子涧又道:“只是在下来时未见他人,闲等之时看到了施东家的人在就琢磨着过来碰碰运气。”
没将庄子涧的话放在心上,施嫣然心中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躲不过。
正要言声说话,身后遥遥传来了一道声音,“二位与其在外侯着,不如进来坐下详谈。”
听言,施嫣然回身望向了卫戍臣,美目盼兮水波潋滟教人看不出她真正的想法,嘴角不可见一勾,她淡声应下,“卫少东家说的是。”
仅是一眼,卫戍臣就从施嫣然脸上移开,眼角轻挑瞥向了门外的庄子涧,两人目光交汇间似有火花碰撞。
施嫣然不觉,现下盘踞她心头的仅是如何利用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探查一下二人的底细。
敛了敛心神,她抬眸看向门外杵着的庄子涧,神色自若的将卫戍臣拉下水,“少庄主今日遇上卫少东家实乃缘分,要知这少东家的博弈技法可是不输施某……”
卫戍臣挑了下眉,薄凉的望着施嫣然竭力推销他的神态,薄唇轻勾,遂了她的愿向庄子涧发出邀请,“素有耳闻少庄主亦是好棋之人,如不嫌弃的话不如坐下与卫某切磋一回。”
许是没有料到卫戍臣会应了施嫣然的话,庄子涧细致勾挑的美目半眯,危险之色转瞬即逝,他掀袍跨入房里,与此同时落下四字,“在下之幸。”
有了交代,茶楼老板去寻来了棋盘、棋子,置办完毕便得令退下。
开局第一回,卫戍臣和庄子涧二人左右开弓,攻势迅猛全然不顾我方防守,一昧的吃掉对方的棋子,最大限度的扩大敌方伤害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