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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王铮已经有点心理准备, 但听到j真的这么明确说出分手的话, 他还是有些惊讶。毕竟在他的印象中,j是那种低眉顺目惯了的人,他不像谢春生, 谢春生当初被虐待不知道反抗,除了涉及一些隐秘的心理因素外, 也跟一个在和平环境中长大的人骤然遇到暴力不知所措有关。但j从来是在逆境中挣扎求生,生活的压迫令他明白, 有人对你好, 那是相当值得珍惜的一件事。这位郝经理相貌堂堂,事业有成,人又年轻, 其实在圈里, 是条件相当好的人,况且还在j最困难的时候帮过他, 不用想都知道, 但凡这种人有所求,j定然不会拒绝。
但现在却由j单方面提出分开的欲望,他到底为什么难得如此坚定?
王铮还没想完,已经听到郝经理怒吼一声,上前一把揪住j的衣领, 另一只手攥紧拳头就要往他脸上招呼,徐文耀在一旁低骂了一句什么听不清,但下一刻, 他也上前去,架住郝经理的拳头骂:“他妈的有话好好说,动手算什么男人?”
郝经理脸上阴晴不定,恶狠狠地瞪着j,仿佛想把他吃了一样喊:“好好说,行,我让你好好说,你说说,你凭什么跟我分手?你吃我的住我的,你他妈从头到脚哪一部分不是花我的钱?你现在想分手就分手啊,啊?你耍老子玩是吧啊?想分手,没门!”
他反手推开徐文耀,骂道:“姓徐的,这没你什么事啊,我告诉你,这就是我跟张贵生两人的私事,你一外人你凭什么在这指手画脚。还有你王铮!别他妈以为张贵生是受委屈的那个,老子拿他怎么啦?你们自己问问他,我对他好不好?张贵生,你摸着良心说一句,我对你好不好?”
张贵生眼眶有些发红,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他用力扳开郝经理的手,悲声说:“是,你对我很好,我被高利贷逼得要自杀,是你救了我,这份恩情,我记着,我不是不想还。可是你……”
“我怎么啦?我他妈怎么啦?那五十万的事难道我说错你了吗?你留着那笔钱算怎么回事?啊?你当着你老情人的面说清楚,你他妈心里真的没鬼?!”
张贵生闭上眼,嘴角瑟瑟发抖,想说什么,却似乎终究化作一声叹息,他沉默了半响,心灰意冷地说:“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既然我这么贱,为了不耽误你,咱们还是分开的好。”
郝经理愣住,他眼神中首度流露出无措。
“就这样吧,你家的钥匙,我放在茶几上,想必你也看到了。我的衣服鞋子等东西,就像你刚刚说的,都是花你的钱买的,我也没资格拿走。酒吧,”张贵生回头看了酒吧一眼,凄然说,“反正是用你的钱开的,我根本没权怎么样,一切都完璧归赵吧。”
他说完,不再理会郝经理,转身从兜里掏出一张□□,递给王铮,抱歉地说:“王老师,我昨天有打电话找你,想把钱还给你,真的谢谢你,但我想来想去,这钱我不能收。不是因为他刚刚说的话,而是我,我这辈子虽然窝窝囊囊,但再拿这个钱,又算怎么回事呢?请你稍微替我想一下,收回去吧。”
他话说到这个份上,王铮不好不拿,但胸口憋闷得慌,忍不住问:“你身上有钱花吗?”
“有。”张贵生抬起头说,“我把在餐馆工作的工资都提出来了,不多,但过日子是够了。就算不够,我有手有脚,不会饿死自己。”
这样的j,就连徐文耀也生出不忍来,他禁不住插嘴问:“不然我给你安排给工作,放心,总是能适合你的……”
一句话没说完,已经被j断然拒绝:“算了,我麻烦你们的够多了,而且如果可以,我其实也不是很想跟你们来往,对不起王老师,我不会说话,你别往心里去。我对你,对文耀,都很有感情,真的,也许终究会有一天,我能跟你们像老朋友那样相处,但不是现在。”他停了停,组织了下语句,笨拙地解释说,“我都这么大年纪了,没一样事拿得出手,自己都觉得臊得慌,一辈子都这么没出息,总是没法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我真的,很羞愧……”
“别这么说,”王铮打断他。
“不这么说,那该怎么概括我呢?”张贵生惨淡一笑,说,“我走了。以后有空再联络吧。”
“你去哪?”王铮问。
“可能回家乡吧,那边城市小,做个小买卖什么的也容易点。”张贵生朝他们点点头,说,“那么回见了。”
“等等!”郝经理这时如梦初醒了,慌忙冲上去,伸手想抓住他,却被张贵生侧身躲开。张贵生平静地看着他,轻声说:“对不起,我真的不想跟你再过下去。”
“可我想过,不,你不要走,”郝经理直到这时,才真正乱了阵脚,颤声说,“我,我最多不怪你了,不,我往后也不乱猜忌你,我……”
“你没你想的那么需要我留下来,”张贵生摇摇头,用一种堪称温柔的声音说,“你只是不习惯少个你瞧不起的人可以随便骂罢了。”
“我没有瞧不起你……”
张贵生叹了口气,脸上尽是疲态,他软声说:“现在说这些没意思了。你替我还的钱,我往后会慢慢赚钱还你,希望你能念着,我跟你,不,我们相处这段时间,我还算照顾过你的生活,宽限我还钱的时间,不过,如果你不答应,我也能理解……”
“张贵生!你真的打定主意要走?”郝经理打断他,大声质问。
张贵生点了点头。
“行,你真行!”郝经理脸色铁青,竖起手指点点他,恶狠狠迸出一句,“那就赶紧滚!别他妈让我再见到你!”
他说完,看也不看j一眼,怒气冲冲地扭头就走。
张贵生目送他走远,眼中流露出沧桑和痛苦,长叹一声,垂下头,对王铮他们轻声说了句:“再见,我也走了。”
“j,”王铮叫住他,心里很担忧,却不知道如何说起,想了想,冲到他跟前,说:“把手机给我。”
j迟疑了一下,把兜里的手机递给他,王铮往里面输入自己的各个电话号码和电邮,甚至他的msn号,这才交还给他,郑重地嘱咐:“到哪都给我来个信,别跟今天似的玩失踪好吗?”
j嘴角颤抖,沉默着,点了点头。
“我的所有联系方式都在上面,你以后要找我绝对不会找不到,”王铮顿了顿,说,“保重身体啊。”
“谢谢,我知道了。”j艰难地笑了笑,哑声说,“想不到在这个城市,我还能有个可以告别的人。”
“嗯,也有个能常往来的人。”王铮说。
“你,你跟文耀,都要好好的,”j抬头看向徐文耀,第一次不再畏缩和顾虑重重,朝他点点头,轻声说,“保重,文耀。”
这一瞬间,徐文耀觉得有种东西终究离去了,十八岁的少年和他年长的情人,刀口蘸血跟激情放肆的青春,终究已然俱成云烟。他微微眯了眼,想说什么,却一口气梗在喉咙口说不出来,他突然看清楚了,眼前这个男人,不是当年那个只对他包容隐忍的人,也不是那个令他想起来愧疚莫名的人,这个j是一个他所不知道的j,有他说不了解的生活细节和故事。隔在两人之间,毕竟已经十年以上,这么长的时间,早已足够让人改变。
再见。
他无声地对j说,也是对当初那个十八岁的少年说,也是对记忆中残酷华美的青春说。
再见。
j微微一笑,朝他们挥了挥手,似乎回头看了一眼郝经理负气离开的方向,终于还是转过身,朝着相反的地方,越行越远。
“一个人经历了这么多,命运拨弄已经成为一种常态,他还能过得好吗?”王铮轻声问。
“你不是说过吗,只要下定决心过好,就一定能好。”徐文耀伸出手,揽住他的肩膀,把他往自己怀里带,说,“夜深了,咱们也该回去……”
“回去什么,你还没交代你的问题呢。”王铮质问他,“是你删掉j打给我的电话吧?”
徐文耀一下有点语塞,支吾着说:“那什么,我也不知道……”
“家里就你我两人,邹阿姨绝对不会碰我的私人东西,”王铮有些生气地说,“你不觉得这不是很尊重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