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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鸦林,不止是因为有成片的黑鸦存在,所以才叫黑鸦林。还因为,在那黑鸦林森处,有一处土匪寨子,寨子的当家老大,叫黑鸦。
人如其名,周身黑而深沉,只那双有着白色眼肉的黑眸子,深邃阴沉,黝黑发亮。
只眼瞳一转,就能让旁人颤栗七分。
三年前,黑鸦寨不存在,黑鸦林也没有名字,那只是一片荒芜的丛林。只是,三年前,黑鸦来了,带着那双死神一样的眸子,闯入了阜义县,将阜义县闹得天翻地覆,而后,纠集一众地痞流人,风风火火进了黑鸦林,伐木搭寨。三个月后,堂而皇之向朝廷,向江湖发出提醒,惹谁别惹黑鸦寨,否则,黑鸦噬血吞肉,抽魂鞭魄。
不知是黑鸦寨的名号太阴森,还是黑鸦林因为黑鸦寨而变得阴森,之后,黑鸦林就当真不知不觉聚集了成片成片的黑鸦。
林风一起,成百上千的黑鸦,腾空而起,盘桓上空,纵是艳阳当空,顷刻之间,也恍若黑幕笼下。
除了黑鸦寨的人,没人知道黑鸦寨在黑鸦林的哪个地方,也不知道黑鸦林的人什么样儿,只听传闻,他们很黑。
只是,这个黑,是人心黑,还是人黑,谁也不知道。
曾有人好奇着独身进入黑鸦林,一去林中,再无生息。三日之后,再有人路过,只看到黑鸦林林口,挂着一具干瘪的腐尸。骨肉不全,血迹黑黑。
那腐尸身上,衣衫尽碎,血肉满是被鸟啄的大洞,七窍早已不复存在,一张脸,不,那不是脸,只是一张皮,一张千疮百孔的皮。
见者寒栗退走,闻者恶心作呕。
如此,就算有不怕死的,也怯怯不敢前行。官府,本着官府的名号,只管该管的。黑鸦寨占山为王,却不打家劫舍,为祸百姓。
官府对于这惹不起的黑鸦寨拿出的说辞是,在野不论朝纲,在朝不束江湖。
所以,朝廷不管。
自那时起,黑鸦林的行人,减之十分,偶三走五的过路人,也只敢趁着青天白日,从黑鸦林边儿上,半点不敢歇脚地擦身而过。
曹子衿闲散地走在这阜义县路上,回想着收集到的黑鸦寨的消息,一年前,就想拔掉这根奇怪的刺头,只可惜这黑鸦寨行事谨慎,黑鸦林诡异,无人能进。
所以,一直不动。
可是如今,亏得绝息楼在玄都大闹一场,黑鸦前几日又奇怪地被阜义县衙抓了。然后,黑鸦寨就黑鸦,杀衙役。
这就是犯了朝廷的规矩,既然犯了规矩,就得按规矩来。
黑鸦寨,我必取之!
子时,明月当空照。
黑鸦林口,林风不时潇潇过。
银面黑卫,齐刷刷两列拉长,躬身看向最前头那黑衣束身,负手而立的男人。
月色之下,他的面上是玄黑,比起身后的一片银白面具,更深邃,更霸气。
半个时辰后,林中咻咻咻飞身出来一小队五人,无一例外,银面半掩面,右手固左臂,累累鲜血流。
五人虽身负痛伤,却是眉目一点不皱,齐齐在玄黑人身前二尺处停下脚步,“爷!”
玄黑面具,曹子衿。
扫眼五人滴血不止的左臂,曹子衿只冰冷地吐一个字,“说。”
“林深一里处,有陷阱,多尖刀。林深二里处,有迷魂阵,阵眼为林中领头黑鸦,林深三里处,无人迹。”
“下去。”
“是!”五人应下,当即有序地绕过曹子衿,朝着黑鸦林反方向离去。
一里陷阱,二里阵法,三里迷踪。
真是个好地方。
“攻寨!”
曹子衿话音刚落,身后银面黑卫当即四散而开,看似各奔东西,却目标一致,黑鸦林深处。
人影幻离,林风萧起,黑鸦惊飞。
抬头看着那月光之下,盘桓成漩涡的黑鸦群,曹子衿手中不知何时夹着一枚红缨小刀,凤眸狭长微眯,对准黑鸦群漩涡中心那领头黑鸦,“咻!”
“啊!”
一声鸦叫,一只硕大黑鸦当空坠落,“噗!”落地溅起黄尘一阵,曹子衿收回眸光,看着地上那再无生机,黄尘裹身的黑鸦,面具之下薄唇微翘,眸光之中,尽是势在必得。
乌合之众。
子时月正当空,群鸦乱叫,四处逃窜。
林中不时传出阵阵犀利的惨叫,若有若无,似强似弱。
抬首看着弦月西移两位,曹子衿才一步,一步,踩着脚下那死去的黑鸦,沉稳有力地,朝正中的林中小道走去……
黑鸦寨前,在他们来临之前,醉酒欢歌,男狂虐女。此时,寨门大开,遍地横尸,而在这寨子四合院中的某处,正龟缩着一个个,衣衫凌乱的女子,看着长剑滴血的来人,颤抖惊恐,又喜又慌。
凌乱地斜插在黑鸦寨地上那把把带血的刀剑,告诉来人,这里已经给攻破,黑鸦寨,已破。
略过那一具具惨尸,曹子衿径直朝那寨门大道尽头的黑鸦堂走去。
黑鸦堂。
“爷!”
扫眼正立在堂中的银面黑卫,上前,接过那银面黑卫双手呈递过来的一把通体黝黑的东西,再扫眼地上那一堆恍若烟杆的武器,而后曹子衿就径直走到黑鸦堂正上堂,扫眼那狰狞夸张的狼座,撩袍转身,坐下。一手取下面上闷人的面具,露出那张轮廓分明的面容,一双深邃不知情绪的凤眸,看着手中那把让自己心惊了五年的东西,细细摩挲,想要把这东西,细细地。一点一点,印在脑子里。
许久之后,余光斜睨下首被五花大绑,衣衫凌乱的黑人,不言不语。这般闲散的模样,却是不知为何,给了在场众人一股莫名强烈的压迫感,不能说话,不敢说话。被五花大绑的黑人,竟也就堪堪受着,不敢反抗。
“黑鸦。”
一声仿若来自地狱的召唤,将黑鸦从沉默中惊醒。
看着上首坐在自己位置上容颜不俗的男人,忍着没来由颤抖的声儿,问道,“你……你是什么人!”
“仇人。”
黑鸦心中一震,再扫眼身旁押着自己的黑衣人,心中大震,“你……你是银面黑卫!不……你!你是游十六!”
游十六!居然是游十六!
不对!
他怎么会破了黑鸦寨?不可能!不可能!
“游十六!你……怎么会破了黑鸦寨?”
忽略黑鸦带满颤抖的声儿,曹子衿只问自己关心的事,“这东西,你从哪儿得来的?”
这个畏首畏尾,几近崩溃的人,定然不是当年暗箭伤人的人。
“那……你说那把枪?”
“枪?”
看着曹子衿那般认真地探究的模样,黑鸦突地脑子一闪,“我……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你不能杀我!如果,如果你杀了我,你永远也不知道,这……这枪的来历!那个人,你……你也永远找不到!”
“你知道那个人?”
见曹子衿问,黑鸦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
“我知道……那个人是……”
“爷!”
曹子衿正聚精会神等着黑鸦的下文,却听得堂外奔来的两名银面黑卫急促的喊声,面有不悦,目光轻挪。最后,目光定在后一名银面黑卫的肩头之上。
待二人进了内堂站定,面无波澜说道,“说。”
身无所负的银面黑卫拱手回话,另一银面黑卫尽职地将肩上扛着的某某放到黑鸦堂一旁的客座之上。
“回爷,夫人在后厢房,被人下药,至今未醒。”
听着银面黑卫简短的回禀,曹子衿待看清斜搭在客座上的人那熟悉的面容时,瞳孔微变,而后,却是对在场的银面黑卫说道,“清理残局,留住半年。一切事宜,无痕做主。”
“是!”
“十六爷!”
“拖下去!”
一声应下,那候着的银面黑卫接过曹子衿扔过来的枪,赶忙和一旁的银面黑卫,只是照着曹子衿的吩咐,拽着黑鸦丢到了黑鸦寨后头的小牢里,和其余未死的黑鸦寨人一并关着。
无痕,他们之中特别的一个。
听说,三年前,来自黑鸦寨。
待众人散去,在这昏暗的黑鸦堂,曹子衿才起身走下主座,走到客座前,止步。
看着客座之上那人额头密汗的模样,眉目微拧。探手握脉,倏然之间,怒气猛升。
“来人!”
黑鸦堂外留守的两银面黑卫听闻这一声几近地狱传来的怒火之声,赶忙出现在堂内。
“爷!”
“黑鸦,死!”
银面黑卫闻言一愣,随即却是颔首应下,在曹子衿怒火再起之时,迅速退出黑鸦堂,传达命令。
再无旁人,再回头,那人已开始神志不清,胡乱扒着身上的衣衫。
嫌弃地看了一眼那张脸,果断地将那人打横抱起。
被人打横抱起,贴在那坚挺的胸膛之中,只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味道,跟梦里的味道,好像……
不要走……
脑子这么迷糊地想着,迟幼钦的双手,也开始不安分地,肆无忌惮地在那人身上游走,穿过臂弯,紧紧抱住那人,身子亦是不由自主地贴上去,蹭着,蹭着,蹭着……
只求,更冰一点……更冰一点……
“迟幼钦,再乱动我就扔了你!”
似是被自己的怒喝吓到,怀中人突然安静,不再乱动。只是,扣着自己后背的手,扣的更紧,贴着自己,也更紧。
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一间屋子,运气感知,四处无人,曹子衿才一脚利落地,“砰!”踢开房门,进去之后,身侧微挪,又迅速关了房门。
黑夜之中,凭着多年的夜视能力,曹子衿迅速判断清楚这屋子的布置。
“抱我……”
感觉到怀中人再次的不安分,曹子衿忍着被勾起的一点点火热,抱着怀中人朝内室走去。到了内里,果断将怀中不安分的人一个大力扔到床上。
被猛地扔到床上,脱离开那冰凉踏实的怀抱,双眼迷蒙,迟幼钦只觉得身上更难过,一把莫名的火不停地从丹田往上蹿,不停地蹿,蹿到胃里,蹿到胸口,蹿到喉咙,不停地……不停地吞噬每一片冰冷的肌肤……整个身子,好像要被烧起来,烧为灰烬……
好难受!
胡乱扒着胸口的衣裳,想要借着外头的某股冷风蹿进来,削减半分热火。
可是……为什么没有用?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