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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韩诺惟没有想到的是,直到他康复,也没有再见到隋青柳。
韩诺惟暗暗着急,他原本以为几天时间足矣,但眼看一个月过去了,隋青柳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韩诺惟实在憋不住了,在出院的时候,他鼓足勇气对狱警说:“隋医生呢?好久没看到她了。”
狱警像是听到了最滑稽的单口相声一样:“你这种丑逼,也配惦记隋医生?呸!”
韩诺惟忍住气,好言好语地说:“求你了,能不能告诉我隋医生在哪,我有一点事情想问问她,不是违法的。”
狱警眼皮都懒得抬一下,“不知道。”
韩诺惟垂头丧气地回到监室,大部分人看到他都是一副仇视的表情,韩诺惟心知两次自杀的事情一定连累了狱友,但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现在满脑子就想着如何找到隋青柳。
万裕看出了韩诺惟的心不在焉,等狱警一走远,他就主动凑了上来:“咋了?你在医院也挨整?”
韩诺惟摇摇头,一副不想多谈的样子。
万裕纳闷地说:“你又不是死刑,怎么老想不开?好好表现表现,争取个减刑,你年纪又小,出去还有得混。”
韩诺惟听到“减刑”两个字,只觉得无比刺耳,他不耐烦地说:“能减多少?十年?二十年?”
万裕哭笑不得:“你管减多少呢?总好过把牢底坐穿。再说了,你刚进来就有人探监,比很多人都幸运了。”
韩诺惟冷笑一声:“然而来的人并不是我想见的。”他到底年轻,说到“想见”这两个字的时候,心酸委屈,声音也带了几分颤抖。
万裕安慰道:“那也比没人理睬你好,来看你,说明还有人惦记你。”他环顾了一下左右,见无人注意他俩,便压低了声音:“什么都没给你带吗?我最近手头紧,借我点呗。”
韩诺惟听得一头雾水,怔怔地看着万裕,后者见他没反应,只好做了个捻钞票的动作,韩诺惟恍然大悟。陶白荷确实给了他一叠钱,他当时伤心过度,只是胡乱往枕套里一塞,接着就忘到脑后了。
韩诺惟伸手往自己的枕套里一模,钱居然还在,他也不知道坐牢要钱有何用,便全抽出来,一股脑儿塞进万裕手里,“拿去吧,不用还了。”
万裕倒是吓了一跳,这叠钱少说有五六千块,他没想到韩诺惟这么大方,心里一阵波澜,又退了一半回去:“你真傻,给自己留点。”
韩诺惟闷闷不乐地说:“我用不着。”
万裕一面观察着周围,一面小心地将钱收好,又把剩下的塞回韩诺惟的枕套:“老弟,你年纪轻轻的,别老苦着脸。”他眼珠一转,“跟哥说,是不是住院看到漂亮小姑娘,发春了?”
韩诺惟瞪他一眼:“你才发春呢。”
万裕看他没生气,又说:“不是哥们我吹,我比你进来的早,什么头头脸脸都见过。我告诉你,你别乱打什么主意,这里边的小护士医生差不多都有主的,怎么也轮不上你。”
韩诺惟犹豫了一下:“那,你知道隋医生吗?”
万裕没想到他会向自己打听,便带了几分得意之色:“吆吆吆,别人还不好说,隋医生啊,我可是了解!”
“真的?”韩诺惟闻言大喜。
万裕清清嗓子,“呃,你想听她的什么八卦?”
韩诺惟想了想,“你知道些啥就都跟我说说呗。”
万裕暧昧地笑了,“你是不是看上她了?我跟你说,那你可没戏了。”见韩诺惟没有吭声,他当作是默认了,又接着说:“说起来,其实这个隋医生,也是命苦的很。”
“跟犯人有关系吗?”韩诺惟忍不住问道。
万裕瞪了他一眼,“你说话真不过脑子!当心给人听到了,揍你。”他缓了一缓,“你在这儿,是新人,别动不动犯人犯人的挂嘴边上,显得你好像特拽似的,容易挨打。”
韩诺惟点点头:“我知道了。”
万裕看他没有反驳自己,而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十分满意:“我接着说啊,你别老打断我。这个隋医生,很小的时候,爹就死了,她妈妈是个性子倔强的人,一直独身,直到把她拉扯到十八岁,才再婚的。”
“那确实不容易。”
“可不是嘛。不过呢,隋医生的爹留下了一栋小房子,除了她们娘俩儿住之外,多出来的房间,就租出去了,这娘俩算是靠着收房租度日的。”
韩诺惟有点疑惑地说:“这也不算命苦吧。”他在心里想,我才命苦呢,隋青柳这点事算个屁。但他忍了忍,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
“你听我说啊,别打断我。后来她十八岁的时候,她妈妈不是再嫁了嘛,然后就又跟她后爹生了个儿子。”
“噢。”韩诺惟立刻想到了隋青柳挂在嘴边的弟弟。
“可是这个儿子后来被人拐卖了,好像就是去年的事。”
“啊。”韩诺惟吃惊极了,“那她的家人肯定崩溃了吧。”
“谁说不是呢,她妈妈好像就是那阵子受刺激了,孩子找不回来,然后又想不开,没几个星期,居然死了。她的后爹也不管她,后来搬出去了,听说没多久又找了个老婆,也是有本事。”
韩诺惟听了,在心里默默想了一会儿,然后问道:“你怎么知道隋医生这么多事呢?”
万裕搬起一条腿,盘腿坐好,“她家不是租房子的嘛,有一户人家在她家租了很多年。”他忽然咧嘴一笑,“这家的儿子,就是隋医生现在的相好。”
他挠了挠腿,“其实呢,我也不算跟他特别熟。他是跟我一个发小一起做生意的,然后出来喝酒嘛,自然就认识了。有时候喝多了,隋医生的相好会稍微抱怨一下,我也就多少听了些隋医生的事。”
“抱怨什么?是不是说隋医生人不好?”韩诺惟着急地问道。
万裕翻了个白眼,“你想什么呢?他俩感情好着呢。他也就是抱怨隋医生的弟弟的事情。隋医生在她弟弟被拐以后很自责,落下了心病,经常哭啊什么的。加上她妈妈不是也因为这事死了嘛,她就老觉得憋屈想不通。哎,女人呢,你也知道,情绪一上来,哭哭啼啼的,不知道哭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很烦人的。”
韩诺惟耐着性子听完了隋青柳的八卦,见万裕似乎有些疲倦,他终于忍不住问道:“那你现在能联系上隋医生吗?”问完他立刻后悔了,自己太心急。
万裕苦笑道:“我哪能联系上她?跟你一样关在这儿两眼一抹黑的。”
韩诺惟想了一想,说:“哥们,是这样。我母亲身体很差,在中心医院住院,我之前听隋医生说过她好像有认识的人,所以想托她问问情况。”
万裕同情地看着韩诺惟:“这样啊。好吧,我回头想想办法。”
韩诺惟感激地说:“多谢你!有什么我能帮上你的,你尽管叫我!”
万裕咧嘴笑了:“拉倒吧,谁指望你帮忙!我就是看你怪可怜的。”说着捶了他一下,转身走了。
韩诺惟知道他们犯人之间有独特的情报网和联络方式,也不好多问,便又等了下去。
没过几天,万裕带回来的消息,却令韩诺惟感觉犹如晴天霹雳。他想过隋青柳被别人发现偷拿琥珀,想过琥珀落入了监管严密的阴阳关安检手里,想过隋青柳替他做事被连累,唯独没有想过隋青柳竟然辞职了。
韩诺惟心头发苦,一阵眩晕令他站立不稳,他赶紧坐下来。万裕看他脸色难看,也很吃惊:“隋医生走了,再想其他的办法嘛。韩城就这么大点地方,难道找不到别人帮你妈么?”
韩诺惟喃喃道:“找不到了。”
万裕说:“怎么可能?隋医生再厉害也就是个小姑娘,你等着,我继续帮你问,总有人会认识中心医院的人。”他迟疑了一下,又补充说:“要不,找伍晨问问?”
伍晨就是331那个大胖子,韩诺惟对他并无好感,当即摇了摇头,然后慢慢躺下,蜷起了身子。
万裕当他是太失望了,又安慰了几句,看他不接话,只得走开。
韩诺惟浑浑噩噩的,也不知躺了多久。虽是晚春,他却觉得浑身发冷,一阵阵寒气从心里传到脚底。
又是女人,又一次被女人骗了!他责备自己的冲动幼稚。
他想起父亲跟他说过的话,“话到舌尖留半句。”可是别人只要对他好一点,再夸他两句,他就忍不住变得轻飘飘了,若对他好的人是个漂亮女人,那他更是智商情商都减半。
韩诺惟悔恨不已,却又无计可施。他好不容易跟家里取得了联系,也好不容易下定了决心将上诉进行到底,却在第一步就被打击得体无完肤。
他思来想去也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样的变故。
隋青柳一开始表现得对他非常信赖,还将自己的手机借给他,帮他望风,怎么会在拿到琥珀之后,就不告而别了呢?
韩诺惟仔细回忆了一下,他记得那块琥珀体积很小,虽然形态古朴,颜色多变,但也不至于是天价。
他突然心里一惊,自己还是太过粗心了,当时在密室中犹如做贼,一切都匆匆忙忙的,并没有用珠宝鉴定专用的白、紫光灯来仔细观察过那块琥珀,难道是自己漏看了什么?
韩诺惟想起隋青柳的男友就是做琥珀生意的,如果是因为琥珀本身的价值导致隋青柳改变了主意,那也正说明自己是瞎眼看错人。
为什么这么浅显的道理一开始没有考虑到?难道自己真的是蠢得无可救药?韩诺惟恨不能扇自己两巴掌,从小母亲就告诉他,勿以善小而不为,勿以恶小而为之。但是现在这些朴素的话语似乎都失去了意义,因为善良如他,此刻正身陷囹圄,心似黄连。
夜已深了,正当韩诺惟迷迷糊糊有些睡意时,突然,在监室的另一头传来一阵不寻常的动静。韩诺惟以为是谁又在变着花样打呼噜,便堵住了耳朵,可是那声音却好像毒蛇吐信,一丝丝不绝如缕,他不耐烦地坐起来,发现好几个人都醒了,但却没人说一句骂一声。
韩诺惟突然一个激灵,这声音不是打呼噜,而是呻吟,是一种令人反胃的呻吟。他头皮发麻地往声音传出的地方看去,看到伍晨大腹便便地端坐在床边。在他的两腿中间跪着一个人,脸几乎全埋了进去。
韩诺惟越看越觉得跪着的人背影有点熟悉,他下意识地往万裕床上看去,果然是空的!
韩诺惟一阵恶心,他根本不想去管这种破事,又躺下来堵住耳朵想要继续睡。可是伍晨的呻吟声越来越大,然后万裕发出一连串干呕的声音,似乎十分痛苦。
韩诺惟忍不下去了,他跳下床冲过去,一把拉开了万裕。伍晨显然还沉醉在享受中,闭着眼,仰着头,完全没有意识到韩诺惟的到来。韩诺惟飞起一脚踹在了伍晨的两腿间,伍晨一声惨叫,韩诺惟整个人扑了上去,骑在他肚子上,开始疯狂地殴打伍晨。
一屋子的人大概都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一时间竟无人帮忙。静静的监室中,回荡着韩诺惟的拳头砸在伍晨脸上的声音,愤怒的吼声,恶心的呕吐声,以及伍晨杀猪一般的嚎叫。
伍晨挣扎着与韩诺惟扭打到了地上,但他忘了自己还没穿上裤子,韩诺惟又是一脚踩上去,正好踩在他的腹股沟上,他痛得受不住,拼了命想把韩诺惟从他身上掀下去。
值班狱警赶来的时候,看到的是这样的场景:伍晨光着下半身,脸和脖子都肿了,韩诺惟则死死抓着伍晨不放。两人都满脸是血,但韩诺惟看上去更惨,他的脸上,鲜血顺着皱巴巴的红肉肆意流淌,就像刚从屠宰场逃出来的一样。值班狱警上前去拉,拉了几次居然没有拉开,还被韩诺惟给打了一拳。狱警气得吹响了哨子,不一会儿就冲进来几个人,架住了韩诺惟。
值班狱警从牙缝吐出几个字:“总统套房,三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