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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理城北,曾经风光一时的宰相府“蓝府”,自满门抄斩后就再也无人问津。之后又经历了大理城殇一劫,一个四进四出的官家大院,现在已是满目萧瑟,残破不堪,就连大门都歪倒了半边。
不知从何处迁来一户人家,从官府手中买来这间蓝府。近日正在大兴土木,隔一条街,都能听见那“叮零咣啷”敲打的声音,声势造得很大。
这一日,一个白发老头自蓝府门口经过,走得累了,坐在蓝府对面的大门台阶之上,歇息片刻。
隔一条青石板路,跟做活的师傅大声地说话。
“就快雨季了,还大兴土木,主人家是何来头,莫非不懂这浅显道理么?!”
“近日活路少,我家主人生怕告诉东家过了雨季再做,到时他丢开我们,重新找旁人去,我们只落得个鸡飞蛋打。”那围墙边正在做活的伙计,招手将白发老头喊过来,悄声说道。
“却从来没见过这家的新主人,成日里只派一个管家过来。”四处望了没人,那伙计才又回过头来跟老人说。
“哦…”白发老头若有所思,想要说什么时却欲言又止。
“我们上月才从剑川过来,初来乍到,也不知此处有什么名堂。见大爷的神情,可是有什么不妥?”
“此屋不吉利。”白发老头也学小伙计的样,四处望一眼没人,走到这人跟前,凑近身去悄声耳语。
那伙计听了脸色一变,想再问时,白发老头拍拍衣服上的灰,步履蹒跚地离开了。任他在身后喊什么,都装做没听见。
“乒乓”一声,那伙计手中的铁铲掉在地上.....
“赵老头,且叫弟兄们歇息片刻。今日叫厨子做了几样好菜,犒劳下各位师傅,还请大伙不要嫌弃。”
众人听了,都停了手里的活计,围在院子正中的一棵大树下吃饭。
“可有谁见了我的小徒弟?”领头的木匠赵老头发现少了一个人吃饭。
“才刚还在院墙边干活,这时却不知哪里去了。你小徒弟狡猾,饿不着他。赵叔你赶忙过来吃饭,当心一会没菜吃。”一个结实敦厚的小伙计答道。
“再不来,菜被我们吃光了。”一片七嘴八舌的声音。
“吃!吃!你赵叔上辈子是大富人家,早就吃够了大鱼大肉。此时见着就怕,你们多吃些!”
大伙听了边吃边笑开了。
赵老头不放心,独自又去了几个院子,挨个找了一遍。
待他回到前院树下,满桌的饭菜果然所剩无几。他也不嫌弃,就着一点残羹剩饭胡乱吃了几口。
前来送饭的管家一直等他回来,交代了主人的几句话,又叮嘱老赵叫下面的兄弟们勤快些,尽早赶出活来。
见众人都散去干活了,又低声交代:“小主人今年病更重些,老爷赶着给他成亲冲喜。就等你的房子拾掇好就办,可不能耽搁了。”
赵老头嘴里还有饭,说不出话,只不住地点头。
“嘴巴一定要严实些,若不是我俩亲戚,哪里敢交此大任于你。”
赵老头咽下最后一口饭,连声答应。
“才将我见着你那小徒弟了,慌慌张张从大门跑出去,见我们也不打招呼。我手下人说,刚看见他跟当地百姓过话。此人滑头,你手下若还有人跟他相好的,想法都遣了去。”管家又叮嘱老赵。
“那人可知道我二人的关系?”说完,一线杀机自那管家眼里一闪而过。
“这个老赵可不敢跟任何人说。”
“如此甚好。”
说完,那管家一改脸上肃然的神情,起身走到各处,笑呵呵地跟众人打了一圈招呼,这才带着几个送饭的小厮离开蓝府。
…..
这日黄昏,蓝府院中,做活的人们已经散去,留下了满院子的泥巴砂浆,将原本破旧的一个蓝府,祸害得更加泥泞不堪。就连院中花草树木,也都溅了许多上去,早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一个锦衣长袍,神色斐然之人,站在最小的那个院落中,久久没有离去。
夕阳西下,满天余晖,落在阁楼的雕栏飞檐上,又落几点在这人身上。
“檐下小燕翘首,还盼旧人回。”人去楼空,屋檐下的小燕子不知道旧屋已经易主,听见有声响,也不怕人,探出个头来望,以为是自己旧日的小主人回来了。
那燕子哪里会知道,昔日佳人,早已香消玉殒。
“燕若有情,燕亦伤悲。”
站在阁楼之前的,是大理国新近才立的储君段曜启。
七月的雨,风过即落。风急,雨点大,很快将他一身的绸袍打湿。
蓝府外一众兵士远远候着,见雨来,那领头的将官想进去叫主人,却被一旁跟着的小王爷段旻启拦住。
“今日一过,这楼便不再是从前那楼,且让他呆得久些。”在心里默默说道,脸上露出伤心。多日不见,竟又长大懂事了许多。
风雨过处,将蓝府的树木击打出声音。又一阵电闪雷鸣,阁楼上不知什么物件倒了,有东西顺着楼梯一路滚落了下来,一直朝段曜启而来。
等他低头看时,那物件已经滚落到自己脚前
——却是雪白的大理石做成的棋子一枚。
当年段曜启、蓝沁二人亲梅竹马,在这院中下棋之时,两人还打赌,争这棋子日后会不会变颜色。
段曜启俯身将这枚棋子拾起,擦去上面的泥水,一双眼睛发红,只是脸上落满了雨水,看不出有泪无泪。
将棋紧紧握在手心,那棋却渐渐发烫。打开看时,棋子闪亮处现出蓝沁。
“沁儿失了曜哥哥,却有蓝凝。凝儿不负众望,已是’人、神、魔’一体。”
石棋闪亮处,蓝沁隐去,又现出蓝凝。
段曜启这时才知道,蓝凝生时,蓝沁早托梦给他。只是那时他看见了蓝凝,却不知她是谁,是何来历。
“沁儿有后,曜哥哥不要伤心。”
光亮渐弱,石棋渐冷,留在段曜启掌心的,依然是一枚冰冷雪白的大理石棋子。
浑身湿透的这人,将它轻轻揣在怀中,走出蓝府。
见主人出来,门口候着的将官大声吆喝着主人的坐骑,将它拉上前去。那马像听得懂人话,打了个响鼻,还将马蹄不住欢快地踏在青石板上,在雨中甚是响亮,不似往常那样小心翼翼。
“打道回府!”雨中传来段旻启浑厚稳重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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