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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反复告诫着自己要支撑下去,用尽全身最后一点力气,一脚踹开了马房后面杂货房的房门。房门就这样轰然垂直倒下,房内,巴罗瞪大着惊恐的眼珠缓缓回头,他手里捧着的稻草垛缓缓纷然落地,地上的稻草堆下面,露出了黑色图案的一角。
“这是什么?”小咪捂着嘴,惊恐的指着地上的图案。她看看我,又看看兰特,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格雷上前看了一眼,眉毛一挑:“呦,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巴罗你好的不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沾染这些坏东西的?”
我直直的瞪着巴罗,觉得自己已经很难将眼前满脸灰青愠色的他和当年那个懦弱单纯,满脸雀斑的善良小孩联系在一起。
“你是从什么时候发现的?”不料巴罗颤悠悠的冒出了这么一句话,眼里有愤懑,有恐惧。
什么时候发现的?其实我也是刚刚才发现的。
当我们从外林回来之后,我就一直觉得府里有一股诡异的气息,似乎只有我一个人能感受到,越是往后院,那种气息越是强烈,久久不会散去。而我今天往奥布里的密室走了一圈,又感受到了相似的气息,后来发现密室里的秘密之后我才能确定,那是恶魔活动过的气息,而巴罗身上的气息,一直是最强烈的,所以我才敢确定他身上有问题。不过这些事情,并不能让兰特知道。
于是我说道:“你没发现自己来到府上以后行为有些异常吗?你的职务是马夫,只要照料好马儿便是,何苦一直出现在兰特左右,你不觉得自己的态度过于谄媚了些吗?府里做工的人没有一个是像你这样的。所以我觉得你很反常。而且最近你的眼神和刚刚入府的时候相比,已经变了。难道你自己没有发觉吗?”
巴罗看着地面,沉默不语。他突然“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上。
我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脑袋稍微好受了一些。我走了过去,把稻草垛都拨到一边,使得地上的那个魔法阵完全显露出来。兰特看见了眼里先是流露出些许诧异,接着眼神变得有些黯淡,他已经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了。只是他似乎还不能接受这些天伴在他身边,和他越来越亲密的巴罗竟然背地里会与恶魔勾结在一起。
“我看错你了!”不知怎么的,我觉得有些胸闷,毕竟当初是我让他进入府邸的。“你想对兰特做什么?难道府里对你不够好吗?你知道和恶魔定下契约要付出什么代价吗?这样的事情你也敢做!”
巴罗默默的抬起了头,面露哀怨的看着兰特,似乎是在求救,但是兰特只是下意识的后退了几步,别过头去并不忍心看他。
我被他这不知悔改的眼神激怒了。我亲眼目睹了奥布里密室中的惨状,我不希望巴罗也像那些人一样。我一把扯住了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一把扯了起来。“回答我!到底为什么这么做!难道还有什么事情对你来说这么重要吗?”
巴罗缓缓的抬起了头,他的眼眶红红的,眼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怒气。他一把握住了我的手腕,力气大的吓人,但是我并没有放手。
“罗萨少爷?放手。放手!你不是要知道原因嘛?很好,那我就告诉你!”巴罗突然瞪大眼睛恶狠狠的瞪着我,和平时温顺的模样很不一样,我能感受到他的意志开始崩溃了。他的样子很吓人,我下意识的松开了手。
“我从来没有想要对殿下出手!没有!殿下你要相信我!”巴罗颤抖着说出这番话,一直死死的看着兰特。
我看着他的眼神,知道他说的应该是真的,突然就明白过来,心里不由得一怔:“所以你的目标……一开始就是我?”
巴罗转过头来,眼神突然就变得犀利起来:“是!”
“你觉得你对我很好?真的好吗?确实很好。你给我一份安稳的工作,生活安定,我可以不用四处奔波。”巴罗稍微抽搐了一下:“你就是这么想的,对吗?”
我确实是这么认为的,所以没有接话。作为故友,我希望当年的伙伴们都能过上安稳和平的生活。
“可事实上呢?我不过就是一个马夫,一个马夫!一个永远在社会底层的马夫!我们两个明明是一样的,我们小时候都是在垃圾堆摸爬滚打长大的小乞丐,凭什么几年过去了,你现在可以当这高宅大院里的少爷,而我依旧只能在底层生活当一个下人?我有哪一点不如你?到底凭什么!”巴罗的情绪开始变得激动起来,他开始嚎叫。
“说到底,你现在穿的人模人样的,本质上也就和我一样,贱民,不过是一介贱民罢了!若不是你当初贪慕荣华,又怎么会独自离开,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佩儿又怎么会死?这都是因为你!”
我的心里不由得像被针扎一样一紧。
佩儿是我的死穴,她的死是我心中难以愈合的创伤。所以巴罗这个时候提出来,让我无言以对。
我也从来都不知道,巴罗在心里竟然是这么看我的。虽然佩儿的死不是我一个人的错,但还是会让我痛心难受。我的眼眶不由得有些泛红了。
我默默的回头看了兰特一眼,发现他眼神闪烁,眼眶也有些发红。
巴罗继续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情绪,他此时已经泪如雨下:“你不过是被王子垂青而已,为什么我不可以?我已经过了二十年底层的生活了,我也想过好日子!你为什么要带我入府?你让我看到这里繁华的生活,见而不得这只会让我更绝望啊……”说着他抬手指向兰特:“我努力的想让殿下也喜欢我,可是呢?不管我多么努力,事情办的有多好,在他眼里我也永远都比不过一个整天无所事事、对他爱理不理的你!说到底,你一直呆在殿下的身边,你对殿下的心思有几分真诚?所做的一切无非也就是为了自己罢了!如果那个时候进城的是我,我一定能做的比你更好!”
一时间,巴罗的话让我百感交集,竟有些无言以对。他只看到别人眼中我获利光鲜的一面,却不明白我为这所付出的代价和承受的压力。如果可以重新来过,我宁愿和他做交换。
我努力压下心里的情绪,叹了口气道:“不管你有何种委屈,也不应该和恶魔勾结,那样你的灵魂……”
“我不在乎!我一点都不在乎!”巴罗用颤抖的声音说着:“我连体面的活着都做不到!还管死了之后的事情做什么?我只知道,只有你死了,我才有上位的机会……可是你从小接受贵族教育,是一个法师,我一开始就输了,无论如何都赢不了你……所以……所以……哈哈……哈哈哈……”
巴罗突然开始狂笑起来,我们有些被吓到了。我看他的身体开始抽搐起来,心里有些难过。我知道他的意志已经崩溃了。
他突然从身后抽出一把刀来,一把割开了自己手上的血管。殷红的鲜血洒落在地上,和那魔法阵融汇在一起,法阵开始透射出暗红色的光来,一时间柴房如同落雷般明如白昼,只可惜那光芒中带着罪恶。那个魔法阵的中心开始炸裂,一个小小的黑影渐渐显现出来。
不好!
虽然没有见过这样的场景,但我大概也明白他是在做垂死挣扎,打算完成和恶魔的结印仪式。如果真的这样那后果必将不堪设想。毕竟现在这样的时机不能出任何乱子。
想到这儿,我下意识的伸手拔剑,一剑刺穿了他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