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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胡子山神在前面领着路,画情尾随在伯桑身后,白胡子山神捋了捋胡须,道:“昨日,我感到山中有妖兽打斗,这两只妖兽并非普通妖兽。正想出去制止,我到的时候,就看到诡婧小儿早已将其中一只妖兽打发,正抱着一个女子不知所措,我顺道儿卖了个人情收归洞府,后来详问方知,那女子名唤婴,随青龙所居伯氏一姓,我这才想到,好像你身边时常跟着个女娃儿。”
“你说,阿婴是和水狐族余孽打斗,你可看清此人?”伯桑问。
“我不是说么,我赶到的时候,小诡婧早将那厮打发了,还有几步路就到了,待会儿,你自己问他。”白胡子没好气的说。
“他现在在哪儿?”伯桑又问。
“在房里呢,一直守着你女儿,也不知中了什么邪!”
“哦?”伯桑翻着眼珠子思索一会儿心中想起了什么一下子豁然开朗,笑道:“原来如此,哈哈哈……”
凌云山山神带着伯桑穿过洞府大堂,走到后院,虽说山神洞在山腹之中,可是并不昏暗,四处皆有通亮的灯球火把,洞内温暖宜人,此时又正值大地回春,洞内的花居然早开了,莺鹊跳跃花红柳绿。
待他们走过大堂,穿过珠帘,就看到又一道珠帘之后的那袭白衣人影坐在玉床边,那白衣男子丝毫没察觉他们进来,双眉紧锁,手中紧紧抓着玉佩。
“启禀二殿下,伯先生带到。”画情欠身施礼,那男子方才收起愁容,整顿精神,站起身来,脸上浮现出僵硬的笑,“伯大哥,好久不见。”诡婧挥了挥手,画情便欠身离开。
“诡婧兄弟,多谢你救阿婴一命,这些年来唯有她陪伴在我身边,要是真有什么差池,吾心难安。”那白胡子山神却是坐在帘外的石椅上建起了一炉,香伯桑拨帘进来,伯桑坐到玉床上,床上躺着的是沉睡的伯婴,伯婴脸上有几处擦伤,虽已经结痂,伯桑依旧难掩气愤,问:“水狐族余孽,何人也?因何与我伯氏过不去,还是不知道阿婴是我女儿。”伯桑向来如君子般谦和,可是看伯婴受伤也动怒了起来,他拾起伯婴手腕探起脉来。
“是一个半面黑衣女子,虽然她掩藏得极深,我还是闻出来了,她身上的那股子狐狸的气味,极淡,可是终归还是有;世上狐族众多,唯有水狐族常年居于水下,骚味才会如此淡薄;那女子看上去年纪不大,却出手狠辣,招招杀式。”
诡婧回想起来,仍旧心有余悸,道:“我在云雾之中,虽隔着很远,却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呼救声,好似清晨钟鼓撞击心房,我向下望去,只见山林之中黑衣女子追着一个藕衣女子,我上前看个究竟,我永远忘不了她看我那第一眼的那个眼神,好似看到了黑暗中的一丝亮光,泪光中,她冲我喊道:‘救救我!救救我!~求求你,救救我~’我出手阻拦,几招下来,那黑衣女子败走,我几问得知,她是你的女儿,可是在想深究,她就晕死了过去,好在,现在服用过丹药慢慢好转了。”
诡婧话音刚落,啪的一声,一只瓷杯在伯桑手里被捏了个粉碎,把诡婧和凌云山山神吓了一跳,那白胡子山神打趣道:“老弟你何时变得如此好怒,可一点都不像你呀!”
“伯婴虽非我所出,可如若我不说,谁能瞧得出门道,伯婴这孩子命苦,落得我这么个爹,居然让个妖孽欺负了去!”伯桑依旧气愤道。
“怎么,伯婴这孩子不是你亲生的?”白胡子山神问道。
“我虽为戴罪之身,下贬为兽,可依旧有龙身,散龙气;伯婴这孩子身上哪有丝毫龙气?”伯桑道。
“那这孩子身上也没有丝毫的妖气,这是为何?”山神惊道,“要是普通妖兽,都逃不过我老爷儿的眼睛,可是伯婴这孩子还真不像你生的,你看你这么丑,这孩子多俊~”山神打趣道,伯桑噗嗤笑了,僵持的气氛终于得以缓和。
“伯婴姑娘虽有一劫,好在有惊无险,那水狐族多年前不是被赤帝灭族了么,怎么还留了个活口?”诡婧百思不得其解,伯桑道:“不是一个,是两个,又儿说,这两姐妹都拜入朱砂门下,一身奸邪的功夫都是朱砂教的。”听到朱砂二字,诡婧心里一震,忽地又将视线投向沉睡的伯婴,脸上虽有刮伤,可是在诡婧眼里,那张在熟悉不过的脸,不知在他心中浮现了多少遍。
“你倒是说呀,伯婴身上怎生的没有一丝妖气,倒还打不过一个妖精?”山神老儿拨开帘子拿着香案进来。伯桑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伯婴这孩子,命苦,记得燃灯道人曾说过,这孩子命里注定多杀戮,我和他的一段父女情缘,还得从我刚从嫏桥获释,说起——”
“那时,我刚被诡帝贬下界,名曰为兽,不得回天,无奈我并不是海中龙,只得一直居于白云之上,随风游荡,一日,我被一阵旋风吹到东海灵台阁,醒来便看到松树下有两个白发道人在下棋,定睛一看原来是菩提子与接引道人,说到这二位大仙,与我神龙伯氏一族倒是无太大牵连,况且那时我已是戴罪之身,心想着,上前打个招呼速速离去便好,省得多生事端。
天庭异变我早已承受不起,那时的我,犹如惊弓之鸟,四散之鼠;谁料想,未等我开口,准提便对菩提子道:‘此次小仙东游,乃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一要事还请菩提道兄帮忙!’
菩提子微微一笑,道:‘但说无妨。’
接引道:‘西方有兽,唤之为猫,猫之灵,稍逊于人。常有灵猫出没变换人形为非作歹,为教化灵猫,燃灯道人广开善门,引得四方猫妖门外听禅,其中有玄猫者,最为通灵,能懂人言,会人意,颇为燃灯所好,日久天长,四方猫妖受燃灯教化,果然收敛许多;
一日,燃灯与我闲来无事竟论起魔来,燃灯道,人心本善,先天至纯,后在混沌外恶中感染,渐而发,止于善。而我却道,魔由天降,发与人心,止于外教,燃灯又问我,外恶从何而来,我反问燃灯,外教又从何说起,两人相视一笑谁也答不上来,虽就此中断,却从未休矣。从此这一争论,在我二人心中好似毒瘤,越发越大,直到有一日,燃灯看窗外玄猫酣睡,一个念头萌生。’接引说完,将手中黑子收入掌心并未落子。
菩提道:‘说下去。’
‘燃灯化作苦行僧,四方游历,却刻意显露出自己本相,惹得四方教众流言四起,有的说燃灯道人下界收徒,有的则说妖魔将降,有的则说国王被邪魔骚扰,屠魔者封地赏金云云,而这些流言,其实,乃是燃灯所述,他说确有妖魔降世,只是此刻妖魔尚未觉醒,藏匿于玄猫之内,要屠魔则要先杀生,燃灯还意会众人,有意收屠魔者为徒弟云云——’
‘可是,按燃灯所述,魔道尚未出世呀?’菩提子问。接引却答:‘所以燃灯道:要屠魔,先杀生!玄猫何罪,无妄招此杀生之祸?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里,当一个小道童捧着玄猫的尸体到燃灯处,笑着对燃灯讨赏,问燃灯何时收他做徒弟时,燃灯看着那道童一脸稚气,样子不过六七岁,何来的如此狠心?
他扶额后退几步,难道他真的错了么?人心本恶?要依善教?燃灯顿时头疼欲裂,看着小道童手中玄猫的尸体,他那个没有想透的思绪更像张开大网的魔障笼罩住自己,真正能普渡自己的人,已是大道,还谈什么普度众生。’
‘业障啊业障!’菩提道。
‘燃灯一夜白头,从此弃道从释,归隐西方教。准提也叹,他们二人谁也没赢,可是却因为他们的执念,白白断送了玄猫的性命,燃灯终日望着玄猫的尸体发呆,他用法力使其尸身不坏,眼看他好似误入魔障一般不得善果,我也为当日与燃灯的争执后悔。’
菩提子叹道,‘心病还须心药医,那身死的玄猫,就是最大的症结所在。若是使玄猫复生,燃灯道人能否走出魔障?’
‘玄猫通灵,与其他猫妖大不相同,其实要玄猫复生不是难事,只是玄猫灵气在一双眸子之上,这点……’接引犯了难,菩提子道:‘莫皱眉,我有办法。我去书房一趟取些东西,这就随你走一遭吧!’然后菩提子忽然望向我,道:‘伯桑先生要不要与我等同行,去看看那只玄猫?’
二人目光投向于我,我在旁边听了许久的故事,总觉得那便是说给我听一般,菩提子突如其来倒是让我无言以对,我只得笑着点点头,菩提子转身离去,接引则笑眼看我,那眼神使我全身不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