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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又未作答言,而是默念法决,然后伸手入卷,从卷轴里拿出一只青玉梳子,一只黑玉雕花的枕头,还有一只玲珑剔透的小瓶,一一摆在桌面,收起纳宝道人图,放入竹筒,然后道:“相爷见笑了,这些都是女儿家的玩意儿,算不得什么宝贝。”吕相亲眼见女友从画中取出三件物事已是稀奇,听女又如此说,更是来了兴致。
“哦?你倒说说看!”
“这青玉梳子叫乌青栉,乃青玉所制,每日梳头百下,十日之后,白发复青丝,枯木渐逢春;这小枕头叫雕漆醒,可让人一夜无梦夜夜安眠黎明自醒,另,若是有头风者枕此枕头,头风自愈。”女又才不舍得真拿自己的宝贝送人呢,她从纳宝道人图里拿出的都是些平日里她用的物件,突然余光看到三途在一旁强忍着笑意,女又就没来好气:心想,要不是你,我才没这么多烦心事呢!
“至于这白玉小瓶呢,我还没给他起名字,平时都是放在屋子里熏屋子的,相爷别看是女儿家的玩意儿,若是平日里头疼闹热或者是鼻子不通之类的,将这小瓶放在鼻子底下闻一闻,顿时神清气爽,不信,你试试!”女又说道,拿起小瓶递给吕相。
吕相接过,将信将疑的扒开塞子,放到鼻子底下,瓶子里散出的芬芳沁人心脾,远远的就闻到了,从瓶子里发散出来的香味直冲吕相鼻腔,直达头顶,顿时,他感觉自己仿佛被春雨洗涤过一般,说不出的舒畅。
猛的又用力吸了几下,通身畅快,只见他大笑几声,道:“好东西好东西,平日里本相公务繁忙,事情多起来一堆一堆,加上年少时在溪边受寒,这头风的毛病是老也不好,发作起来,夜不能寐,日不能言,常常感到一股闷气堵在胸中,老也散不开,着实难受;物不在贵,而在精,此物甚美呀!看下小瓶里还些水,不知芬芳是不是从这水里飘散出来的。”
“不错,这瓶中乘着的,乃是我家乡的千年药泉的泉水加上我家二哥配制的药方浓缩而成,不但气郁芬芳,最关键的是,这液体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还能保人一命,可能不能保下来却无十分胜算。”女又道,吕相又问:“此话怎解?”
“这药泉,能解百毒,却无法治疗伤痛,所以,也不是一定能救人性命。不过撇开不说,平日里带在身上时不时闻一下,还是能去病消灾的。”
“白发复黑的梳子,夜夜安眠的枕头,和去病消灾的药泉。这三件宝贝若是真如你所说,那真是万分珍贵。”吕相看着桌上三样东西若有所思的说,他又想:刚刚那副女又从竹筒里拿出的纳宝道人图,女又能从图中取物,着实惊奇,吕原曾说,若是这二人能为我所用,便是如虎添翼,蛟龙入海,看来不假;单是成功营救赵姬和政儿就足以见着二人有超凡的本事。
“本相今天真是大开眼见了,来人,将这三样东西收好,摆宴,我们继续。”说罢回到席上,举起酒杯,想了想,又放下,道:“本相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二位能否应允!”
“相爷请说,若是我和又儿能力所在,自当竭尽所能。”三途道。
“方才我去探望过赵夫人和公子政,公子政见了本相却一言不发,赵夫人说,公子政常年被囚地牢,心性已变,这么多年来,别说朋友,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每日只能对着夫人,可怜那孩子才十来岁便要遭受如此劫难,真叫人愤恨。据我所知,这几日一直是女又姑娘在公子政身边陪伴,看得出公子政很信任姑娘,而姑娘对公子政不错,本相想明日奏禀陛下,想让三途公子和女又姑娘入宫相伴公子政左右,不知……”
吕相说完,观察着二人的反应,三途低头浅笑,女又却眉头轻蹙,他接着又道:“在陛下回国之后,娶安国公之女秋雁为夫人,不久,诞下公子成蟜,成蟜虽为次子,但在秋夫人和外臣的□□下,变得机警伶俐,城府极深,看得出秋夫人和公子成蟜都想取赵夫人和公子政而代之。
那孩子现在不过十岁,你们可见过谁家十岁的孩子为了取悦父亲而斩断丫鬟双手的么?”吕相顿了顿,见二人不说话,又道:“本相之所以如此隐秘的从赵国将公子政救回国,就是因为前朝有安国公一党反对,后宫秋夫人又常在陛下耳边吹枕头风,说句僭越之言,怕是我们的陛下,回国之后,早忘了自己当年在赵为质的苦痛了。”
“当今陛下,也曾在赵国做过质子?”女又问。
“不错,当年若不是我,他怎可回国,还顺顺当当的当上了一国之君,哼,现在不过是小人当道美色当前,他便受不了皮肉蛊惑,忘了落难之时的妻儿了。”吕相越说越气,将手中杯重重放下,杯中酒花四溅,弄得桌案都湿了。
“公子政现在已经十二岁,却目不识丁,口不能言,如此看来,如何去和成蟜相较,须知,王侯门第,兄弟相残,非生即死,他若是做不成太子,那还不如在那赵国地牢老死一生罢了!”吕相心中有气,一时言语不当带了出来,忽然觉得有失身份,不禁呵呵一笑,道:“二位吃菜,吃菜。”
女又从未涉及人世纷争,自然是不懂个中道理,三途却道:“相爷放心,我们应了便是,那公子政说来也和我们有些缘分,既然将他从虎口救出,怎会看他再落狼窝。”
吕相听三途如此爽快,心下大悦:“三公子快人快语,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不知女又姑娘意下如何?”吕相转眼望向女又,女又迟疑着也微微点了点头。
吕相大笑几声,道:“那如此就说定了,本相明日面见陛下时二位也跟着去罢,论功行赏也顺带将此提议禀明陛下,秋夫人一流在朝中根基已深,好在本相人脉也不少,公子政回国,相信不少人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有二位从旁协助,公子政在宫中安危及大小事宜我便放心了。”
“相爷是要,我们随赵夫人和公子政入宫?”女又不解问。
“嗯,姑娘可是有为难之处?”
“我和三哥对相爷而言,不过是来路不明的江湖术士,相爷何以将如此重要的任务委派给我们二人?”女又其实并不是不愿意什么入宫去伺候一个小孩,而是看不惯吕相的言辞令色,好像他们二人吃了这顿饭就一定要应了这桩事一样。
“实不相瞒,我弃商从政已久,比起生意场上的弱肉强食,官场上的尔虞我诈实在令人作呕,人前人后两面三刀的人比比皆是,想我门客众多,能担此任者寥寥无几,善谋略者不善武艺,善武艺者蠢如肥猪,本相此次礼贤下士恳请二位能够助公子政一臂之力,公子政回宫危机四伏不说,若是才德全无,不但会招人笑柄,他日成蟜得逞,在陛下百年之后登上王座,岂有公子政活命之地?”吕相恳切说道,女又不再说话,三途在一旁圆场陪着笑脸一口一个应承说定不负相爷之意云云。
一顿晚饭吃得女又通身不自在,先是被三途骗着送了吕相三件宝物,然后又莫名其妙的被吕相安排入宫伴公子政左右,他倒是不敢说是丫鬟,可是在宫里伴着主子左右的人不是丫鬟是什么。
从偏厅出来,她立马抓着三途蹬蹬蹬的拽回了西苑,一把将他推到椅子上揪着他的衣领,气冲冲的问:“你是不是很想入朝为官呀,你看你那趋炎附势的样子,我看你快真恨不得跪下来去舔吕不韦的脚趾了!”
三途苦着笑脸,笑得五官都挪移了,颤颤巍巍的道:“又儿,你别激动,先把手松开,松开再说哈!”女又哼了一声,放开了他,双手抱胸,讥讽道:“这人世果然纷妙,不来还真不知道。都能让死水跳跃,石头开花了!”
“你看那十多岁的孩子孤零零的在宫中,你就不心疼么?”三途委屈的说。
“什么孤零零,什么孤零零,人家是嫡妻长子,爹是一国之君,娘是落难真情,就连一国丞相也力保于他什么孤零零。”女又声音一声比一声大,三途看着她咽了咽口水,缓缓的说:“你见过谁家的嫡妻长子丢在别国受苦受难的,自己亲爹都不急着救别人急着救,就算是救还不能声张偷偷摸摸的?”
赵姬的确是庄襄王的第一个女人,可是赵姬身份低贱算不上是嫡妻,而赵政虽然是长子,可是这么多年被囚在赵国,哪里还有长子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