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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用到兴起时,聂志远寻了过来。他现今是大将军,在场的人都认得他,因而他一出现,众人都搁下手中的筷子纷纷起身,宋淑好也没有例外。
过去宋淑好对于聂志远这个人没有太多了解,只知道他是德妃聂韶光的亲哥哥,在战场上也是个厉害的人物,且当得上年轻有为。
聂志远生得颇为高大,古铜色皮肤,五官俊朗,同人说话的时候规矩礼貌,将身上的肃杀之气冲淡许多。他与宋淑好行礼,之后请凌霄走一趟,说有个将士身上烫得厉害。
原是下午的时候那个后背受伤十分严重的人,似乎是聂志远的部下,因知道是凌霄帮忙看的伤,他便过来了找人。虽然没有特别催促,但俨然是希望凌霄现在就走一趟。
“好,我现在就过去看看。”凌霄听他说明过情况,即刻应道。伤口缝合之后还得应对十之*会出现的发炎情况,伤口一旦发炎便极容易引起高烧。条件有限无法很好的做到消炎,不盯着一点不行。
宋淑好本想跟着去帮忙,凌霄却只是说不必让她好好休息,她才没有坚持,凌霄便先出去了。聂志远与宋淑好又行礼告退,方转身离开。
凌霄去看过那名将士的情况,便发现实在烧得太厉害,恐怕是要守一夜等他渡过了危险期才行。聂志远始终待在凌霄的身边,能帮忙则帮忙,不能帮忙则在旁边看着。
直到那人体温稍降,再给他灌下两碗汤药,凌霄才得以坐下歇口气。陪在一旁的聂志远请她到外面去说话,凌霄以为他是想问那将士情况又不想张扬,便没有防备跟着他出了屋子。
不料跟在聂志远身后走到了院子里的香樟树下,转过身来的人第一做的事情,却是抓着她的手腕、目露凶光逼视着她。他是练武之人,力气极大,且凌霄没有预料,一时便反抗不得。
她累了一天,勉强能休息一会,坐下来吃顿好饭,喝点小酒缓解缓解压力。可他来了说是人有情况,饭吃到半道也直接跟着过来了。对于聂志远多少粗鲁且不善的举动,凌霄感到十分不喜。
“聂大将军这是什么意思?”凌霄无惧于他,但皱眉反问,语气也有些不好。聂志远态度恶劣,她已经很疲累了,没有心情和他玩些莫名其妙的套路。
想了一瞬,凌霄恍然明白了聂志远的心思,面上禁不住浮现冷笑。收不回自己的手,她干脆也不浪费力气,就这么回瞪聂志远,笑道,“你觉得我用的看伤的法子不对?救人的法子不对?你觉得我用的法子和别人不一样,怀疑我有问题?你看到我用药便让他动弹不得、失去知觉,对我不放心?”
她呵了一声,冷下脸,继续说,“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是受命于皇帝陛下的,无论用什么药材、使什么法子,陛下都是一清二楚,且从不曾说过什么的。你要是非觉得我有问题,何不直接去与陛下说?脑子是个好东西,希望您出门可以带上。”
聂志远不意自己的心思就这么被凌霄戳穿了,面上有一点难堪,只是夜色沉沉,并看不出来。他拽着凌霄手腕的力气却小下去,一时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凌霄趁势收回了手,懒得再和他多说一句,扭头直接走了。
守到第二日天亮时分,那将士终于熬过一劫。后半夜的时候,睡醒一觉的宋淑好见凌霄一直没回去休息,便寻了过来陪着凌霄一起忙。确定已经没有大碍之后,她也松下一口气。
相比于她好歹昨晚睡过一觉,凌霄几乎一天一夜没有合过眼,宋淑好忙催促她回去休息。聂志远虽然在这,但因为凌霄无视他,后来宋淑好过来,他便还是先走了,这会儿又过来了看那将士。
宋淑好与他是没有什么话可以说的,他的妹妹是德妃,有这层原因在,难免说不出的有些尴尬。许是见凌霄一宿都没有歇过,兼之意识到自己前一夜唐突,见到凌霄离开,聂志远便即刻追了出去。
虽然担心凌霄的情况,但是想到不至于对她不利,加上还需要等有人过来替换她照顾这名将士,阿好没有跟着去看情况。凌霄也没想要搭理聂志远,只是走自己的路。
知道自己熬得有些狠了,身体也感觉得出来撑不太住,凌霄现下只想快点回去休息,免得在外面倒下了不好看。哪知聂志远偏偏纠缠不休,即使道个歉都这样叫人讨厌。
她不得不站定,耐着脾气对挡了她路的人说,“我要回去歇着了,实在没有空和您掰扯。您要是真的有精力没地方发泄,不如去跑上几圈,既不必打扰别人还能强身健体。”
聂志远眉头紧蹙,对凌霄这样的不耐烦显然算不得高兴,仍是压着脾气道,“昨天夜里的事是我不对,不该那样同你说话……”他还在说着,就看到眼前的人似乎站立不住,伸手扶了一把。
凌霄讨厌聂志远更讨厌聂志远碰自己,他手伸出来了她便立刻甩开。只是没想一下力道用得太猛了,眼前猛然一黑,跟着失去了意识。
聂志远见凌霄身体忽然瘫软,忙打横抱起她,低头一瞧才发现她是昏了过去。静静地看了怀里的人半晌,聂志远微抿了唇,而后快步将人送回去,又找了其他大夫瞧一瞧。
凌霄再醒来时,聂志远已经不见了,宋淑好在旁边照顾她。见到她醒来,似乎想起身,阿好忙摁住她,“不用着急的,现在是下午了,我回来以后睡了三个时辰才来照顾你,没有关系。”
听过宋淑好的话,凌霄停下挣扎起身的动作,就这么躺在床上,回想起昏过去之前的事,忍不住抬手敲了敲脑袋。阿好坐在床榻旁,又说,“你实在太拼了,身体都支撑不下去了,这怎么行?这些日子看下来,便知道你是缺不得,才更要顾惜着自己。”
其实这些话说来说去也没有多少意思,之前宋淑好也觉得凌霄自己有分寸,自然不会多啰嗦。可是凌霄今天直接便昏过去了,她不叮嘱两句,心里怎么都踏实不下来。
凌霄便笑着说自己会多注意,劝阿好不要太过担心。如果不是聂志远纠缠不休,她也并不至于会在外面就倒下了。但这样的话,她没有在阿好面前提。阿好没有再啰嗦下去,打了水帮凌霄洗漱过,又端了粥食让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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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现在所在的这座城池名叫奉城,大军在奉城休整了半个月,而大宛那边竟无半点动静,这有点叫人想不明白。只是,半个月间,陆陆续续有队伍从奉城悄悄出发了,等到半个月过去,奉城但余下三万兵力。
阿好记得章煜曾经说过,要她留在奉城不要继续跟着大军行动的话,她这会儿没有担心是因为此番负责领兵的是方仁广将军,且凌霄与军中不少大夫也还留在这里。军机密要之类的东西不可能与她一一说得清楚,她必须得相信章煜有自己的安排。
在奉城呆了半个月后便似乎是逢到了雨季,大雨陆陆续续下了七天都没有停,护城河水都满涨了,眼看着就要面临洪水的灾害。只是到了第八天,天又放了晴,顿时缓和许多。
章煜此时不在奉城,阿好无从得知他的情况。也许可以去问方仁广将军,可不是那么好开口,且她不希望造成无谓的麻烦。既不告诉她,不见得是不肯却有可能是不能。
大雨停了仅仅是半天的时间,又再继续下了起来,且连续下了十数天都没有停。这么一耗,便生生在奉城耗了一个多月。没有命令允许他们离开,他们必须得呆在这里。
十数天的大雨让奉城根本熬不住,城里开始灌进来水,地势低的地方,有的房屋都被冲得倒塌了,没有冲榻的也没法住人。方将军下令让士兵护送或者说押着没地方住的百姓到得别处暂时受不到水灾的地方,专门辟出来几处大的院落安置这些人。
也有人死在了水灾里,多多少少会有没逃得及时的。凌霄便去与方将军说,如果见着了尸体便要赶紧使人捞起来,否则有闹出来瘟疫的隐患。如果在这个时候闹出来瘟疫,那无疑又是一记大麻烦,方将军思量之后应了凌霄的话。
到得现在了,阿好也明白大宛国为何迟迟没有大动作了。水灾一闹起来,这个时候坐着看他们焦头烂额就是,何必费许多的功夫?不过这么一来,最怕的便是起了混乱,说不得要叫人浑水摸鱼。
阿好站在廊下,看着外面阴沉沉的天,似下不完的雨,生出了些愁绪,隐隐总觉得没有那么简单。
不过,奉城只留下了三万兵力,大概是唯一最好得到安慰的事情了。要是大军扎堆留在奉城,事情只会更加麻烦,就是不知道章煜这会儿是在哪,遇到了什么样的事情,好不好……
又睡醒一觉的凌霄从屋子里走出来,没顾忌地伸了个懒腰。大雨阻了人办事,过了这样久,哪怕最初是重伤的人都好了许多,不需要时时在意。凌霄自然清闲得没有事情可做,干脆睡觉当养精蓄锐。
见阿好拧眉,凌霄不觉笑道,“我们的皇后娘娘这是在忧国忧民呢?这雨差不多也该停了,过了这几日,要忙的事不会少。那个时候,娘娘可多多出力。”
她嘴上是这么说着的,眼一扫外面,心里同样底气不足。被打趣的人却是一派正经,“只要有我能帮得上的地方,凌大人随便吩咐。”凌霄顿时去挠宋淑好,两个人又笑作一团。
如同凌霄说的,再下过一日后,雨渐渐小下去,断断续续又过去了一天,到夜里的时候雨就真正停住了。第二天放了晴,奉城里地势低、涨了水的地方也很快退了水,歇过这一阵的宋淑好与凌霄忙了起来。
洪水退了,城中被淹过水的地区皆是狼藉一片,而他们当下必须完成的是瘟疫爆发的预防工作。不少因水灾丧命的人尸体都被及时捞出来了,没有捞得及时现在显了出来却已经是叫人看一眼就受不住。
可还是得处理才行。
仍是由凌霄负责带队,和方将军借了些人,交待了相关的事情,便与众人一起穿梭在淹过水的那片区域忙碌。除此之外,城里四处又都用大锅依着凌霄配的药方熬起汤药,浓郁的中药味儿四处飘散。
忙忙停停间,大太阳正晒得人身体发虚,不好的消息又传到了城中。大宛的军队分了三路对奉城进行围堵,余下没有堵住的那个方向,因为暴雨导致了山体滑坡,通往别处的已经被彻底封死了。现在就是派人去疏通也是不可能的。
被大宛的军队围城了,城中都是大宛的百姓,如果不是方将军压制着,恐怕消息一传出来就要动乱。方将军也不过是一句话而已——如果谁乱来,那就先屠光城中百姓,再杀出去和大宛的大军拼个你死我活。
话虽残暴了些,效果却是极好的,再加上有些异动的人即刻就被处死了,杀鸡儆猴。哪怕都是大宛国的人,可寻常百姓多不过图生活过得安稳。此番即使城池被攻陷他们也没有被虐待,自然不会故意求死,非要和将士们干上了。
方将军并不迎战,只是死守着城门。城外的六万大宛军队也似不敢轻举妄动,如若满城的百姓受累,消息传到了别处,也一样会造成恐慌,且容易叫他们失了百姓的信任。于是演变成了拉锯战,且对于守城的他们来说是明显处于下风的一场拉锯战。
大水闹了一场,现在与其他地方来往的路都封死了,而城中的粮食有限,受了灾的百姓有好一些得养着,还有军队的人,每天的消耗量都很大。方将军显然也知道粮仓必须守住,派了得力亲信负责此项事情。
吕源说现在章煜他们正在努力拿下南湾城,据说并不大顺利,且也没有得了有大军正赶来救援的消息,宋淑好也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话。
南湾城是大宛极其重要的一座城池,想要通往大宛腹地,就势必要将南湾城拿下才行。他们这边攻打,那边必定是死守的……想也不会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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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得最后,她与凌霄、吕源一起去了见方仁广将军,方蓉当下也在。方将军本就是生得一张严肃脸,现下面对这样严峻的形势更是显出威仪。尽管宋淑好几个人还没有说什么,他便似乎都知道了,先行开了口。
“这一战必须得打赢才行。”他缓缓说道,语气坚定。可是大家都知道,这一战想要打赢一点都不容易,于是都沉默着。方将军复再说道,“这么久都没有消息传来,陛下那边恐是分不出余力,这一次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方蓉皱着眉,带着些许懊恼说,“连着大半个月的大雨也是帮了他们,否则若按照原本的计划走,怎么都落不到现在这样的地步。”他们原本也是要去支援攻陷南湾城,偏生被大雨堵得走不了了。大宛大军定也是瞧着这般状况,才挑在这个时候围堵奉城。
奉城不算是什么重城,可大宛一旦开始反扑,无论重要与否,顺利夺回一城声势壮大起来了,也能够稳定住军心。倘若这时失败了,对军心的稳定也是会有不好影响的。可是这一战要怎么赢?
要应对城外大军还得严防城内的百姓,方蓉想一想都觉得头疼。
阿好一样在想,这一战究竟要怎么赢。百姓们倘若可以利用,不必防备着,自然可以省下来兵力。至少是有三万大军的,既然兵力上已经比大宛弱了,便更不能够让将士们陷入到饥不饱腹的地步。
方将军在这个时候好像记起了宋淑好的皇后身份般,竟与她说,“不知皇后娘娘可是有什么想法?”他叹了口气,“早知道,大雨一小,便该使人悄悄将娘娘先送走的,如今竟陷入到危险的境地了,也不知该如何与陛下交待。”
阿好便觉得他有些奇怪。方仁广身经百战,在这样关系到上万人性命的事上,身份根本不重要,何以要询问她的意见?他总不会觉得她能够有法子吧?再则……后头的话也似乎不大对劲。
但其他人这个时候竟然都看向了她。
大宛的军队不动作,但围堵着,看他们一天天消耗,自然是要逼降的意思。现下是粮仓守住了情况还好一些,倘若没有守住,那就当真顶不住几天了。阿好沉吟了半晌,方看着方将军,平静的说,“百姓们可以不要,城却是必须守住的。”
这满城的百姓如今被堵在这里,多待一天多耗一天的粮食,那是看得到消失的速度。那么大宛军队围城,到底是为了救百姓还是只是为了夺城呢?做起来其实是同一件事,可对于这满城的百姓来说,这个出发点,不可谓不重要。
虽然不是真的想要听宋淑好的意见,但是没有料到她还是抓到了这重点,方仁广当下便眯了眯眼眸,旁边的凌霄却是笑了起来,“这个主意好呢,那样多百姓,留着还得养着,不如送回给大宛,就是不知道百姓们乐意不乐意回去。”
宋淑好也笑,“粮仓被烧,没了粮食,留在这儿就是等死,那么自然是乐意回去的。”她纵然有想法,也必定存在许多的不足,或许方将军他们已经想到了……不过,应当是不妨碍她也稍微说上一二的。
既然是背水一战,自然要真的叫人以为没有了退路才好。倘若将百姓们直接送回给大宛,他们有什么理由不收呢?怕是知道有问题也必须将人收回去的。仁爱宽厚的名声,必定是想要的,否则就直接攻进城来了。而现下若更多的是想要逼他们就范,毁了粮仓就是很好的突破点。
越拖越对他们不利,还是速战速决为上。先前出现过百姓情绪被煽动的情况,那么百姓中有没有混入大宛的内应委实是不好说。他们必定十分清楚,奉城在这一两个月是频频有大雨的,趁早利用到这一点一样有那个可能。
一时间,几人各自皆有想法,方蓉也因他们的话沉思。过得片刻,方仁广略摸了摸自己的下颌,徐徐说道,“此事不难。”语气含了两分轻松。再看向宋淑好的时候,眼神已是与先前有所不同。
方将军最终没有解释接下来究竟要怎么办,怕是还得好好商量筹划的。稍微说过了一阵话后,宋淑好与凌霄、吕源一起与方将军、方蓉告辞了。
路上,凌霄很有话聊,拉着宋淑好道,“我和你说,我曾经听过一种组织,专门做洗脑的活儿。知道什么叫洗脑吗?就是每天我都告诉你,跟着我什么都不用干就有大把大把的银子进荷包,你一天不信,隔天我还是这样说,你两天不信,我还是这样说,三天、四天……这样日复一日,说不得什么时候就信了。”
“那银子呢?”宋淑好有点好奇的样子。
“我会和你说,你需要先花一点成本,无论一两银子、十两银子,都是可以的。之后,我还会和你说,你可以找你的朋友、亲人一起参与进来,他们无论拿一两银子、十两银子或者更多,也都是可以的。你多找一个人,我便给你一些银两,这样你的荷包就有银子进账了。”
宋淑好笑了起来,“这是骗子吧。”
凌霄跟着笑,“可他们依然骗到了许多的人。”顿了顿,再道,“我的意思是,如果不断有人与大宛的百姓说,他们已经被大宛给抛弃了,不会再管他们的死活了。一次不信,两次,三次……说不定就信了呢?如果再出一些事情,就更加容易使人这么想了。也许,对于现在的我们来说,这样法子也可以试一试。”
“凌大人应该与方将军说的。”阿好驻足,看着凌霄道。
去过了方将军那里一趟之后,他们都感觉心里就有底了,尽管还并不清楚究竟会怎么办。方将军看起来,沉着且可靠。如果可以将百姓的问题解决妥当,便少了负担,形势便不会对他们那么不利。
听到阿好的话后,凌霄仿佛很不好意思,一下子拿双手捂了脸,扭捏着说,“人家只是个大夫而已……”旁边也仿佛传来了一声嗤笑。凌霄当下便瞪了吕源一眼,吕源笑道,“凌大人,奴才这便帮您再走一趟方将军那儿,您觉得呢?”
她根本不懂什么领兵打仗的事情,也没有那么多计谋策略,并不以为自己说的话能当一回事。不过说出来给宋淑好随便听听罢了,可吕源这么说……凌霄还没有应话,阿好已经先道,“劳烦源公公了。”
吕源当下应声走了。
“许是有其他事情要与方将军商量的。”阿好解释了一句,凌霄又说,“我也觉得不太对,陛下怎么都不可能把你丢在这儿不管的,可是方将军说没有援兵来救。”
“源公公说……”阿好凑到凌霄的耳边,轻声简单说了一下,复道,“情况太不利了,也不能坐着等,还是看看方将军有什么策略罢。我们也得想想能够做些什么才行。”她一时低声问,“凌大人,您会配药么?不是救人的那种。”
凌霄眨眨眼,“我们回去慢慢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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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围城之后的四天,两方对峙,各无动作。奉城内,百姓没有异动,水源、粮仓都严防死守,没有出现任何的问题,倒是抓了好几个奸细。
到了被围城的第五天夜里,一把大火惊醒了不知多少人,粮仓走水,守粮仓的将士死的死、伤的伤,粮食都被烧毁了,城内的余粮瞬时寥寥无几。
第六天的清早,奉城粮仓再无粮的消息几乎在奉城内都传遍了。方将军站在城楼上,望向逼到护城河外的大宛大军,表情悲痛,却没有采取特别的动作。只是,奉城里开始有了大宛国君不顾百姓死活,才会暗中派人烧毁粮仓之类的流言。
第八天的时候,方将军去了见大宛的百姓,百姓们亦是在苦苦撑着,几日吃不上一顿饱饭。方将军与百姓说明了粮仓被烧的事情,又连连叹气。
“昔我大启军队入奉城,不敢动百姓们的一粒米、一尺布,而今亦不过落到此番地步。罢罢罢,不能叫你们陪着挨饿,到底还有那么多的小孩、老人,今天便就此放你们去了也好过受那牵累。”
说的竟是要开城门放他们离开的事。初初被围城之时,他威胁的话犹在耳边,可是活着的这些人都知道自己确实没有受过苦难,尤其是这些遭遇了洪灾的难民们,皆得到很好的安置。可是这个时候,真的可以走便也没有人愿意留下。
之后派人与大宛大军交涉后,互相通了不要伤及无辜百姓的心思,便当真要百姓们收拾了东西,打开一半的城门,由着他们即刻逃命去了。起初也没有人敢真的出去,可胆大的开过那个头便不同了,有官兵在旁边维持秩序,倒是也没有出什么乱子。
奉城的百姓有一万多,大宛的大军一下要接手这么多平民百姓也不是那么好处理。这些百姓中间,又不知道混了多少大启军队的人。
负责带兵夺回奉城的赵检在主帐篷中,脸色严肃听底下的人禀报过情况。明知有诈却不得不被牵着鼻子走,只因姬恒的一句不可伤害无辜百姓。
“少了百姓牵累,又被掐断了粮食的来源,他们不可能继续耗下去,多半很快就要反攻,玩儿背水一战的那套,拼死一搏。”
与帐篷内的几名将领略略说过后,赵检下令让他们去安排清点兵马的事宜,随时准备好应战,并且提防百姓是否有异常情况,自己则出了帐篷,到了前方亲自去看情况。
赵检骑着马到了城楼下,抬了头去看城楼上的人,方仁广也是他熟悉的,在方仁广的旁边站着的人正是他的女儿方蓉。只是此一刻间,赵检的视线直接落在了另一个人的身上。
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在奉城,章煜带她到这样危险的地方来,居然没有将她带在身边。赵检眯眼,看着身褚色粗糙衣袍的宋淑好,心中滋味难以言喻。他不过看得了两眼,那道身影便从城楼上消失了,不曾往他的方向看过来。
她到底还是跟了章煜了。
赵检冷冷地想着,又记起宋淑好曾经护章煜的事情。那个时候,她怎么都不肯承认自己是对章煜有意。直到她死在了自己的面前,他信了那些话,却无可挽回。重来一世,他有心想要补偿,可宋淑好根本不肯领情。
过去他一直想,她至少还是与自己说过的,一日夫妻百日恩,而他们做了五年的夫妻。那时,她质问自己,为什么他们连一日恩也无?哪怕是现在想起那样的话,都还能感觉到心中隐隐刺痛。离开大启,离开她的身边后,他才越来越想得清楚。无论她做什么,做过什么,他都还是……
即使宋淑好不曾救过他,其实也不会改变他的心。前一世,他一直不明白,从来待他温婉可亲的人为什么会突然改变了态度,冷冰冰的,无论他怎么样哄都换不来她的一句温言软语,而后她便做出了数次救章煜的事情,他才会气极,拿刀尖对着她。
可如今,她也还是与章煜好了。
但不能看着宋淑好就这样跟着章煜,她跟着章煜,只会受更多的委屈,现在不就是将她冷落在这了么?明知道奉城会有危险。必须得叫宋淑好看清楚她在章煜心里也算不得什么,不能叫她被章煜欺骗。如果不是为了对付他,章煜又怎么会对她好?
无论如何,今朝既在奉城重逢,那便必定要将她带走!
赵检正当想着,忽而有人上前来低声禀报,说是百姓们闹起了乱子。他眉心微动,又看一眼城楼上的人,冷哼了一声,掉转马头,一面往回走,一面问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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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淑好原本并不想到城楼上去的,只是凌霄拉着要她陪同,说是去城楼上看一眼就行,顺便再辨一辩风向,她便不怎么好继续推辞。在城楼上呆了不过一刻钟便下来了。
今天已经是被围城的第八天,百姓们现在都被放了出去,两军交战更是一触即发。再依着方将军的意思,今天就是会动手的。她与凌霄从城楼上下来后,便开始去做准备,围城之前没有消息进来,被围城之后消息更加进不来了。
眼下不知道能不能顺利逃过这次劫难,即使有心担忧章煜,也没有那么多精力了。如果还想要见到他,必定得先应付完眼下的危机才行,且她绝对不能死。
百姓们的撤离,似乎让原本紧张、压抑的气氛得到了些许的缓解,熬到了傍晚时分,备下的饭菜比起前几天来说竟当得上丰盛。
宋淑好与凌霄坐在饭桌边不由对视一眼,双双知道是怎么回事,却也知道这是必将到来的。哪知道,面前竟摆了小饼,原来已经到中秋了。宋淑好觉得自己的日子可能过得有些混沌,一时又想,难怪今晚的月亮那么的圆。
这顿饭说不出是吃的什么滋味,但确实吃饱了。用罢了饭,他们被召集,听了方将军一番慷慨激昂、振奋士气的话,将士们更清楚的知道今晚开始的这一战究竟意味着什么,应喊的声音响彻了云霄。
夜幕已经降临了,须臾之间,战鼓的声响也在月色中骤然响起,且变得越来越激烈、越来越令人感到心惊。号角也吹响了,城门打开,方将军领兵涌出城外,迎上了大宛军队。不多时,厮杀的声音响彻夜空。
宋淑好依然跟着凌霄在后方帮忙救治伤员,根本无暇思考其他的事情,也分不开半点的心神。此番兵力悬殊,战况只会更加惨烈。明月将天地都映亮了,可看到的不过茫茫月色之下的尸体横陈、血流成河。
因是身在后方,附近多出来一个人,宋淑好本没有太怎么注意。可那人不是步履匆匆的样子,她便起了疑。可惜先前埋头帮士兵处理伤口有些忽视周围的情况,这会儿她刚抬了眼,同时去摸藏在身上的匕首,却既没有看到劈面而来的长刀,也不是欲置她于死地,却对上了一双并不陌生的眼眸。
宋淑好自己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可是对视一瞬便意识到对方的身份,尽管看不太清楚他的模样。但是赵检为什么会在这里?
她心下一惊,将将摸出袖中匕首,温热的鲜血先溅在了她的脸上。眨眼之间,她的口鼻又都被捂住了,刺向赵检的匕首被挡下,而再下一瞬,她便失去了意识,连呼救都没来得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