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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潇音希招待夜二人吃过午食后便被潇辰叫去了她的寝宫。
潇辰挥退了宫女,关上房门,转过身瞧着一旁站得笔直的潇音希,眸中滑过一丝晶亮,似是在打什么主意。只见她眯了眯眼,笑着道:“皇姐,过两天,便是桃花节了吧?”
潇音希进屋之后就在看着潇辰,瞧着她那一副笑眯眯不正经的模样,就知道她在打什么鬼主意,现下听到她这么一问,霎时便明了了。她心下无奈,轻笑出声,微微摇了摇头,回道:“是了,你想如何过?”
桃花节,因着当年潇鎏建国之时正值三月桃花开,加上皇后庄雅喜爱桃花,潇鎏便将每年四月初作为桃花节,意喻平安康泰。
然,皇后庄雅离世后,宫中再是未曾庆过这桃花节,毕竟这睹物思人,最为伤悲。宫中也只剩那处亭子周围还有着桃树,只因那处,庄皇后最爱去闲坐,其余宫殿,均是铲了桃,换了他物。不过,民间倒是一直延续着这个习俗,以桃花节念康泰,祈平安,之后,还多了一个思离人。
潇辰听到潇音希那句带着万般复杂的一声是了,心中忽的一个纠紧,望着她,一时竟是难以言语。她看了眼潇音希那仿佛蒙了一层雾气的黑眸,双眉一颤,偏了头,抿了抿唇,打理着心绪,不时,她又是舒展了眉眼,勾着唇转过了眸子,觑着潇音希,道:“你每日坐在案前批改奏折,也该歇歇了,你昨日不叫我放夜姑娘二人出宫么,两日后就是桃花节了,长安到时定是热闹,不如我们四人出宫去游玩一日,顺道,第二日便放她二人离去,如何?”
潇音希:“······”
她眯了眯眼,盯着面前微微笑着的潇辰,透过紧闭的房门望了眼宫外长安的方向,心下竟是有着些微的欢喜。
她早已过了平常人家出嫁的年纪,二十余载过去,已是桃李之年,却从未收过男宠,后宫无一人,终日看着一堆奏折,面着一群年迈的老大臣。
若说从未觉着无趣,那定是谎话了。然宿命如此,逃离不能,不若受着。
她有多久,未真正出宫游玩过了呢?
“皇姐?”潇辰见潇音希未作回应,双眉一沉,轻声唤道,潇音希应声回过神,瞧了眼潇辰,敛了神色,道:“你前几日,不还出宫去玩了一日,怎的又无聊了么?”
潇辰笑笑,冲着潇音希眨了眨黑眼睛,戏说道:“宫里多无趣,你又不是不知我这闲不住的性子。”
确实。
潇音希经她这么一说,也是无法反驳,还在犹豫着是否应下时,脑中忽的晃过银狼倚门巧笑的模样,神色都是一顿,忽然道:“那位银姑娘,姓甚名谁?”
潇辰没想到她会忽然问起银狼,她启唇刚是想答,忽的发现,自己也是不知的。
她只知夜唤作夜,银狼唤作银,却不知二人是否是姓夜姓银,而无名。更莫说,若这是二人的字。她猛地皱了眉,心下懊恼,道:“我也不知。她二人只说了这一字。”
潇音希听着,竟是轻笑出声,她瞧了眼潇辰懊恼的模样,暗自摇头,无奈挥了挥长袖,一面迈开了步子,一面轻声道:“莫要纠缠了,我应你便是,她二人你还未去说吧,你去问问她二人的建议,若是都应了,你便好生拟个时辰,莫要毛毛躁躁的。”说着,潇音希走到门后,抬手,红漆木门转轴滚动,发出年迈的轻声吱呀,些许颤抖着被打了开来,潇辰望着潇音希渐渐远去的身影,眉梢一颤,皱了皱。
皇姐谈到国事外的常人,倒是少见。
她见着潇音希已经走了没影,也是拂了拂衣衫,迈开步子出了寝宫,朝着夜二人的住处去了。而此时,那房里,只有夜一人,坐在窗边,一双清冷幽寂的眸子也不知在看着何处,悠然得很。
正当她出着神,不知在想什么时,视野中忽的晃进一个熟悉的身影,她眉梢不易察觉地颤了颤,聚了有些涣散的瞳,定睛瞧了那个人儿,眸光淡薄。
潇辰勾唇昂首,眉梢入鬓,身姿纤细却隐约有着不能小觑的力量,只见她背脊笔直,英气恒生,踩着坚实却不大的步子缓缓朝着夜走了去。夜就那么透过窗纸,觑着她,面无表情。
未待潇辰抠门,夜便已是起身拉开门出了去,同潇辰对视而立。潇辰从那精致的容颜上移开了视线,偏过头,握拳抵唇,掩饰的轻声咳了一声,也不转回去,道:“夜姑娘对桃花节可有兴致?”
夜觑了眼潇辰那莫名别扭的模样,眸子一滑,轻声回道:“桃花节?”那清冷的嗓音带着一丝疑惑,好似并不知那桃花节为何物。潇辰身子一顿,挑眉转过头看着夜,眸中惊讶。
“你竟是不知桃花节么?”
“不知。”
潇辰瞪了瞪眼,竟是不知该如何去回答了。
这世上,竟有人不知桃花节。
夜好似全然不知自己这二字对潇辰是多大的震惊,仍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瞧着她,寡言少语。潇辰心下平静了许久,这才又恢复了平日的模样,扯了扯嘴角,试探般的问道:“夜姑娘,是否前些年一直在隐居?”
夜眉梢抖了抖,觑着她好一阵子,眸中泛着意味不明的波澜,随后不语的轻轻点了点头,表示应了。潇辰瞧着她,心下一丝疑惑,道:“桃花节就是一个举国祈祷国泰民安的节日,就在两日后,我便寻思着,带着夜姑娘同银姑娘去逛逛长安城。桃花节的时候,应当是热闹非常的。”
她本是喜静的性子,却又隐藏着温良。她并不喜去那些吵闹的地方,然看着潇辰那半眯着眼笑得激动的模样,却又不愿去拂了她的好意和期许。她便又是轻轻颔首,应了。她瞧着面前的人儿因着自己这一个答应,眉眼都展开了一般的欢喜,眸子一颤,滑出一丝笑意,她抿抿唇,道:“潇将军就不用去寻银了,她现下在午睡,待她醒来,我同她言说便可。”
“好,那我便回了,明日再通知你们次日的行程。”潇辰本想去旁边的屋子寻银狼,刚是转身,便被夜叫住了,听完便也笑了笑,咬了咬唇,似是想要问些什么,却是再一个转身,往回走了。
夜望着她差不些走得没影了,这才又回了屋,闩了门,又是坐到了方才的窗边,透过洁白窗纸望了眼长安城的方向,眸光晃了晃。
银狼,并未在午睡。
而是午后便又被夜叫了出去,出宫去打探打探前日遇着的那奇怪的男子是何物。
长安城人多嘈杂,然却适合隐藏。俗话说,大隐隐于市。而只要银狼见过一次或是知道气味的事物,不论那事物被隐藏得多深,她也是能寻个端倪出来的。
她靠上椅背,撑了头,阖了眼。
算算时辰,银当是到了那地方了。
长安城,城北衙门门口,四下无人,房顶上忽的轻身跳下一个窈窕女子,着素色青衣,轻灵俏皮。
银狼转了转眸子,打量着这空荡得异样的一角,鼻尖耸动,纤眉皱起,眸中银芒一晃,隐了去。
怪了,方才寻到这里时味道还若有若无的挂着一丝,到了这儿,便是断了。这是为何?
她四下转了转,一面瞧着周遭这些闭着房门的小宅子,一面寻着那股气味。
这地方,定是有问题的,然为何什么都嗅不出来。
怪得很。
她又是围着这几间宅子转了好几圈,却仍是一无所获。无奈之下,只得听了夜的话,跳上了房顶,开始在这一块地方跑动寻找。
离开时,夜曾对她交代,只要是活物,必定会移动,会移动,那定然不可只居节于在一处搜寻,这般极易毫无所获。
她一面跳过一家人的房顶,一面心下叹息。
罢了,反正自己跑得快,不在乎这段路。
而当银狼跑离那一处后,衙门那血红的大门吱呀一声,从内拉了开来,缓步走出几名扣着黑帽的小衙役,其中一个略微矮小,尖嘴猴腮,正是前阵子瞧着潇辰一脸轻鄙的那刁钻衙役。
那衙役旁边一个高大壮硕的衙役敞开手伸了个懒腰,嗓门粗犷,抱怨道:“唉,最近这血案子也有些多得过头儿了,累得我哟。”
——“是啊,这些天到处都是报案的,不是人丢了就是人死了,骇人得很,这莫不是闹鬼了吧?”
——“哈哈哈,你还信这些,这青天白日,皇城脚下,哪来的什么鬼。”
——“诶,错咯,正是皇城脚下,鬼才多哦······”
——“诶!嘘——想掉脑袋么!走了走了。”壮硕的衙役止了身旁那高瘦衙役的话语,眸子转了转,瞧着四下没人,松了一口气却也面色不好,拖着那衙役离开了去。另外两人也是结伴走了,留下那尖嘴猴腮的衙役一人,立在门口,狭长的眸子眯着,瞧了眼那高瘦衙役的背影,突兀的,咧了咧嘴,随后便是甩了甩衣袖,笑着轻声呢喃了几句,晃着脑袋离开了。
——“皇城脚下多鬼怪,孤魂怨鬼,尸骨埋城。哈哈哈,有趣,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