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骆驼散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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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宝生蹲在待秋双伶身旁也不知该如何宽慰,只隐约觉得自己永远也无法呆在她身旁,即便近在咫尺,却也如隔天涯。刘宝生并不笨,初次遇见秋双伶时就已察觉。

    “秋姑娘……”

    她捂着脸深吸口气,这才平复下来:“我没事了,抱歉,让你们陪着我。”

    “只要你愿意,我会一直陪着你。”刘宝生喃喃自道,嘴边挂着自嘲般的苦笑。

    或许是石窟太静,刘宝生虽无意让她听见,却事与愿违。秋双伶愣了愣,用仅有两人才能听见的声音说道:“谢谢。”

    刘宝生有些惊讶,尔后却笑了笑,红了眼。

    “出了石窟便能见到东月了,你真的要去吗?”涟阿浮在印广虚眼前,问道:“即便已经知道会亲手杀了她也要去吗?”

    “嗯,会不会杀东月不是由你们所决定的,而是我自己。”印广虚神色黯然,说完便往前走出了石窟。

    秋双伶站起身:“我们也走吧。”

    “嗯。”刘宝生笑着点了一下头。

    涟阿看着那二人的背影叹口气,转头看了看刻笔留下的刻画:“这东西可真是复杂又伤神。刻笔,妾身愿永不如你与白帝那般。”

    本以为第三层更为奇特,未曾想反倒不过是依旧可见海中的白色晶壁砌筑而成的普通一层,也并不宽广。唯有一颗大树立于中央,高不见顶。

    三人站在树前都未言语,各自暗怀心事,丝毫不见走到终点的喜悦。

    涟阿觉得十分不自在,便打破沉寂:“东月便沉睡于树中石棺里。”

    “为何要睡在石棺里?”刘宝生努力使自己看上去与寻常无异:“你可别这时才告诉我们东月已经……”

    “死了。”涟阿斜眼看着刘宝生:“你这是故意耍宝吗?妾身都已言明乃沉睡。”

    刘宝生怒气冲天:“那你为何要让她睡在石棺里!”

    “去问梨月,又非妾身所为。”

    印广虚走近树根处,又围着仔细看了一圈:“要除去这些树根并非易事,也不像一剑刺去便能劈开。”

    “正是,你们眼前所见的树根皆是梨月下的封印。你也被刘宝生传染了傻气么?先前解机关的时候倒是那么聪明。”涟阿凑到印广虚耳边一脸坏笑:“莫非……还在想石窟里秋双伶的模样?”

    “换做别人也一样会在意吧。”

    涟阿本以为印广虚会反驳,不禁有些讶异:“那你……还要见东月吗?”

    印广虚点点有:“嗯,无论如何我也要再见她一面。”

    “见了之后呢?”她看了一眼秋双伶:“那位女子对你的心意你现在你已十分清楚,你背负着她的心意见了东月之后又如何?”

    “我不是仲兮。或许我的前世与秋姑娘情至深处,但那已然随着仲兮的逝去的而消失。”

    “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在意这个秋姑娘?”

    印广虚竟哑口无言。

    交缠综错的树根从里渗出光来,似乎有着要从里炸裂开的势头。

    “秋姑娘,你这是在做什么?”

    听闻刘宝生这般问,印广虚立刻从树后面探出半个身子,随后便走了过去。只见秋双伶将双手放于树根之上,掌心忽闪的光亮正不段融入树中。而每融一下,整棵树便膨胀一下。

    涟阿见状大惊,立刻游过去想要制止:“你在作甚?!住手!妾身命你住手!”

    秋双伶并未因此停下,反倒使出全身力气加快了速度,仍是红肿的双眼又流出泪来。

    “你这是在发什么疯?!赶紧给妾身停下!”涟阿怒不可遏,摇身显出原形便朝她冲过去:“你果然另有所图!”

    刘宝生拔剑将秋双伶挡在身后:“你才是忽然发的什么疯,好端端的怎么说变就变。”

    “滚开!不能让她解开封印!”

    “不解开封印我们又怎么见东月,你、你别以为变大了我刘宝生就怕你。”

    涟阿气得怒发冲冠,恨不得一口水淹死他们:“你给我滚开!”

    印广虚寻思片刻,对秋双伶道:“秋姑娘你先别解,若是混沌并非我们能对付的,若是东月她……”

    “我一定要救她!”不等印广虚说完她便大声喊道:“我一定要救小月儿!我会想办法抑制住小月儿体内的混沌,能否请你……替我拦住涟阿,一炷香便好。”见他未做反应,她便又笑道:“你放心,我不会伤害小月儿。”

    涟阿一甩尾扇开刘宝生,刚往前了些许便又被连滚带爬而来的他拦下。

    他吐掉嘴里的血:“有我在你就别想动秋姑娘一下!”

    “不知死活!”

    刘宝生侧头朝身后喊道:“画画的你倒是快来帮忙啊!”

    印广虚犹豫片刻,便立即拔剑与刘宝生并肩而战。

    那海神虽身形巨大,可在塔中却行动不便,这倒是给印广虚他二人带来不少先手。印广虚不由得心中庆幸,若不是在海影塔中,只怕他与刘宝生连上古海神的一招也接不下。

    涟阿也被束手束脚弄得愤恨,可越是愤恨便越是让印广虚钻了破绽。

    “去她身侧!”印广虚大喊一声。

    “可、可她一直转身追着我啊。”刘宝生一面跑着一面对在涟阿另一侧的印广虚说道。

    “你始终保持在她身侧注意手臂便是,千万别去前后身。我们只需为秋姑娘争取些时辰就好。”

    正想尽办法捉住二人的涟阿忽然动作一顿,而后又变回了先前那小小的模样。趁她呆愣之际刘宝生扔下剑跃起扑过去将她牢牢拽在两手间,这才直接躺倒地上喘着大气。

    “你这蠢宝快放开妾身!”涟阿还在挣扎:“可恨,若是妾身真身在此岂会容你们几个作乱!”

    刘宝生摊成一个大字,左右虎口捏着涟阿的腰:“你省点力气,我可是为了不让你抓住我拼命跑了半天,累死了。”

    “猪脑!蠢宝!傻蛋!”

    印广虚弯腰休息片刻后走到秋双伶身旁:“如何?东月体内的混沌真能抑制住?”转头去看秋双伶时惊见她已满头大汗,面色苍白如雪,连唇也失去光泽:“你?!”

    “马上就好。”她一咬唇,又猛地朝树根中注入了光团,终于倒地不起。

    “秋姑娘!”印广虚伸手托起她脑袋:“你没事吧?”

    她裂开嘴,笑道:“没事,我本就……非人,又怎会……有事……小月儿……也没事……”

    听见印广虚呼喊的刘宝生跑过来,无比紧张地跪在地上关切询问:“秋姑娘,你这是怎么了?要不要紧?哪里不舒服?”

    秋双伶缓缓闭上眼:“只是……有些累……”

    刘宝生左手中的涟阿说道:“你该不会以自己的灵元去困东月的混沌了吧,想随着刻笔殉情么?”

    “为何……以前……都未察觉……”她话音刚落,便昏沉睡去。

    塔中顷刻间被裹缠在一起的树根里发出的光吞噬,再一眨眼间,耀眼的白光又迅速聚拢化为青色烈焰,最终将树烧成灰烬,露出了当中的透明石棺。

    印广虚轻轻将秋双伶的头放于地面,伸手摸上石棺:“东月。”

    沙土之上终于长出了野草,虽一株株稀疏,却也好过当初满眼黄沙。可独独有一颗书,枝繁而叶茂,点缀着这荒无人烟之地,显示着唯一的生机。而渐渐,野草多了起来,也开出了艳丽的小花。树下隆起成了小小山丘,可以眺望远方。

    树下坐着一名白发少女,身形单薄得让人心生怜爱。她入神地望着远方一动不动,似乎已经保持着这个姿势过了很久,久到忘记自己孤身一人,久到忘记自己因何要远眺。

    望着望着,地面渗出了水,汇成不入眼的小沟渠。望着望着,天空飞过了鸿雁,高声啼鸣惊艳了沉寂。

    “梨月?”印广虚这般问道,少女却对他置若罔闻。

    树上窸窣有些动静,本以为是风在挑逗,却不料竟掉下来一个婴孩儿,正好落在少女怀中。

    少女终于低下了头,看着婴孩儿:“是你。”

    婴孩儿笑着朝少女伸出双手,口中咿呀不清。

    “这里空无一物,你为何要来?”少女拖着婴孩儿腋下使她立起来。

    婴孩儿脚下乱蹬,朝着少女咧嘴而笑:“咿~昂~”

    “你所言为甚?”

    “咿昂~咿昂~”

    “你要留下来陪我么?”

    婴孩儿笑着点头,似乎又长大了许多,慢慢成了印广虚熟知的那个模样。

    他走上前,试着唤了一句:“东月。”

    然那小女娃子也如少女一般毫无应答。

    小女娃子站在少女身后,环抱着她的脖子:“娘,你为何一直坐在这里?”

    “等人。”

    “为何要等人?”

    “等他来接我。”

    “可是过了这么久,也未见有谁来过。娘,你等的那人当真会来?”

    “嗯。”

    “若是他不来呢?”

    “便一直等。”

    “我陪娘一起等。”小女娃子挨着少女坐下:“娘,你是在等我爹爹么?”

    印广虚倒抽口气猛然坐起来,才发现自己躺在海影塔中,身边是快要急哭的刘宝生。

    “发生何事了?”

    刘宝生一圈砸在他身上:“我才要问你发生何事了!说晕便晕,我还以为真要死在这鬼地方了。”

    “东月呢?”他立即起身去看石棺,见东月还躺在其中这才松口气。

    刚才梦中所见无疑便是梨月与年幼的东月,日月交辉历经不知多少的岁月年头,从沙漠等到绿洲。东月在渐渐长大,而梨月却始终是哪清丽的模样,丝毫未变。因为梨月是那颗老梨树的树妖,所以才寸步不离?印广虚觉得似乎是这样,又似乎不是。

    “既然解开了封印,怎么这石棺还是打不开?”刘宝生用尽全身力气推了推,纹丝不动。

    “蠢蛋,你眼睛不过是件物什陈设么?看不见石棺并无接缝?”涟阿骂道:“这口通透石棺本是刻笔为自己而备,一旦封口便只能由内打开。”

    刘宝生寻味片刻:“也就是说我们只能隔着这破石棺看东月?”

    “正是。能让你们隔着石棺见她一面已是妾身最大的仁慈,还不快磕头谢恩。”

    “谢恩?”他右手抱着左手用力捏紧,脸上已是狰狞的笑:“那你先前极力阻止又是在耍我们?”

    涟阿根本不怕他,还得意说道:“虽然也有些担心她会动手脚,不过更多的是逗弄你们。即便你们不躲妾身也不会取你们性命,只不过……断手断脚可就说不清了,哈哈哈,真愉快。”

    刘宝生已经气得说不出话来,直接将涟阿塞进嘴里便要咬,谁知竟被磕掉小半颗牙,忽然就没了半点脾气:“我的牙,我的牙,你还我牙你这条死鱼!”说着便将涟阿砸向地面。

    涟阿捧腹大笑:“哈哈哈你现在这模样越发的蠢了,哈哈哈蠢蛋缺了半颗牙,日后饮水便漏,愉快,真是太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