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回

骆驼散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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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虫鸣了整个黑夜,齐声响响,不绝悠悠。

    东月被虫声吵得终于从梦境中醒来,起身张望,竟是夜空星明,数不尽的扑闪。丛草没过了坐在地上她的胸口,微微随风,也是一阵欢喜。

    她准备起身,却见旁边似乎躺着什么东西,尽管星光灿烂却仍是看得不清,便爬了过去拨开草丛。但见一小女娃子蜷缩着身子侧躺在草间,睡得香甜,手里还拽着格外艳红的纸风车。这脸东月倒是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再何处见过,索性拔了一根青草伸到小女娃鼻子底下挠了挠。

    小女娃被挠得猛然翻身做起来,边揉鼻子边大声说道:“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东月捏住她的脸颊:“喂小崽子,这是哪儿呀?”

    “我不叫小崽子我叫喜虫儿!”她挥开东月的手生气说道:“前不久才见过!”

    东月却咯咯笑起来:“喜虫儿,这是什么地方啊?”

    “灵极。”喜虫儿跳起来拍了拍衣裳。

    “灵极是什么地方,我怎不记得来了这里?”

    “你要记得才奇怪了。”喜虫儿双手仰着下巴一脸得意:“是我和司易子将你掳来的。”

    她站起来伸长了脖子四处眺望:“画画的在哪儿?宝生和秋姐姐怎么也见不到人影。”

    喜虫儿不耐烦起来:“你怎么这么笨,他们三个派不上用场的废物我们怎么可能掳回来。”

    闻言,这小妮子便立刻生起气来,推搡了喜虫儿一把,以示不悦:“谁说画画的派不上用场了!宝生确实是废物可画画的不是!”

    喜虫儿愣了愣,继而贼笑起来:“噢~你喜欢那个画画的~”说着便嬉笑着跑起来:“真羞人!~”

    “我不喜欢!”小妮子一时心急竟脱下鞋子扔了过去。

    “哎哟!”只顾着身后的喜虫儿一头装在司易子肚子里。

    司易子一伸手便抓住了东月扔来的鞋,拎起喜虫儿后衣领子:“喜从儿,不是让你好好看住她。”

    喜虫儿不住挣扎:“是喜-虫-儿-!不是从!”

    东月见机又脱下另一只鞋扔了过去,司易子反应过来时两手都抓住了鞋,使得喜虫儿掉在地上摔疼了屁股。她一面吃疼一面冲着司易子扑咬上去,叼住大腿便不松口。

    司易子被咬得毫无痛意,竟还笑起来:“咬坏了牙可别哭着找我哟。”

    “我回去了!”她松开口便要走。

    司易子可不管这些,伸手拽着喜虫儿的衣领便朝东月走去,任由她踢打。东月不住警惕后退,那司易子却只是将鞋扔到她面前:“把鞋穿上,跟我去个地方。”

    “不去。”东月一屁股坐到地上开始穿鞋:“我要去千都灵。”

    “就想着找男人,好羞~”喜虫儿做着夸张的动作对着司易子说道:“画画的,人家好想你~”

    “喜虫儿我捏不死你我就不叫东月!”东月穿上鞋就想扑过来,吓得喜虫儿赶紧躲在司易子身后。

    她吐出舌头做个鬼脸:“你本来就不叫东月。”

    不等东月说什么,司易子便将她扛起来不知朝何处走去:“反正你也出不了这失流之源,就随我们走一趟吧。”

    东月试着挣扎但并无成效,索性放弃,而开始垂下手去努力想触到草尖,以自乐。

    走了不知多久,再回过神来时,浅草已不及脚踝。

    司易子将东月放下,翘起一边嘴角笑道:“没想到还真如无燕君座所言,你就是我们苦寻不得的魁魔碎体。”

    “肿魔碎体是什么东西?”东月转过身来,却不想竟被眼前之物惊了一下。

    紫晶石中立着一个小女娃子,扎着羊角辫子红扑扑的脸,睁圆了眼纹丝不动,仿若凝固于这晶石之间,连同岁月与记忆。

    小妮子欣喜上前对着紫晶石又摸又拍:“这不是我小时候的模样嘛。”

    “这才是真正的你。”喜虫儿说道:“真正的你一直被关在这个地方,现在你必须将她放出来。”

    东月拧了拧自己胳膊,疼得呲牙咧嘴:“我也真的我。”

    “现在的你是不完整的,只有让她出来,你才是完整的。”

    “我怎么让她出来,我没办法一掌将石头劈开。”

    喜虫儿随即抓住她的手放在紫晶石上:“像这样,你把手放上去,然后想着让她出来。”

    “可她好像不肯出来。”

    司易子拔下一片草叶夹于食中二指朝着东月左手一扔,飞出的草叶变成利刃割过她虎口敲打在晶石上,噹,又弹开落在地上恢复成带血的青草。

    东月疼得猛然缩回手转身怒目瞪着司易子:“如果你是不小心的我便原谅你。”

    司易子埋下头低声笑起来。

    沾染了东月鲜血的紫晶石发出刺耳的悲鸣与点燃整个夜色的光。东月捂住耳朵痛苦地蹲下身,司易子抱起喜虫儿往后急退。不知为何,天地突然震荡摇晃,群星黯然陨落砸在草地上碎成许多块,夜空坍塌,大地崩裂,先前幽静的景致全都散去。

    喜虫儿拽进司易子的衣裳显得十分害怕,无奈之下,他只好带着喜虫儿离开。

    百刹谷缭绕着瘴气,时而浓郁,时而淡薄。瘴气淡薄时还可见溪水潺潺,蝶舞花娇。瘴气浓厚时便只觉周身沉重,虚软无力。若不是来人非等闲之辈,只怕难免丧命于此。

    她二人走至山壁前,稍年长的女子阔手一挥,山壁便裂开,露出足够进入的狭缝。一真烈风吹出,风韵犹存的女子不过是眯了眯眼,未有所动。她身后的少女却不得不别开脸抬起手遮挡。

    “勾琴,别来无恙啊。”狭缝之中传来洪厚男声:“你我怕是有几百年没见了吧。”

    勾琴眉目间不复昔日温婉,早已是历经变迁后沉淀下来的笃定与刚毅:“燕粟,魁魔碎体不是你我能驾驭之物,你若将它放出来世间必定大乱!”

    “哈哈哈,勾琴,你几时变得会替这世间着想了?你找你的圣子,我找我的魁魔,我们几百年来互不相干不是挺好的吗。”

    “别再让魔族蒙羞了!”勾琴迎风而起穿进山体之中,落地时瞟见漂浮于半空的东月与闭目打坐的喜虫儿伸出魔化的手对着东月一抓,便将司易子与喜虫儿的精气带了出来。

    燕粟坐在玉座上拍起手来:“厉害,识破与行动一气呵成,勾琴,你倒是越来越精进了啊。”

    司易子落地拎起还没醒来的喜虫儿朝着勾琴稍作颔首:“许久不见。”

    勾琴惊得再无先前的盛气凌人:“溪从?!你……你?!”

    “现在已经更名司易子。”

    “你为何要这般糟践自己!”勾琴十分生气,竟没忍住冲上前狠狠给了他一记巴掌,转而对燕粟怒道:“你便任由她这么做?!”

    燕粟并摊了摊手显得并不在意:“这是他自己做的决定。”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怎么也能做主吧。”司易子将喜虫儿扛在肩上,对才进来的女子笑道:“虹岚,你这张脸还是这么无趣啊,这面纱也该扔了吧?啊我倒是忘了。”他勾起一边嘴角低头挑目笑起来:“没有面纱你连房门都不敢出。”

    尽管面纱遮去了半边容貌,露出的眉目透着清冷:“那又如何?”

    飘于半空的东月忽然睁开全然乌黑的眼,张口吐出黑气直直击中勾琴后背。勾琴猝不及防朝前扑倒在地口吐乌血,未等其余几人做出反应东月边又是猛然朝前飞来揽了燕粟与司易子便朝山壁撞去,震裂了一面山壁。

    司易子被揽走时放下的喜虫儿终于悠然转醒,还未彻底清醒便已入了东月的魔眼,司易子坐在碎石堆里挣扎着无法起身:“喜虫儿快躲开!!”

    可喜虫儿偏偏被吓得浑身发抖哭了起:“司易子……”

    虹岚见势扑上前抱住她滚向一旁躲开来,却也丝毫不敢松气。

    “呼……呼……”东月伏在地上慢慢靠近她俩,吓得喜虫儿赶紧将头埋进虹岚怀里。

    燕粟站起身仰面大笑:“哈哈哈,魁魔复活了!六界没有活路了!”

    东月转过身看着燕粟:“呼……”

    司易子见此状大声朝虹岚喊道:“快跑!跑啊!!”

    虹岚一咬牙,趁着东月扑袭燕粟之时抱着喜虫儿逃出山洞。

    燕粟一掌接下东月的势头呵斥道:“你别忘了谁才是你的主人!”

    “魁魔绝不是你能掌控的!”勾琴迅速出手本打算就此缚住东月,岂料燕粟却单手抵挡下来。

    他笑道:“你可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啊勾琴。”

    “呼呜!”东月抓紧燕粟的手用力一甩,便将他二位齐齐甩飞。

    司易子虚弱得连站起身都有些费力,却还是坚持着化出魔爪全力从东月后背戳穿了她的身体。然而东月似乎并未觉出痛意,低头抓住司易子来不及收回的手轻轻一折,便听他响彻整哥百刹谷的惨叫声。

    “溪从!”

    司易子捂住断臂连连后退跌坐于地上喘着粗气,若不是他舍弃了“溪从”转而化身为“司易子”,也不会这般不耐打。

    “少了一只手臂算什么。”燕粟站起来张开双臂往前似要抱住东月,睁大眼笑着,面容狰狞:“即便只是魁魔碎体却也有如此惊人的魔性,来吧,我才是你的主人。”

    “呼……呼……”东月愣了愣露出怯意,随后竟腾空而起顶破山体跃贯逃出。

    天空划过一道裂痕,随之而来的是轰耳雷声。

    昀仁礼站在高台上望着忽而天明的夜空拧紧了眉。

    “昀掌门。”昀仁礼身后忽现出一个人影,青衫长袍,须发银白。

    昀仁礼回身见到,立刻颔首以示敬意:“古掌门。”

    “这场雷电非同一般,只怕会有祸事,五宗最好都各自做好准备以备万一。青翎涯与天衡渊老夫都已与其掌门通汇,可唯独襄夷的商掌门,老夫与之无法通汇。”

    昀仁礼叹口气:“大概又不知跑去何处游玩了吧。”

    “老夫已安排玄灵道宗的弟子留意魔界动静,龟文残片虽遗失人界百寻不得但也不可大意,这关乎整个六界的生死。”

    “千都灵也会密切留意。”

    古掌门点点头便消失不见。

    百刹谷中满目疮痍狼藉一片,燕粟坐在他的石座上靠着扶手衬着脑袋笑看勾琴替司易子疗伤。

    “你为何要舍弃溪从的身份而成为司易子,你明知为此虚付出本条命作为代价。”勾琴不由得捏住他受伤的手臂:“为何要弃女从男!”

    司易子吃痛地皱了一下眉,却又做出玩世不恭的神色:“做了一千多年的女子实在太无趣,想知道做男子是何滋味。”

    勾琴无论如何也不能理解:“为此你竟舍去半颗魔心?!”

    “是男是女本来就应由自己决定,而不是该别人随便取个名字就定下了。”他抽回自己的手臂试着活动,虽已接回却已不如以前灵活了。

    “胡闹!”

    “司易子!”虹岚拗不过喜虫儿只好带她回来,刚进来喜虫儿便直奔向司易子撞进他怀里来回蹭。

    “好了好了,我身上还有伤你先松手。”他拎住喜虫儿后衣领往外轻扯,明明吃痛却笑得特别温柔:“哎你别咬了当心咬坏牙。”

    “喜虫……儿……”勾琴看着那二人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