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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筒里还剩下一些溪水,跋山涉水的二人此时也已有些疲惫。面朝东海一路走来,越发是荒漠,若不是每日太阳都是从他们前面升起,凤桡都快怀疑走错了方向。
这去东海的路途是他们所不能想象的遥远。
“戋尤,你为何会知道仲兮在太阳的放向?他是不是同你说过些什么?”
正在生火准备烤飞雁充饥的戋尤顿了顿,说道:“天龙卷往东面走,若是仲兮是为驱除天龙卷自然会往东面去。”
凤桡看着忙于做食的戋尤笑起来:“你果真知道。不过若是你不想说我也不会再问,只是,我想知道你为何要见仲兮一面?”
“身为少俞族人,保护首领是我毕生职责。”生好火的戋尤开始胡乱拔去雁羽:“至少也应将你平安送至他身边。”
凤桡叹口气:“既然你这般不愿说我也就不问了。这以后你可有何打算?左丘国回不去,也就再也见不到婴尔是了。”
戋尤捣弄着火堆:“她已嫁做人妇我又何必再去见。你呢,与仲兮有何打算?”
她握住脖子上的吊坠浮上一丝略带羞涩的笑意。
见她不语,戋尤便继续问道:“你脖子上挂的并非所谓的魔虫吧。”
“是种子。”凤桡捻起坠子摇了摇:“梨树的种子。”
“梨树是何物?”
“我也不知,听他说是能开出满树白花长出食物的树。”她握住坠子:“他说愿少俞以后都不再为生存而发愁。”戋尤瞄了几眼没瞄见,凤桡便坐过来仰起脖子给他瞧仔细。
“仲兮怎会突然给你这个东西,虽说能长出果实但现在这样也无法充饥。”
“这是他一直随身带着的东西,听他说是犹若他阿父之人赠与他的。”
戋尤往后靠了些,看着她:“他把这么重要的东西赠与你,也就是有与你结合之意。这是定情信物?”
“什么定情信物,别胡说。”凤桡慌忙将坠子藏回衣裳里,羞红了脸。
戋尤却是早已看透一切般的有些得意:“你们婚典的时候我来做司祭好了,反正除了我也没别的人了,说不定婚典之前我就能当上阿叔。”
凤桡不由自主摸摸小腹,却忽觉羞人甩开手连连踏脚:“什么阿叔,呸!”
戋尤举着烤好的雁肉递到她面前:“好了,吃吧。”
“你不吃吗?”
“当然是有孕者先。”
凤桡作势要打他,却又收回手接过雁肉呼呼两声撕下一块还烫手的肉扔进嘴里。
不知从何处来的一阵风吹散了火堆,火星子与烧尽的树枝飞得到处都是。凤桡只觉得手里的烤雁有些拿不稳,不等她使点力气便掉在地上沾染了尘土灰沫。
她看着眼前面目狰狞之人,只是咳了一声竟就涌出许多血来。
“哈哈,哈哈哈哈!”燕粟大笑起来:“刻笔,我虽杀不了你,但你要保护的人类却能轻而易举就杀死!”
“凤桡!”被震得仰面倒下的戋尤撑起身拽住燕粟已魔化的手:“这是……魔?!”
燕粟伸出另一只手抓住戋尤天灵盖手指掐了进去,再一用力便将他甩出几丈之外:“刻笔身为神伺竟然会对凡人动情。”言语间他又用力拽住凤桡的心脏。
凤桡抓住燕粟的手臂,在她眼里,面前的不过是看不清模样的男子:“仲兮……仲兮……你在哪儿……”
“燕粟!”勾琴追过来欲要拔出他的手:“你在做什么!”
“不用你管!”他猛然抽回手,手心之中还握着凤桡的心脏。
凤桡来不及闭眼就已仰面倒在地上,血湿了身下一大片红还在奋力往外流。
“凤桡!!”戋尤一步步匍匐往这边爬,却在燕粟撕扯出凤桡心脏那时停住了:“凤桡————!”
勾琴一掌打落他手中心脏:“你还要疯到何时!我们已经不可能再回魔界了!”
璃夙低头皱眉:“对不起勾琴姐姐,不过我还是希望你们能继续留在妖界……可以吗?”
燕粟舔舐着手上的血:“妖界?魔界?今日起,我便是第七界的王!”
勾琴伸了食指轻点燕粟眉间:“睡吧。”她刚说完燕粟便闭眼倒下,被她一闪身拽住腰间带走。
璃夙走到凤桡跟前弯腰鞠躬连说了三声对不起,才跑到戋尤身边:“对不起……你不要怪燕粟哥哥,我可以治好你,可是那位女子就……对不起。”
戋尤并不搭理她只顾艰难站起来跌撞朝凤桡走去。
“帝尊,走吧。”
璃夙又朝戋尤的背影道了声对不起才步步回头的随尛翼离开。
“凤桡。”戋尤低声唤道。
躺在地上之人并未有响应。滚地而来的风吹动地上的细石却吃不动她变成辫子乌黑的发,只有脸边细发还在挠动。直勾勾看上天顶还噙着泪的眼啊,不见分毫痛苦,唯有期盼与无穷尽的遗憾。
每每泪涌上来戋尤便头疼得厉害,血也潺潺往外流。他只好止住心中悲痛拾起凤桡的心脏放回她胸前的血窟窿:“我也不知可还能活着见到仲兮,他委托我保管的东西也不知还能否完好交还给他。”他从腰带内拿出一小块龟背放于她心口中:“若是我死后猛兽将它叼去可就不好了。我只能将这东西交给你,你替我保护它,有朝一日见到仲兮之时便交给他。”
戋尤的头又疼起来,青筋凸显像是要炸开,只能紧闭上眼勉强才能缓解一些。
“不知道他送你的树种是否真能开花结果。”他时不时停下给凤桡挖土做坟的双手揉揉头。
晚霞美艳,似火烧着了天,又似捕猎后洗过手的溪水,却比火更柔和,也比血染的溪水更激烈。这余晖铺洒在凤桡脸上,不细看去,还以为是她羞红了脸。她躺平之后戋尤才发现她的小腹已微微隆起,兴许是吃饱喝足了,也兴许是真的有了孩子。他宁愿是前者。
他于她的坟土旁边躺下:“若是当真能开花结果就好了。”
“矔疏,你且先在此等我片刻。”仲兮顺了顺矔疏的鬃毛,望向狼藉的左丘国。
矔疏索性曲腿伏在地上小憩。
日出时刻,络圩带着精壮的男子正在清点残留下来还能使用的东西,昨夜为防猛兽袭击,轮番守夜之人困得睡去。妇幼挤在尚未遭殃的房屋中。天龙卷过后许多人已失去耐性,唯有跟随络圩忙碌起来才有一时的心安,可难免还是被焦躁钻了空子。
“首领,这里已经不能再住下去了。”泷宿走到他跟前说道:“水源被破坏,我们需要另觅新址。”
络圩扔掉手里的土块到处看看:“前日才历经了天龙卷,大家疲惫的状态下并不适合迁移,况且我们也不知该迁往何处。等大家都平静下来我们在做迁移的打算,这几日就先辛苦辛苦轮番守夜。”
娷华从屋内走出来,只因婴尔是帮着荼葛婆婆照看一些不知为何发热咳嗽的人,这使得她非常不快:“络圩,我们现在连自己的人都照顾不了,你真要继续留着少俞的人?”
“正因如此才更需要少俞的人帮忙。他们经理过一次这样的天灾,知道如何应对。”
“络圩。”婴尔是也从屋内走出来,瞄了眼娷华,说道:“要尽快将发热咳嗽之人与大家分开。”
娷华忽生不悦:“你这话什么意思?”
婴尔是也毫不示弱:“巫天长老听久了神音反倒不懂人言了么?”
“你!”
络圩朝泷宿递了个眼神,一面说着一面拉起婴尔是往别处走去:“我与少俞首领私下说些事。”
娷华欲追上前却被泷宿挡住了去路。
婴尔是甩开络圩的手别过脸显得十分不高兴,络圩只好追着她面朝的放向左右来回跑。
她不甚耐烦说道:“晃得我眼都花了。”
“那不晃了。”络圩握住她的手:“我说要将发热咳嗽之人与大家分开,这是为何?”
“我还没原谅你!凭什么是我们走而不是她走。”
络圩弯腰凑过脸去:“你看,她这不是走了吗。少俞首领笑一笑。”
婴尔是却偏偏瞪了他一眼别开脸抿着嘴强忍笑意,可还是没忍住:“我可是有正事要说。”
“将发热咳嗽之人与大家分开?这是为何?”
婴尔是沉默片刻后,道:“当初少俞遭遇天灾,本以为就此过去,可谁知部族中有人发热昏睡。一开始我们并未太过在意,直至后来越来越多的人出现病状并相继死去,我们才意识到有多危险。”
络圩闻言略微吃惊,他蹭听祖辈的人说起过大数人得病相互传染最后不治而亡之事:“真有这般严重?”可他去从未见过。
“我也不知道,只有暂且分割开来。”
络圩游些沉默,无奈只能舍小保大。
“首领!”泷宿突然喊到,病指着前方:“是天神仲兮!”
他临风而来,踏去薄尘厚土,不现神威。
屋外的人听见泷宿的言语纷纷停下手里动作,呆立瞩目。明明是与之前看起来并无二致不过是换了身衣裳可在他们眼中仲兮变得有了谪风仙骨,威严而神圣。不待他走近这些子民便纷纷跪下以祭拜之姿,这反倒有些吓住了仲兮。
“你当真是天神?”不等仲兮开口络圩便略带欣喜急切问道。
仲兮不禁心中起了不安:“凤桡呢?”
“她……”
婴尔是抢过话头:“她为了保护少俞族人,已经同戋尤一起离开了。”
仲兮皱起了眉头:“戋尤也离开了?”
说话间屋内的人纷纷涌出来围着跪了一圈,俯首帖耳:“望天神指引!”
“你们做什么?!”娷华激动地想把地上的人拉起来,却没一个愿意听从于她:“起来!都给我起来!”
婴尔是见机跪下:“望天神饶恕凤桡。”
仲兮皱起眉头,饶恕?
“他未必就是天神!说不定只是少俞的人串通好了的!”娷华站到仲兮面前用力杵响手杖:“你如何证实你是天神?我聆听神音这么多年却从不知道有叫仲兮的神。”
“你不知道并非就是没有。”仲兮扶起婴尔是:“怎么回事,凤桡为何离开?”
婴尔是颔首恭谦而道“左丘的巫天长老听了神音以为天龙卷是少俞带来的灾祸,为了挽救我们凤桡将罪责拦到自己身上。”
“神音?”仲兮显得不满:“你是听了哪位天神的神音,不妨告诉我。”
娷华挺了挺胸脯:“五天帝轩辕。”
仲兮扯起嘴角轻蔑笑了笑,唤道:“矔疏。”
远处传来嘶鸣踢踏之声,在众人惊呆的神色中跃下云端轻巧落地化成散发少年,额头上还挺立着一只角。
“让她听听轩辕帝尊的真正神音。”
矔疏身未动,却在眨眼间化成了轩辕帝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