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骆驼散仙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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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亥时还未到,印广虚便结了房钱带上行囊离开客栈。店小二还有些不舍,拉着他多聊了无非是闲话的几句:听说镇外西北五里路的汨衲山最近不太平迷雾缭绕进去的人鲜有出来的。印广虚笑笑道谢别过,毕竟那地方不在他行路计划中。

    来到先前见过刘宝生的墙隙,若是不点了火折子往里照根本看不见:“喂。”

    “你终于来了。”刘宝生只探出一个脑袋谨慎朝四周看看:“带吃的了吗?我饿得快不站不稳了。”

    “有两个馒头在箧衍里。”他在刘宝生面前放下箧衍与细软:“你一会儿换上我的衣裳,背好箧衍去凤山脚下等我。若是把守的官兵问起来你就说家中老父病急,你要赶回去尽孝。他们会用火把照你的脸,拿张布绢假意哭泣别让他们看清就行。”

    刘宝生蹲下身找出馒头便往嘴里塞:“那你怎么办?你不随我一起走?”

    “我还有别的事要去办,办完便来找你。只是……”印广虚直勾勾盯着刘宝生:“你这一走必然会牵连到惜花楼,红老板兴许会代替你被抓起来。”

    刘宝生闻言愣了愣,随后立即猛然站起身抓住印广虚的衣袖道:“为什么要抓我娘?我是我,我娘是我娘!”

    “你和东月逃走钱大人自然要找个泄愤的对象,且红老板平日处处维护东月又是你娘,或许会被当做共犯也说不定。”

    “那我得带我娘一起走!”刘宝生咬住馒头拿起自己的细软便向往外走。

    印广虚堵住他的去路:“怎么带?现在惜花楼外全是官兵,你一去便会被抓。别说你带红老板走,连你自己估计也走不了了。”

    “总不能丢下我娘让她替我受罪啊!”

    “你若真想让红老板和惜花楼免于责难我倒有办法。”

    刘宝生一听,真想往他脸上揍一拳:“你兜这么大个圈子直接说你有办法不就行了,让我瞎紧张。”

    印广虚勾起嘴角:“看看你值不值得我帮。好了,你先换上我的衣裳,尽量自然些别太招摇,能不能骗过官兵就看你自己本事了。”

    印广虚刚转身便又被刘宝生叫住:“你真能保证我娘和惜花楼不被牵扯?”

    “保证绝对不会受牵连我是不敢,但若是她们配合我倒是有这个自信。”

    不等刘宝生继续说什么,印广虚便转身挥挥手往惜花楼走去。再让他问下去今晚可就不见得能离开清花镇了。

    此时的惜花楼依旧是以往那般喧哗,却如这深夜中微弱的一点星光显得颇有些有气无力。姑娘们并不关心刘宝生此时身在何处安全与否,甚至连这惜花楼会不会受到牵连也丝毫没有想过,除了眉儿和早已无心生意而又不得不露出笑脸招呼客人的刘惜红还在担忧。

    “哟,印公子也来寻欢呀。”门口有喝醉酒被姑娘扶着的汉子向他打招呼。

    “是啊。”与那人打过招呼后他便走到堂上,装作是来找姑娘。

    有还闲着的姑娘便迎上来:“公子~来这边坐~你吃点什么?”

    “可还有空着的厢房?”

    “有的有的~公子楼上请~”姑娘一面领着他上楼一面说道:“楼上厢房入房便要一块剪白,酒菜自然会是最好的。”

    “不知姑娘是不是最好的。”

    姑娘转过身勾着印广虚的脖子:“公子你看我是最好的么~”

    在楼下瞧见印广虚的刘惜红交代了姑娘好好招待客官便走上楼来推门进了厢房。房中的姑娘正在为他斟酒,而他却一改进房前的满面笑容变得面色冷峻出神地盯着木桌,也不让姑娘碰他。

    “印公子怎么好像不高兴?”刘惜红进来关上房门问道:“是对我们香蓉姑娘不满意还是惜花楼的特酿不够香醇?”

    印广虚抬起头见到刘惜红依旧不动声色,心中却如释重负松了口气,这些姑娘他可实在是应付不来:“红老板可否借一步说话?”

    刘惜红转头让香蓉先退下,等她关上了房门才开口:“印公子特意到惜花楼找我,是为何事?”

    “若是不出意外,宝生此刻已经换好我的衣裳准备离开清花镇了。”

    刘惜红先是一愣,继而虽然松了口气眼眶却又有些些泛红:“能平安离开就好,谢谢印公子前来告知。”

    “能不能平安离开还得看红老板愿不愿意帮个忙。”

    “印公子请讲,只要是我刘惜红能做到的一定帮。”

    “这需要红老板配合我演一出戏。”看着刘惜红一闪而过的不解,他继续说道:“让两名打手穿上刘宝生的衣裳从惜花楼跑出去,红老板尽可能大声地叫刘宝生的名字并且规劝去衙门,声音一定要大到让周围的官兵都听见。”

    刘惜红有些不解:“这是为何?”

    “刘宝生逃走钱大人抓不住人想来会以为是惜花楼将他藏了起来,势必会对红老板不利。这样一来可以让惜花楼不受牵连,二来宝生离开镇口的时候也会容易些。”

    刘惜红微微有些显得担忧:“可是如此一来万一被抓住那岂不是……”

    “所以还需红老板派出几名打手以追刘宝生的名头乱跑来混淆官兵追铺方向。要尽可能将此事弄大,一炷香后穿了刘宝生衣裳的打手伺机脱掉衣裳再混入官兵的寻找队伍中。如此一来既不会让人觉得是惜花楼放跑了刘宝生,又能引起骚乱让守在镇口的官兵对伪装后的刘宝生掉以轻心。这之后兴许钱大人还是会怀疑是红老板放跑了刘宝生,所以一定要将劝他去衙门的戏演足。”

    “公子为宝生与惜花楼做到如此地步,我刘惜红无以言谢。”刘惜红说到此处便欲跪下,印广虚及时起身上前扶起。

    “时候不多了,还请红老板立刻着手准备。对了,另外再给我一双刘宝生穿过的鞋,随便哪双只要合脚便好。”

    “好,好,我这便去。宝生的鞋我会让眉儿送上来,公子请稍等片刻。”刘惜红说完便转身出去。

    印广虚来到窗前将窗户推开一条缝儿往外看。楼下果然守着一个人,想必后院儿门外也有,只是引起骚动不见得会影响到镇口把守的官兵,看来还得用些激烈的方法,官兵拿着武器也不见得能跑多快。

    果然如印广虚所料,即便装扮成他的样子刘宝生还是被守镇的两名官兵给拦了下来。他只好寻着印广虚的那套说辞演了起来,连哭带嚎愣是让那两名官兵不知如何是好。可官兵也没有就要放行的意思举着火把再刘宝生身边照来照去,他面朝哪边火把便紧跟着移到哪边,照印广虚的意思又不能硬闯。

    “站住!守门的快拦住他!”远处传来这般呼喊声。

    眯起眼睛仔细看,才能瞧见正对入口的街上直冲冲有个人跑过来,黑灯瞎火仅月色可依本也只能隐约见到黑影的轮廓,片刻后方才顺风听见脚步声依然看不清模样。刘宝生瞄了眼正全神贯注看向黑影的官兵,本寻思着悄悄溜走,可忽然便又听人喊道:

    “快!快抓住他他是刘宝生!千万别让他跑出镇子!”

    刘宝生一愣,再仔细听着声音,可不就是那印广虚嘛。

    只见官兵二人闻言顾不得继续盘问立刻追过去,而那跑动的黑影却灵巧一闪,躲进了黑夜中。那黑影可别就是印广虚啊,正这般想着的刘宝生忽然看见有个人影正走过来,不急不缓竟还带了几分姿态。

    能借着镇口火把瞧见他衣摆时,那人影开口说道:“愣着做什么,等官兵来抓你么。”

    刘宝生一见来人面容便笑起来:“我还以为先前那黑影是你呢。都搞定了?”

    “搞定了,就算钱大人想怪罪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了。走吧,前面去说。”

    “哎!”

    刘宝生跟着印广虚高高兴兴走了几步,离镇口有些距离后才停下来。印广虚拿出一包东西递给他:“换上。”

    “这是什么?”刘宝生接过迫不及待打开,一看竟是自己穿过的鞋便十分疑惑:“怎么我离开清花镇还得换双鞋子?”

    印广虚一面伸手去扒刘宝生身上自己的箧衍与细软一面说道:“换好之后把你脚上这双鞋随便扔一只在前面,然后我们连夜去凤山。”

    “扔掉?!好好的鞋子为什么要扔掉?那样不就让他们知道我已经离开清花镇了。”

    “就是要让县衙的人知道你已经走了,免得让惜花楼背上窝藏罪犯的罪名。”

    刘宝生一屁股坐到地上边换鞋边道:“你心思还真多,连这也想得到。”

    见刘宝生席地而坐的印广虚脸色微微一楞,随后又恢复过来:“你身上穿的衣裳是我的,你倒是坐得洒脱。”

    刘宝生一看才想起来立马起身拍拍尘土笑道:“嘿嘿嘿不好意思,我习惯了。回头脱下来我给你洗干净了再还你。”

    “去凤山吧。”

    “你……不生我气?”

    “一件衣裳罢了,还不至于。”

    “嘿嘿也是。”刘宝生将手交叉枕在脑后走在印广虚身侧:“哎呀,终于要离开清花镇了,我竟然还有些舍不得。”

    印广虚没搭话。

    凭着月光色太明朗的光二人走到凤山脚下,印广虚找了根粗细合适的树枝裹上破布蘸了油再用火折子一点,便有了火把。

    这凤山刘宝生以前倒是常来过,他记得山顶有片梨树林,东月便是住在树林中的茅草屋里。他举着火把领着印广虚往山上走,一路上也没见到官兵的影子。印广虚正有些奇怪,只听刘宝生一句到了,抬头看来便觉眼前豁然开朗,月光满树枝的梨花竟白得泛起了光晕,似乎所有的月光都只落在了这花上,让其他一切黯然失色。

    “东月!”刘宝生朝梨树林跑去,边跑边这般叫唤着。

    二人刚进入林中便忽起了一整大风穿过花间粗暴地刮落了枝头的花朝二人袭面而来,花落到脸上虽是不疼但仍是来势汹汹。风停再睁眼时,面前多了位小姑娘,鹤发长衫,立在月下惊为天上人,看得二人都呆了眼。

    梨月开口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何出得了我的幻阵?”

    印广虚拱手做礼:“请姑娘恕我二人贸然打扰,我们是为了找一位叫东月的朋友。不知姑娘可认识?”

    “她睡了,你们走吧。”

    刘宝生却围着梨月转了圈来回打量:“小姑娘你这明明是十三四岁小娃娃的脸却为什么满头白发?而且,我好像从未听东月提起过你。你不是会妖怪吧?”

    梨月也不正眼看他:“这凤山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印广虚将刘宝生拉回来:“姑娘,我们只是想知道东月是否安好,并无冒犯之意。”

    “她很好。”梨月说完一挥衣袖便又忽起了大风。

    二人只觉得被风刮得睁不开眼,树叶花瓣连地上的惨枝都朝他们身上砸,衣衫就好似要被撕烂般将他们往后扯,若不是脚盘子够稳怕是早已不知道被吹去了什么地方。

    如同凭空突来时毫无征兆,这风消失得也是让人措手不及,若不是衣衫上沾惹的花瓣树叶他们还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刘宝生茫然四顾:“我们先前不是在凤山顶与白发小姑娘说着话吗,怎么一阵风就又回到了山脚?那小姑娘也是说来就来说不见就不见,不会真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

    印广虚拍去身上的花瓣整理好衣衫:“走吧。”

    “去哪儿?”

    “你不是要离开清花镇么。”

    “可是那个小姑娘也不知道她是人是鬼。”

    “不管她是人是鬼只要知道东月平安在凤山就好。”印广虚扶了扶箧衍肩带转身走了:“再不走天亮官兵发现你逃离了清花镇就该派出官兵来追了。”

    刘宝生立刻跟上去:“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