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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差迟迟未来,凑热闹的人等得灭了兴致也纷纷散了,可那徐老板仍是非要等来衙差才罢休,由得刘惜红说尽好话也置若惘然。可这东月倒好,拉着眉儿便聊了起来:什么凤山上梨林的花开了,成片成遍白若晴雪,好看的不得了;还有她捉回去养的肥鱼拉出来好多好多白色珠子,一粒粒到处都是。
印广虚见只剩下六个人了,难免自己会显得突兀,便也走了,去选个适合明日搭墨的地方。
“东月!”刘宝生不晓得从哪儿跳出来大喊一声,反而吓得眉儿惊声叫起来。
刘惜红作势要打,呵斥道:“臭小子!这一整日不见人影跑哪儿浪去了!”
“哎呀娘,您先等等。”刘宝生大摇大摆走到徐老板面前一脚踩上凳子,前探上身拍拍他的肩:“我说徐老板,你这么耗下去岂不就是白白浪费了做生意的时间?不如这样吧,该赔的我们赔,您也大人有大量别跟她一个姑娘计较。”
徐老板打掉刘宝生的手:“我还就计较!我就不信官老爷也管不了她!”
“哦是这样的,我听说城郊发现具女尸,衙差们这时候都在城郊找尸体。您要知道我们这清花镇向来太平,忽然出现一具女尸这可不得了!衙差心思都在这女尸上面,我们这些做老百姓的得多体谅体谅。”刘宝生摆手摇头:“徐老板你现在去报官可能真的不合适。”
“你!”徐老板气得指着刘宝生的鼻子。
刘宝生笑眯眯抓住徐老板的手放下,语重心长道:“徐老板,想想您一家老小都靠这包子铺养活,这生意可耽搁不得。”
“是啊徐老板。”刘惜红见机从钱袋子中拿出十块剪白递给徐老板:“东月把您这养家糊口的地方弄成这样她也知道错了,当务之急不是官老爷治她而是您这铺子。宝生也说了衙差们都在查城郊女尸无暇顾及其他,这糊口的事可等不得呀,这些剪白您就先拿着,回去也好交代。”
徐老板本是心里窝气非要修理修理这个东月,可此刻转念一想又觉得刘惜红说的确实在理,这便不知如何是好的缄默下来。
刘惜红见他似有松动,便拉过东月:“东月,给徐老板赔个不是。”
东月的不字儿还没出口,刘宝生就跑过来站她边上轻声耳语:“赶紧道个歉,我带你去个好地方浪。”
她这才心甘情愿道了歉。
“好吧。”徐老板接过剪白:“你们以后好好看着她,别再让她到处惹事。”
见徐老板终于松了口,刘惜红喜上眉梢:“是是是,惜红一定严加管教。”
东月迫不及待摇晃刘宝生的手:“在哪儿在哪儿快带我去。眉儿跟我们一起去吧。”
“啊?我……”眉儿怯生生看向刘惜红。
刘惜红抓起东月的手:“今天你哪儿也不许去,跟我回惜花楼。”
“红姨~你就让我去嘛~让我去嘛~”
“刘宝生。”刘惜红冷眼看着自己儿子。
“诶娘,您有什么吩咐?”这刘宝生即刻就换了张嘴脸,就跟讨食的狗似的可劲儿堆着笑。
“你要去浪?”
“不去不去,我哪儿也不去呵呵哪儿也不去。”
“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刘惜红白了刘宝生一眼,便拉着东月回了惜花楼。这刘宝生只好悻悻跟在后头。
晨白未露印广虚便起了,麻烦店小二打来热水洗漱规整就背上箧衍下楼。
“公子这么早就要出门啊。”店小二刚摆好桌椅扯下肩上的抹布准备擦擦桌子。
“是啊。”印广虚客气回应。
“早食差不多好了,厨房做了馒头公子拿两个去吃吧。”
他犹豫了小会儿:“也好,那就来两个。”
“好嘞~”
这样的清晨还是会冷得人不由缩着脖子,印广虚不太怕冷倒是觉得刚刚好。他坐到昨天瞧好的地方将箧衍放下两旁一边抽出一块薄木板子伸展开来便是小小案桌,再摆好笔墨,只等客官找上门来。
等他弄好坐定,天隙已透出曦光金缕织染了云绸薄薄裹起初芽,再印下来,已是轻点了斑驳。街上来来往往渐渐有了些人,先前同他一样忙着摆摊开店的摊贩却不似他这般清闲,还能啃着馒头慢慢研墨。
“公子这么早也来摆摊?”昨日盛情给他介绍清花镇的小贩推着找木匠定做的板车停在印广虚旁边。
印广虚抬起头:“是啊。”
小贩探出头来看着他的书案:“卖字画?怎不见你摆出来,卖的东西要摆出来才能让过路的人一眼看见。”
“我就帮人写写家书,若是有人想请我画像也行。”
“家书?”小贩来了兴致,凑过来:“是写给谁都行?”
“对,你告诉我内容我替你写下来。”
“那……你可不可以帮我写封信给织花?”小贩忽然又红着脸连连摆手:“罢了罢了,她肯定会笑话我。不过公子,你这样可没几个人知道你卖什么,最好啊能挂个招牌。”
小贩退回自己的摊前整理东西,印广虚继续不紧不慢研着墨。朝着惜红楼走去的东月手里拿着一枝头的梨花从印广虚的墨摊面前走过去,只留有风中参着的丝丝花香。印广虚目光随着她过去,看了很久才收回来。
这般看起来,她也不过是寻常的姑娘。
小贩长吁一口气,这倒是又引起了印广虚的好奇心:“似乎清花镇的乡亲都不大喜欢那位东月姑娘,可我见她也只是普通姑娘。”
“哎哟公子你可不知道。”兴许这小贩是头次听人说东月是普通姑娘,不由地皱起脸:“这个东月到处跟人过不去。就昨天,徐氏包子铺都被她给拆了!我们可实在惹不起,一句话不入她耳就能活活被她给气死,这清花镇老老小小她都不放过。以前吧,本来以为惜花楼的红老板收留了她会严加管教,她也会收敛,可谁知,还是老样子!”
“这么说,她是孤儿?”
“她自己倒是说有个娘亲和她一起住在凤山上,可从来就没人见过。以前啊,她闯了祸镇上的乡亲也集结起来去凤山上找过,可根本就没她说的什么女子。小小年纪就学会撒谎,不过那时候大伙也同情她,一个小姑娘无亲无故自然是很想要个娘亲了。所以红老板才好心收留了她,也是想着长大了给自己儿子做媳妇。”小贩叹口气:“这东月身世虽然可怜,但骨子里都是坏水,只怕红老板的好心最后会害了她们母子俩。”
印广虚没有再接话,只是盯着墨盘若有所思。
东月绕到后门用了拍了拍,不见有人给她开门,便后退几步找了处墙角叼着梨花枝爬了进去,瞧她那熟稔的模样,愣是没弄脏衣裙,落地敏捷毫不费力。她得意洋洋地拍拍手掌的灰拿好梨花枝熟门熟路走向刘宝生的寝房,可到那儿一看,门开着里面却没人。
奇怪了,刘宝生从来都是睡到日上三竿才会起来到处浪。
“喂!”上了茅房回来的刘宝生冷得哆嗦就提着裤腰带还没来得及系跑了回来,进了堂子便看见东月在他房门外想吓吓她。可是这么些年了,他从未吓到过。
东月回过头来看着他:“我们去浪吧。”
“大清早的你让我睡个回笼觉,醒了就带你去。”刘宝生直径走进屋就想关门。
东月灵巧钻了进去:“你昨天不是说有个好地方。”
“我那都是骗你的。昨天为了你,我可是带着衙差在城郊转了半天被骂得狗血淋头,你就让我休息会儿。”他说着便蹬掉鞋子躺上床。
东月得意地摇晃着脑袋:“我就知道肯定是你捣的鬼。那你睡吧,我先自己去溜达。”
“去吧去吧。”刘宝生猛睁开眼吓得翻身坐起来:“你别!昨天你才拆了徐老板的铺子,今天指不定他会怎么着你然后又让你拆一回。你等等,我洗漱好陪你去。”
“还是你对我好。”
刘宝生弯腰提起一只鞋往脚上蹬:“那当然,你可是我未过门的媳妇,敢对你不好我娘还不得板子伺候。”
东月将梨花枝扛在肩上坐在刘宝生旁边歪着脑袋问道:“成亲之后我们还能不能每日出去浪啊?”
“肯定不能了。成亲以后就会像徐老板那样忙着讨生计,哪还有时候去浪。”
“那我就不成亲了,每日每日都在外面浪。宝生,你还是娶别人吧。”
刘宝生站起来系好裤腰带:“你以为我想成亲呐,还不是我娘自作主张。
东月高兴得从床上跳起来:“那我们可说好啦,不成亲。”
“是啊是啊。”刘宝生戳了戳她的额头:“不成亲。娶了你那我还不得时时看着你以防又出去生事,不得累死我。”
东月立刻便不高兴了:“拆了他铺子算轻的了,我还想拆了他棺材呢!”
“别!可别!姑奶奶你可别再拆人铺子了,不然这惜花楼就是白做了生意。”
“哼。”
“走吧,出去浪。”
她立刻和缓了神情:“你先去后院等我片刻,我去叫上眉儿。”
“欸你别……”
刘宝生话还没说完便不见了东月身影。
她一路小跑奔到眉儿房外,左瞧瞧右瞧瞧,便伸出食指沾了口水往眉儿窗户上戳了个窟窿。她弯腰凑过去对准了往里瞧,只瞧见眉儿床榻下的布鞋和关上的帘帐,便硬是将梨花枝插在窗户上蹑手蹑脚走了。她可不知道这么一弄眉儿的窗户又得重新糊了。
蹲在石凳上等着的刘宝生听见脚步声向后扭过头:“眉儿呢?”
“还在睡觉就没吵醒她。我们快走吧。”
“等会儿。”刘宝生起身跳下来围着她看了一圈:“花呢?”
“给眉儿了呀,你要想要我明日再给你摘一枝。”
刘宝生心生不安:“眉儿还在睡觉,你是怎么给的她?”
“我就随便这么一弄,给插窗户上了。”东月觉得自己特别聪明,还边说边比划起来:“只要眉儿起床便能看到。”
刘宝生痛苦地抱头蹲下:“你怎么可以如此粗暴啊小祖宗,糊窗户可是要钱的啊!”
“可是放地上眉儿没看见开门出来便踩上去了怎么办,那可是我偷偷背着我娘摘的。”东月双手去拉刘宝生:“哎呀好了~我也不会天天都给眉儿送花。走嘛走嘛我们去浪。”
“唉!~”刘宝生只得叹气。
可是东月却偏偏没有想过,若是眉儿起来看见窗户上竟然一夜之间好端端插着东西会以为来了盗匪,被吓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