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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边境,烽烟四起,战火连天。高巍势如破竹,沿渭河一路而下,接连收复西北渭州、岷州等地。但好景不长,当大军等打到金城下时,战况突然逆转。
西瓯以固若金汤的金城作为据点,打坚守战。高巍一时攻打不下,屯兵城下,以待战机。
然而高巍等得起,邵安却等不起了。
毕竟与突厥谈判的主动权,其实是掌握在千里之外的西北战场。如今突厥在观望,故而议和的筹码全靠高巍将军。西北战事顺利,则谈判顺利;西北战事失利,则谈判失利。邵安与高巍,一交一伐,双管齐下,方能成事。
可惜在即将功成之际,西瓯又扳回一局。于是前几日还热情好客的突厥太子,立马冷若霜冰,拒不见人,果真是翻脸比翻书还快。
使团面临着巨大的危机,所幸还没有到扣押的地步,邵安当机立断,命令使团中所有人不得轻举妄动,呆在帐篷中静候消息。
此外,邵安让人给颉柯斯利带话,请求再次会晤。
颉柯斯利装模作样的婉拒几次后,终于答应再次商谈。
这次谈判,突厥文臣武将全部到场,而邵安却只带了李洪义一人,颇有单刀赴会的架势。
颉柯斯利见状,再一次为其胆气叫好。双方落座,颉柯斯利开门见山的逼问道:“丞相可知西北战事?”
“略知一二。”尽管邵安身在敌营,但外面有张三随时传递消息,自然知道西北战况不利。
“高巍将军用兵如神,一路过关斩将好不威风。但若是贪功冒进,不慎中了敌人圈套,可就功亏一篑了。”颉柯斯利幸灾乐祸的说道,“就像现在,高巍攻不下金城,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洪义听他如此说自己的上将,顿时火冒三丈,双手握拳,手指关节“嘎嘎”作响。要不是邵安早有先见之明,提前按住他的手腕,否则此刻突厥太子的脑袋在不在还很难说呢。
“高将军谨慎小心,怎么可能会误入圈套?”邵安依旧神情自若,“在我看来,不过是西瓯负隅顽抗,乃一时之阻,且容他们垂死挣扎几日罢了。”
“丞相也太过于乐观了吧。可能是不知兵事,不懂形势之严峻。”颉柯斯利身为武人,从来都看不起掉书袋的文臣们,果然文武相轻,是不分国界不分种族的。
可惜他们料错了,邵安是知兵事的,且不是粗懂,而是精通。
邵安读书杂,对兵书也很有兴趣,什么《孙子兵法》、《六韬》、《三略》等通通读过。当年在安王府时,他常与李洪义在地上堆沙盘,两人各自为阵,互相对抗,一起演练阵法。后随安王出征,看得多见识广了,对兵法则有更深一层的理解感悟。
皇帝对邵安的军事才能很是器重,否则打西瓯时,也不会听取邵安的意见。但任谁也没想到,邵安最后一次的出谋划策会出现如此严重的偏差。若不是因为那次失误,或许他不会弃武从文,官拜丞相,而是哥哥帐下的一名军师幕僚。
然命运永远不会毫无差错的往既定方向前进,总会在某个岔路口突地一转,偏离大道千里之外,不知拐向何方。
邵安嘴角微扬,目光落在颉柯斯利身后悬挂的巨幅地图上,“金城南北群山环抱,东西黄河穿城而过,是易守难攻的绝佳地形。高将军受阻于此,情有可原。然西瓯深入中原,补给困难。若高将军从左右两侧包围,切断敌方运粮路径,长期僵持下去,则金城不攻自破。”
这点邵安能想到,突厥太子自然也能想到。他唯一猜错的是,邵安竟然能一语点破,其眼光之锐利,一点不像只会之乎者也的文臣。李洪义站在一旁,听了邵安的讲解后,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突厥其余将领,则也或多或少的点头称是。
颉柯斯利仍不服输,拿起长剑走到地图前,比划道:“如果我突厥由此处向西,从后包围高巍军团。丞相何解?”
邵安微微皱眉,若突厥这样做,形成反包围之势,高巍则会十分被动,腹背受敌。他向皇帝提出议和,也正是怕突厥由西进军,与西瓯东西相应,夹击我军。故而才采取一拉一打的战略,令高巍无后顾之忧。
“太子不会这样做,这样做太过愚蠢了。”即使心中万般焦虑,但邵安面上也不露分毫端疑,“金城,是离突厥近,还是离西瓯近?太子您费心费神打下金城,却要眼睁睁的看它划入西瓯境内。何苦为他人做嫁衣?”
“本太子可用金城换其余城池,这点就不劳丞相费心了。”
“新西瓯王野心勃勃,有吞并中原之心。若中原亡,下一步恐怕是攻打突厥。唇亡齿寒的道理,太子不会不懂吧?”
颉柯斯利的脸色黑了几层,邵安击中了他的软肋。的确,突厥并非完全相信西瓯,西瓯也非真的那样大公无私。
邵安起身离案,走到地图前,熟练自然的抽出李洪义腰间佩刀。奇怪的是李洪义丝毫没有反应,任由他抽刀也不加阻止,觉得彼此间有种特别的默契及信任。
邵安以刀当棍,在图上指点道:“西瓯能许给太子的,无非是岷州、渭州两地。很遗憾,这两州已收复,想必太子要空欢喜一场了。太子或许觉得,可以用金城交换西瓯这一大片草原,但本官认为,西瓯不会为一小小金城,而将自家草原牛羊拱手相送。”
“况且本官以为,金城的僵持局面不日便解。”邵安更进一步的说道,“高将军无论采用包围战,还是攻坚战,都可令西瓯一败涂地。反观西瓯,如今龟缩于城内,攻不敢攻,守不能守,如何能赢?”
颉柯斯利盯着地图良久,似乎要盯出个洞来,最后发现邵安之言无懈可击,只得从另一方面反驳道:“西瓯游牧民族,全民皆兵,骑射俱佳。你们中土人,怎可与之相比?”
邵安蓦然笑了,“突厥太子怎知,我朝无人?如今我国兵力强盛,猛将辈出,就说我身边这位小将,武艺也绝不在各位将军之下。”
此话一出,帐内敌将哪能善罢甘休,你一言我一语的争论道:“来使什么意思,太小看我们突厥了吧。”
“他那么年轻,怎么能和我们比?”
“就是,小子,有胆量跟爷爷我比试比试吗?”
“太子,他们太过嚣张,让他们见识见识我突厥的厉害。”
李洪义忽然插话:“比就比,谁怕谁?”
这次邵安没有阻止李洪义的冲动,只是看了一眼颉柯斯利,恰巧颉柯斯利也正含笑看他。邵安问道:“太子以为如何?”
“谈了这么久,看场比武,也甚有趣。”颉柯斯利胸有成竹的对手下说,“我的左将军去和他过过招。记住,切磋而已,点到为止,不得伤人性命。”
点将台上,邵安和太子并排而坐,随意寒暄。周围站着一圈突厥武将,看着场地中央,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一个个无非是等着看弱小的中原人是如何被左将军打败,好好挫一下其锐气。邵安则不动声色,静等比武开始。
点将台下,李洪义与突厥左将军摩拳擦掌,正在各自挑选合适的兵器,积极备战中。
邵安细观那名左将军,只见他身长八尺有余,全身都是大块肌肉,气势汹汹的持双锤走上比武台,仿佛他每走一步地面要抖三抖。
再看李洪义时,邵安心中不由泛起一丝苦涩,算来已很久未看过哥哥的战场雄姿了。哥哥失忆后,只余他一人在过去的记忆里熬着,备受离别之苦。若不是此次议和,哥哥为护卫,恐怕想要如此相近,也是难事。国难当前,却成就了他和哥哥短暂的相处相伴,也算是苦中作乐吧。
正在邵安思绪游离之时,李洪义已经选好了兵器。他没有用自己最熟练的刀,反倒选了长枪。邵安自是明白哥哥选长枪的用意,但不知为何心中略感不安,也不知这不安因何而来。
只见李洪义耍了个枪花,而后施展轻功,脚尖点地,几步跳到台上,如乘风飞入。虽说李洪义的身材高而瘦削,十分匀称,但与大块头相比,则略显得瘦弱了几分。
“咚咚咚”鼓声三响,比武开始。
左将军转转脖子,活动活动筋骨,不屑的看着对手。而后出其不意的欺身上来,右手抡锤直击对方,李洪义侧身一跳避开了。
左将军绕到左面,左锤出击,李洪义再闪。左将军正面攻击,李洪义再退。邵安见状十分得意,哥哥即使谈不上身轻如燕倒,但和全身都是肌肉的大块头比起来,便灵活百倍。几番下来,左将军连哥哥的衣角都没碰到,还累的气喘吁吁。
“轻功不错。”颉柯斯利偏头对邵安点评道,言下之意却是笑其畏战,只会躲闪。
邵安含笑不答,哥哥的武艺到底如何,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又打几回合后,左将军的耐心消耗殆尽,挥舞着双锤一顿乱击。李洪义这下没有闪避,抖动枪杆,迎面回击。
兵器交接的瞬间,金属的震鸣声如针一样刺耳,两人都异常凶猛,紧追不放。双方时而进攻时而防守,一招快过一招,令台上诸人心惊肉跳的。忽闻“咣”的一声,李洪义的枪被对方双锤给卡住了。
左将军轻蔑一笑,双臂用力,使劲向下压枪杆。李洪义想抽出枪,奈何左肩胛的旧伤未愈,左臂完全使不上劲,只能靠右手苦苦支撑着。
眼见枪杆越压越弯,几欲折断,周围的突厥武将开始叫好。李洪义听着敌方的欢呼声,心一点点往下沉:如此第一局便被突厥打成败势,岂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国威?若败了,不仅颜面扫地,对议和的局面也非常不利。
想到此,李洪义骤然大喝了一声,拼着肩伤裂开的剧痛,双臂用力转动枪杆,顺势带动对方铁锤,向上甩出。只听见一阵刺耳的兵器摩擦声,大块头双锤脱手,跌跌撞撞地倒退几步,而两个铁锤呼啸着飞向天空。
所有人的目光都仰对天空,直到“砰”的一声,两铁锤并排落下,头朝下深深扎进了土里,至于柄端还在“嗡嗡”颤动着。
众人发出一阵惊叹声,眼看着李洪义败局已定,却不想他能绝地反击,硬生生架起了双锤,挑飞兵器,挽回劣势。
左将军倍感受辱,赤手空拳向李洪义扑来。李洪义死死咬住下唇,这番用力已将他肩伤崩开,感觉里面的肉被刀绞般一阵辣痛,甚至感到有温热的液体顺着手臂向下流。幸好他身着黑衣,血迹并不明显。他咬紧牙关,单手出枪,“唰唰”几枪横扫对方下盘,最终一个回马枪,枪头直指对方咽喉。
第一局,李洪义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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