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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女作之所以称为处女作,充分展示出躲在阴暗书房里面阳痿的文化人的恶癖以及对性事的迷恋,在英文中有一说,可见这世界上的事理有诸多相通之处。
作品第一次公开示人,就如同把自己的思想和灵魂首次暴露,为什么会跟女人的第一次性生活纠结在一起,我一直没搞懂。难道是想说明文字就是作者的**,女人贞操的宝贵和重要,就如同文人的文字一样?
如果那样,对这个时代的文人最生动的比喻,“暗1娼”最为恰当。
不到三个月,我拿到了处女作的样书,抚摸着处女作的封皮,比抚摸处女的肌肤都兴奋难耐。
书名叫《紫土手记》,因为四川的土地呈紫色,用紫土来表达对故乡的眷恋。不管身体和思想飞多远,我的灵魂之根,始终深深地扎在家乡的泥土之下。
贺飞为我的处女作写序,他在序中说:“现在80后作家都在写植物的花和叶子,文字没有重量,而曾小宇的文字却直抵植物之根,他不惮直面根部的腐败和丑陋。”把我夸得很害羞。
拿到书的那一刻,心里只想到一个人,立即打电话给付文心,把她约到学校的镜湖边。让她先闭眼,然后把书放在她面前。
“可以睁开眼睛了!”
但一切都跟偶像烂片中的不一样,很囧的是不知道我是不是太紧张,书掉进了湖里,当时一激动我一下子跳进了水里。
付文心睁开眼睛,莫名其妙地问:“你是要我来看你跳湖的吗?”
我把书捡起来,她牵我上了岸。我把滴着水的书双手呈在她面前。
她不由自主地“哇”地叫了一声,说:“恭喜大作家,终于修成正果了。”
“第一本书的第一本样书,送给你。”
我在扉页上写了这样一句话:谢谢我的朋友付文心,你的的鼓励是我的荣耀。
她看了看,寻思片刻,说:“怎么用这么俗的话?”
“哪俗了?我想了很久头都想疼了才想出来这句话,什么唐诗宋词元曲都试写过了,总觉得缺点什么,最后想出了这么一句话。”
“嗯,好吧,我接受了,明天就用它来垫桌子。”付文心用手掂量着这本书说。
我惊恐地看着她。
她哈哈大笑:“看把你吓得,放心吧,我会好好珍藏,不过以后我儿子孙子拿去垫桌子了我可管不到了。”
“你可以当成传家宝把书摆在屋中间天天上香供着啊。”
她骂我不要脸,轻轻地捶了我一下。
不知道为什么她笑过之后流下了眼泪,我以为她生病了还是遇到了什么严重事故,这么多年,除了高考之后的分别,我可从来没见过这美人儿当着我的面流泪。
“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为你高兴而已。”
“真没事儿?”
“有事儿我还瞒你干嘛,真没事!”
本来要给她递张心相印纸巾擦眼泪的,伸手从裤袋子里面摸出来的却是一摊纸巾泥。她破涕为笑,关心地说:“快回去把湿衣服换了吧,别感冒了。”
在学校搞了几场签售会,袁正和杨尘君都来帮忙,袁正把他的乐队都叫过来了。大家忙前忙后,最后一共签出去了六百多本书。
贺飞看着骄人战绩,非常满意,说下次签售会安排在西单图书大厦。
成为学校的公共人物让我极度不习惯,不时有同学来宿舍找我签名,讨论国事家事天下事。
喜欢安静和独居的我恐惧跟人争论,特别是在人生观和价值观方面。本来这东西因人而异,各自选择各自的生活,无可厚非,但总有人喜欢将自己的观点强加于他人。
一个法学院的哥们儿说我太理想主义,把生活诗意化了,非得跟我一争高下,举他七大姑八大姨的例子说明:只有丢掉梦想、屈服于现实,人生才能幸福。
我已经表现出厌恶的表情,一言不发,他说什么我都答应说对。可是他噼里啪啦地自顾自地说,到凌晨三点还没有想走的意思。
旁边的袁正不时用咳嗽声赶人,但这哥们儿较迟钝,对袁正说:“兄弟,你得慢性咽炎了吧。”
实在看不下去,我起身对他说:“要不这样吧,今天有点晚了,我们明天再聊吧。”
他也起身一看表:“哎哟,是该走了,对不起打扰你们休息了。”
杨尘君讽刺说:“没关系,你还可以再说三个小时,我们洗耳恭听。”
那哥们儿简直极品,说:“哦,那好吧,我再聊会儿。”又要坐回去。
再听他咕噜下去我估计会忍不住掐死他或者跳楼,忙说:“咱们改天聊吧。”
他终于悻悻然离去,我关上门后,袁正爆发了:“靠,你的读者都什么人啊?!你也不管教管教。”
“我他妈的也是受害者,现在我满脑子都是苍蝇嗡嗡叫,再听下去我脑袋要炸开了。”
杨尘君慵懒地说:“学法学的果然能吹能侃,还总想改变别人的想法。要是法学院的都这样,我已经看到中国司法的未来了。”
这仅仅是噩梦的开始,第二天晚上,法学执拗哥如期而至,又开始长篇大论申明他的三观,什么人要学会世故,要处事圆滑,像我这种单纯小年轻一出社会肯定养不活自己,进入职场不到三秒钟准被整死翘翘。
还说他去律所实习跟那些心机婊学得如何变得心狠手辣尔虞我诈,他想把我从“邪门歪道”上拉回来,劝我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袁正和杨尘君在旁直翻白眼,执拗哥我行我素,唾沫横飞,滔滔不绝。
我想插话打断他根本插不进去,还动手来捂我的嘴制止我发言。炼狱的三个小时过去后,我忍无可忍,说:“今天就这样吧。”但没说“下次再聊”。
送走他后,我关上门,软软地趴在床上。
晚上我们仨商量怎么对付这执拗哥,都是文化人,动武行不通,惹毛他以后弄不好把我仨用锤子敲死了放衣柜里,那他妈的亏大了。
我们得想个招。
第三天晚上,执拗哥又来了,吩咐我们端茶倒水,我们照做了。他呷了一口茶后,又开始了冗长的自我陶醉。
我装作漫不经心地问杨尘君:“君君,你那艾滋病晚期怎么样了,能治好吗?”
杨尘君一脸哀怨地说:“这病哪能治好啊,等死呗。”
执拗哥一听,脸色青了,看了看手中喝过茶的杯子,立即放下了,表情焦躁不安,不过还装得若无其事地继续聊他的三观,却已吞吞吐吐,不知所云。
我又问袁正:“袁正,你那梅毒二期怎么样了?”
“今天去校医院一查,医生说已转成三期了,妈的,我病该绝啊。”袁正说完,在衣柜上猛磕了一下头。
“医生说我的肺结核还不严重,过几天开膛破肚割几刀就好了。”说完我捂着嘴装出咳得很牛逼停不下来的样子,还故意咳出唾沫喷他身上。
咳嗽完后我气喘吁吁地说:“不好意思,你继续说。”
执拗哥脸红筋涨、如坐针毡,看了下表,说今天有事不打扰了。说完屁颠屁颠地小跑着出去了,连门都来不及帮我们带上。
我去关上门那一刻,屋里的我们顿时笑癫。袁正笑得在床上打滚,说看他那落荒而逃的熊样,估计这厮一辈子都忘不了跟三个重症传染病人相处的美丽时光。
自此,这执拗哥再没有出现过,我们也可以不用横尸衣柜,一举两得。
我的处女作当时在学校还挺轰动,有时食堂里收拾锅碗瓢盆的中老年妇女都认识我,说哎哟你就是那写书的作家吧,忒厉害!
《潮》杂志决定采访我,采访人是方笑。她继续在文科大学读研究生,仍然担任《潮》的主编。她的专业跨度蛮大,惊死人的大,从计算机换成了哲学。
曾经有人说,什么是悲剧,将女人和机器放在一起,就会诞生悲剧。这话虽带点性别歧视,却并不是全无道理,懂计算机又懂哲学的女人,势必拥有强大的基因,一般男人降伏不了。
自从她跟男朋友苏伟在一起后,我跟她的交流极少,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
除讨论工作,我们基本不聊其他事情。跟有家室的女人相处不好把握度,况且曾经跟她传过绯闻,为了耳根清净,避免流言蜚语,我们在一起时更加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方笑采访我也是在很正式的情况下进行的,我们坐在洽谈室,桌子上放着录音笔。她职业的装扮,白色的衬衫和黑色的短裙,黑色高跟鞋,不知道是被衬衣挤压还是被男朋友开垦的效果,胸部比以前更加丰满圆润。
那时,我很贱地想到一句话,只有失去才懂得珍惜。
我不敢多看她哪怕一秒,规规矩矩地回答她提出的问题。她一脸严肃,不苟言笑,跟大一面试时的方笑一模一样。
跟她认识了几年,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想想人生有时真的挺滑稽。
她问我:“你小时候有什么梦想?”
我说:“当警察,当时父母给我买了一套警察制服,我十分爱惜,不是参加隆重的活动绝对不会拿出来穿。后来我看到电影里的好警察都会死,妈的,心想以后不能当警察。那时,人便开始成长了。所谓梦想,大部分是用来破灭的。”
“你没有社会经历,为什么能写出透视社会的文章?”
“经历可以来自自身体验,也可以通过阅读得到。有的罪恶不一定要去亲身体验,但我们仍然可以将之归于罪恶,比如杀人放火盗窃**。同样,很多普世的东西其实并不需要去亲身经历和体验,人类的已经有区分真假是非的经验,只需要有一双怜悯的心灵和敏锐的眼睛。”
她问:“那你又怎么能保证你得到的信息和你的观点就是正确的呢?”
我说:“我从来不保证什么正确,我只是在现在的经验和知识储备的基础上发表自己的看法,并认为这是对公平正义的一种伸张,也许我会错,但我不怕错,我愿意承担错误带来的后果。”
“你有什么信念吗?”
“曼德拉曾被关在监狱27年,他只有一个信念支持着他:人人生而平等。他曾说:‘如果天空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如果发出声音是危险的,那就保持沉默;如果自觉无力发光的,那就蜷伏于墙角。但不要习惯了黑暗就为黑暗辩护;不要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不要嘲讽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热情的人们。我们可以卑微如尘土,不可扭曲如蛆虫。’我喜欢这句话。”
“你为什么会选择来北京读书?”
“给你说过我老家的一个同学的故事,他高中毕业回家结婚了,原来他跟《指环王》中的咕噜差不多,现在腰围倍增,变成了金雳,脖子基本被肥镖覆盖完了,挺着啤酒肚,视觉差让我觉得比美国大片还要震撼。如今除了在县城有了房和车,自己一无所有——他这样说——每天深陷工作无法自拔,私人生活、崇高理想已成天外之物。体态从精瘦到臃肿,精神从充实到空虚,表征了我们这一代被岁月这把杀猪刀摧残节操的惨烈过程。这是一场灵魂的‘变形记’,只是,我不想那么快变成那哥们儿这样的人,所以我来了北京,北京可以给我其他地方给不了的东西。”
“比如?”
“比如美女主编。”当时我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竟然敢调戏方笑。
方笑并不反感,被我逗笑了。
“这不会写进采访稿里吧?”我问。
“当然要写进去,让学校里的读者看看他们崇拜的作家的真面目。”
我们一起笑了,回到了当初一起坐在楼顶天台看流星喝咖啡谈理想的美好光阴。可想她已是球霸苏伟的女朋友,看到她笑颜如花,心里竟有些许淡淡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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