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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凤对外面的世界缺乏必要的兴趣和关注,她不清楚,怎么呆着好好的,就举家搬到西房里来住了,她不知道这所祖上传下来的老宅子,已经改姓了李。但是,她还是注意到了,有个相貌堂堂的英俊青年,经常在她们家出来入去的,并且,住进了她原来的上房。郁凤甚至和这个青年男子有过一个短暂的对视。
那天,郁凤刚从她生活的另一个站点,即茅房里出来,迎面就遇到了那个英俊男子,那男子也正急急地前往茅房的另一个门口,他要解决的问题,郁凤刚刚解决完毕。在这样一个时间和空间里,谁都不用说什么,说什么都多余,人人心知肚明,所以,两人对视后,便是会心的地笑。
他的笑十分灿烂。郁凤回味着他的微笑,竟痴呆地撞到了影壁墙上。
这个微笑像一颗子弹,击中了郁凤的某个部位。这天晚上,一向是沾枕头就着的郁凤,失眠了。她那个被子弹击中的部位,莫名其妙地潮湿起来,不知所以然地流出了大量的水。啊,这是多么愉快的流淌啊。但是郁凤吓坏了,郁凤从来没有尿床的经历,她只听说过,有些人小时候会有这种不争气的毛病,她一直从心里看不起有这毛病的人,可今天自己这是怎么了,这种粘乎乎热乎乎的水,无端地就从那个地方,一股一股地涌流出来,带着一种特殊的味道和快感。
郁凤的褥子被弄湿了,她吓得手足无措,不知应该如何应对这一突发事件。她的研究课题中没有这一项,她的设备中也没有相关的东西,她只能采取最原始的办法,用体温把这该死的潮湿烘干。郁凤先是趴在那片潮湿上,用肚子烘,过一会儿,又用屁股压,反反复复折腾了一宿,到了东方泛白之时,勉强地没了水气,却也分明是潮的。能交代过去了。郁凤自我安慰,白天再用烙铁熨一遍,就行了。
白天,郁凤就真的用烙铁熨了一遍,水分很快就蒸发掉了,褥子上却形成硬梆梆的一块,比潮湿着更明显,而且,连郁凤自己都不清楚,这些从自己体内愉快涌出之物,属于哪个单位,什么性质。真他外祖母的。
郁凤这个急呀,这个气呀,由这片不知为何物的板结物,她就想到了那个罪魁祸首,那个致命的微笑,一想到此,郁凤的心就突突地狂跳起来。他那一笑是致命的,无言可以描述的。郁凤总体上讲是个理工女,她相当理智,在“尿床”的第二天,郁凤就总结出了尿床的原因。
她回忆起了自己做过的那个梦。就是那个英俊的男子,带着那致命的微笑,来到她的面前,那男子拉起她的手,把她带到了一个很远的地方。然后就向她压了过来,把她压到了身子下面。啊,那是一种多么爽快的压力啊。随后的事情,郁凤就回忆不起来了,反正就是一股醉迷般的舒服,之后就是一阵奇痒,之后就醒了。之后就有了褥子上的那东西。
郁凤没有学过生理卫生知识,但她也听到过骂人的话。在所有骂人的话中,有一个动词和一个名词,是应用最为普遍,骂人的力度也最为强烈的。限于文明用语,作者也不便把它们明示出来。明示这两个词,不仅标志着作者的弱智,也是对读者的不信任。世上没有人不知道这两个词。
所以,即使是在封闭的清朝,即使是锁在深闺的郁凤,也知道世上有这么个东西,以及涉及到这个东西的这个动作。她知道,自己身上就有,她也知道,自己在那个懵懂懂的梦里,成了这个动作的对象。
这个结论令少女郁凤立时就羞红了脸,天哪,我怎么会期盼这种事情哩。但她确实在翘首期盼着这个男人,后来,郁凤就进而想到了这种联想的原因。在那个致命微笑发生之时,她刚从茅房里出来,自己的那个物件,刚刚派过用场。而那个英俊男子,正急急地赶往茅房里去,不用说,他也是要用一下那个物件。天哪,他们在那么狭小的一个空间里,共同使用着功能相同物件,办同一件事,一件不容外人过目的事情,很私密。
这个事实,把郁凤和那男子的距离瞬间拉近了,近到了同处一个私密空间,近到了可以互相欣赏各自的那个宝贝物件。从无数骂街的内容中,郁凤早已知道男女之间是要有一种什么内容的交往的,这是男女交往的最高形式和最后阶段,这个阶段以其出现在骂人话语中最多,而具备了最高的可耻性,却也是最高形式的享受。因为,郁凤也知道,此类事情往往发生得最多,也是人们宁愿冒了生命危险,而一次次勇敢闯入的禁区。从身体的强烈渴求中,郁凤知道自己也在希望和期盼着这种事情,希望它快快发生在自己身上。
郁凤为自己的这个想法而害羞,进而绝望。天哪,我这是在期盼无耻,期盼不要脸啊,我怎么会这样了?我这是怎么了?没有知识的启蒙,也没有父母的教育,没有同伴的交流。少女郁凤陷入了灵魂的自责和不能自拔,她近乎绝望地痛恨自己,谴责自己,终日精神恍惚。
终于,她病倒了。发着高烧,不吃不喝,双目紧闭,嘴里不停地说着胡话。郁一文和太太吓坏了,他们不知道,这个体健如小伙子,能打铁能锯木头的闺女,好好的,怎么突然就病倒了呢。这病来的邪性,令老两口子不得不疑窦丛生。
郁先生请来了郎中,苏州本地有名的老医生。老郎中给姑娘把了脉,又翻开眼皮看了看,还查了舌苔,也没看出个以然来,只是概括地说中火过盛,开了点清热去火的药,就走了。
药煎好了,郁凤根本就不吃,她咬紧牙关,水米不进。父母拿她也没办法。后来,还是郁太太发现了蹊跷,郁太太搬动女儿的身体,想给她换一套被褥,郁凤硬是挺直了身子,死死地压着不动弹。郁太太想来硬的,可真较起劲来,却不是女儿的对手,她丝毫也搬不动郁凤。
这个过程令郁太太大感不解,这个过程本身就不像是在照顾一个病人,却更像在沤气,在使性子。郁凤精神清楚得很,也不说胡话了。郁太太就动了心眼,一旦动起心眼来,老的就比年轻的强百倍。郁凤躺在床上,总有睡过去的时候,郁太太掐准了时间,就不费力地把郁凤翻滚到了一边去。水落石出,那片硬梆梆的板结物,被郁太太看了个满眼。
天哪,原来是为了这个。也是从少女阶段走过来的郁太太,太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了。不过自己那个时候比这闺女开放,身边总有一群闺蜜围着,小姐妹们私下里也有个交流,对这些生理现象,知道个来龙去脉的,也不当一回事。反正就是想男人了呗。想不到这闺女隐藏的这么深,生生地用身子把它焐干了。我这苦命的闺女哟。
郁太太悄悄地把郁凤扳回到原来的睡姿,又悄悄地溜了出去。回到自己房里,和老头子悄悄地把事情说了。郁一文大窘,这对郁老头来讲,绝对是一个新命题。女儿大了,一颗成熟的果子要人来采摘了,这是好事嘛。可这个女儿又太过出奇了点,性子也格色,不合她眼的,她决不苟且,只这一条,就难死了当老人的。眼下闺女这病,根本就不叫病,故纸堆里都说俗了:怀春成疾。
家里有了这么一个宝贝,就像捧上了一个名贵的瓷器胆瓶,要小心再小心,一不留神就摔碎了,就一切都完蛋。可如果经营得好,就是一件无价之宝。这一点,郁老爷子比谁都清楚。要治好闺女的病,根本上还是要给她找婆家,嫁出去了事。可这不是一日之功,情急之下,到哪儿给她找去呀,还不用说你找的那个,她看不看得上眼哩。所以,郁一文想,等孩子的病情好些了,带她出门散散心去,到北方的几家亲戚串个门,分散一下她的注意力,转移一下吧。好在,现在手里也不差钱,刚卖了祖产嘛。
郁凤的病情也见好转。高烧已经退了,而且开始进食进水,还上了一趟茅房,整个人渐渐恢复了常态。当父母的就稍稍松了口气,只待身子再硬朗一些,就动身出门去。郁凤自己也感觉好些了。自从和母亲在床上较了劲,她就知道这事要败露。果然,从那以后,母亲就没再叨叨她,也不逼她吃那个破郎中开的破药汤子。
导致郁凤病情见轻,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这就是,郁凤隔了窗户,越来越多地听到了他的声音。他,就是那个微笑者,那个一掷千金买下她家祖产的年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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