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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难题
李春一夜都没睡踏实。连他自己也搞不清楚,这一夜他到底睡过去几个小时,懵懂之中,脑子里来回翻腾的还是白天琢磨的那点事。或者说是那一件事:借钱。有一阵似乎十分畅快,看到的都是笑脸,可一转念之间,又是阴天又是下雨,把那好像是刚刚喷涂在玻璃幕墙上的广告粉画成的笑脸冲刷成一片泪痕的样子。这两组图像在李春脑际里来来回回地打着拉锯战,把他折腾得万分疲劳。
早晨就在这疲劳中到来了。李春终于带着一脸倦意,毫不情愿地从床上爬起来。床头柜上还放着昨天晚上吃剩的半锅面条,是仿西区做法的通心粉,中通的面条里面不知充进了什么气体,一宿沤下来居然没有糟。李春随手在锅把手的选择键上按了“回热”,就去洗漱了。
他的洗漱间十分简陋,比现时通用的至少落后了几十年。在一个高桩的坐便马桶上方,一个十分粗笨的头盔状家伙,被一组管线拴连着。李春坐上马桶之后,那个头盔就自动罩在他的头上。要说这东西虽则看着笨重,感觉还是一流的。先是一股清凉的水流喷出来,轻柔地浇在他的脸上,随后便是带着那股熟悉的香气的清洁剂被一只手涂抹,李春特别喜欢这只手的感觉,这只手是他按照金凤那只小巧纤细的妙手定制的,他很享受这只手的抚摸,特意把这道以手抚摸脸庞的程序多设定了一分钟。金凤的手移开后,又是一股清澈的水流冲过后,便是一阵香雾吹来并随附着在脸上。随后李春张开嘴,一只作不规则抽动滚动滑动的牙刷在他的牙齿间运动了一阵,带着清冽的香气。这股香气也是李春十分喜欢的。这是东区北二区西伯利亚分区特产的高寒植物花蕊里提取的香素,是安娜上次回老家时特意为他买回来的,整整一大桶。眼下这个颇具实惠特色的桶子就安装在头盔上一条管子的那一端,每当李春早晨醒来,这便是他品尝到口中的第一缕美味。当然,品尝过后还必须吐掉。吐出这一口带着一夜间积累的口腔秽物的液体,是李春在整个清洁过程中所要做出的唯一身体动作。他不习惯张了嘴任由这股液体被自动抽走,他觉得人还是应该有一点劳动的,并且他也喜欢那种恣意喷射的快感。
把脸鼓捣好了之后,头盔缓慢上移,顺势把头发梳理,修剪,整形,最后自动靠边老实呆着去了。
在脑袋接受全套的自动处理的同时,高桩的坐便器也向李春发出提示:您的结肠内至少储存了零点七五千克废弃物,由于昨夜睡眠质量不高,目前排泄遇到困难,请您选择帮助方式。李春想也没想就按了灌肠键。瞬间一股暖流自闸门处倒灌入体内,带来一种非常奇妙的胀腹感,旋即转化成排泄欲强烈的憋闷。这也是李春十分享用之时,他淘气地强忍了一会儿,猛然打开闸门,任其一泄千里。随后他的大小两副闸门及附近地带又接受了与方才头部相似的全套服务:冲洗、喷香、吹干。李春凭着感觉径直站起来。他不愿意听到那句多余的提示音,那句话问他还有什么需要服务的,如果没有就如何,如果有就如之何。他想这些东西毕竟是机械,难道老子为了享受你的服务就非得再憋出一泡屎来不成。
李春离开洗漱间的最后一项,从来就是洗手。尽管提示说明他没有从事过污染手部的活动,但他的这个习惯仿佛是与生俱来的,不洗手就不能抹去心理上的某种污点。这也是他为什么坚持不把洗漱间升级换代的原因,时下通用的洗漱间是不需要人亲自洗手的,李春在安娜家里见识过一次,当他十分好奇地地安娜家新装修的浴室里摸摸看看,双手突然就被套住了,接着就是一套服务,洗、烘、涂搽等等。
时代的进步就是这样的日新月异,饶是李春这样激进青年,也总有被时代抛下之感。
李春回到卧室,端起了那半锅面条,香甜地吃了,按了“终了”键,随手把锅一丢,那锅子就自己滚进厨房,哗哗地洗净,归到了自己应该呆着的位置。
这套周到的服务并没有给李春带来丝毫的好心情。他每天生活在这个环境里,早已经麻木了。李春甚至有些厌烦。他从古代遗留下来的书籍和视频资料上得知,过去的人们早晨起来是需要做饭的,要用火烧,最富有诗意的是用庄稼的秸杆做燃料,燃烧后的烟尘从房间顶部的过道里排放到空中。
又见炊烟升起……
李春特别喜欢听这位古代女人的歌声,在他的想象中,那该是多么浪漫和谐的一幅图景啊,这甚至比做饭和吃饭本身都美,都重要。李春今年满二十岁了,是个十分英俊的青年,高个子,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让人一看就透着灵秀聪明。他有着一副十分招女人喜欢的倒三角身材,宽大的肩膀仿佛能扛起你所需要的一切,那颗总是喜欢昂起的头颅,更无时无刻不昭示着一股阳刚之气。李春在镜子面前看了看自己,还算很满意。
但他必须回到现实中来。
现实是他必须借到一笔钱,但是他借不到钱。
差不多半个多月了,他把所有能够张口的关系梳理后,逐个地登门求助,要说还真不善,每天他那存在于体内芯片的信息存条上都有新的有价值的电磁波掠过,这是他硬着头皮央求别人借钱的成果,借到了钱,就直接划进芯片里了。电磁波的走势是越来越弱,到这两天,干脆停止了,这表明能借的地方都借到了,他李春走投无路了。从前天开始,李春便停止了借钱行动。他知道,自己面临的就是所谓的山穷水尽,不动点真的看来是不行,在苦苦思索了两个白天带昨夜折腾一宿,他终于决定运用最后的,也是不得不动的两个关系。
第一个关系是白鹏。白鹏是李春在能力认知与转化所从小过来的侪。能力认知与转化所,是每个人从三岁开始必须进入的场所,从那里开始,一直到十八岁,都要在里面学习这样那样的知识与技能,相当于古代的学校,不过与古代的学校又有根本的区别,在这里,孩子们不必再捧了一本书,鹦鹉学舌般地念,不再把无数的白纸画成麻黑,也不必一级级地往上升,把一个学本领的过程分为小学中学大学,最初的那几年不叫上学,叫幼儿园,多么复杂多么自找烦恼呀。在能力认知与转化所里,学子们可以根据个人的喜好,向授子提出问题,请授子回答、解答。授子相当于古代的老师,就是现在,也常常被习惯性地称作老师。老师这个称呼显得很老,不知哪年开始,人们就不这么叫了,学生叫学子,那老师为什么不能叫授子。学生之间的关系叫做侪,平等的意思。
当下,由于科技的高度发达,很多在古代人看来挺神秘的东西,都变得十分简单,人们所要学会的,其实就是操作不同的仪器,学会按钮,学起来相当容易。人们对事物的认知和把握,已远远超越了古代。学习和掌握技能的方式也和古代有了非常大的区别,古代的人们必须从最简单最基础的知识学起,才能一步步接近事物的就里。现在呢,那些曾把古人憋得一楞一楞的东西,早已如同萝卜白菜一般,就那么几块料摆在那儿了,学子们在能力认知与转化所里学习过必要的认知符号,即认识了字之后,便马上投入自己感兴趣的一门技能的钻研和操作。这就大大减少了一个人成才的时间,到了十八岁,学子们就结业了,就可以在一个岗位上担负起职责,成为社会一员。同时也长成了身体,如果本人高兴的话,差不多都在学习的同时找好了伴侣,组建了各自的家庭。人类社会的进步,在相当程度上是对自身的解放和回归,据说比古代还早的古代,人们大致就是这样生活的,那时候不发达,不需要学习太多的东西,活得很自在,后来发达了一点,就没完没了地学呀习的,到今天,人们才开始明白,其实人就是吃饭,不必要把自己整得很苦。
在李春所有的侪中,白鹏算是最铁的。在十五岁那年,白鹏喜欢上了班里的一个女侪顾菲菲,而顾本人则更对李春青眼相加,可是李春当时喜欢的却是金凤。这是个怪圈,却也是个解不开的死结,白鹏苦恼到痛不欲生,顾菲菲则骄傲得飘飘欲仙,以对白鹏的轻慢向李春表示忠心。白鹏的家长是当地的名绅,为了儿子的恋情,出面向所方求助,所方亦委派两名资深授子负责斡旋,最后,还是李春动了恻隐之心,苦口婆心地劝说顾菲菲,也表白了自己和金凤的恋情,好容易才使得顾菲菲放下骄傲,回心转意,方才成全了白鹏与顾菲菲的一段良缘。白鹏对李春感激涕零,当即表示,以后有用到哥们之处,如有半点含糊,当如此笔。
说毕当场折断一支铅笔,以示誓言之果。
而春李是再也不想见他了,尤其想到他与顾菲菲早已是双宿双飞的眷属,心中便更不是个滋味。但是他有钱。他从有钱有势的父亲那里继承了大笔的钱,他应该记得生命中有过一个叫做李春的人,记得他做出过的努力。李春心想,只要自己能拉下脸来求他,这事可能就成了。
如果真的不成,李春还想到了一个人,不过这个人比起白鹏来,就显得更加难以启齿一些。
他是胡敏英。李春和胡敏英的关系说起来有些绕。胡敏英是银凤的男朋友,银凤是金凤的妹妹,而金凤是李春的现任女朋友。李胡二人通过金银二凤的关系见过一次面,是时,胡已是个成功人士了,成功的标志是他拥有了一笔属于自己财产。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李春的潦倒栖惶。
李春到死也忘不了胡敏英当时斜视自己的那种眼神。
胡敏英耷拉着半个眼角,漫不经心地向李春这边扫了一下,又看向当时也在场的金凤,用一种突然有所发现的口吻,对银凤说,吓!你姐原来比你好看多啊。
银凤一时不知对胡敏英这句不着四六的话做何反应,金凤则在第一时刻就红了脸,李春听出了这句话里的恶毒:他这句话一石砸了三只鸟:对金凤当然是奉承了,对银凤呢,警告。你别太美了,比你强的还有。最主要是针对李春,你小子别看事业上一塌糊涂,还真走桃花运哟。潜台词:别臭美,老子不理你便罢。
三人一时哑然。
胡敏英显然十分满意自己这句话的奇效,顿了片刻,那薄薄的嘴片动了几下,像抛下什么东西似的撂下两句话:
以后大家就不是外人了。我这个人吧,没别的本事,用到钱了,好说。
李春想,老子就是穷死,也不会到你的门上借钱去。
然而真能做到这样吗?
第二章:二度出使
当然不能了。许多事情就是这样,许多话也是这样,说起来十分解气,也很在理,却很难坚持到底。
李春十分庆幸当初自己没有把那句豪迈之言说出口,使他在今天的困境中还保持了一点回旋余地。此时,李春十分困难地把左手伸了出来。他用意念打开了掌心屏,找到白鹏和胡敏英现在的位置,启动了“亲身造访”程序,然后把左手收回。随后脚下的地板就微妙地颤动了一阵,片刻之后,李春就坐在了飞速行驶的公共城际飞梭上了。
当代的交通就是如此的发达,以至到了近乎随心所欲的程度。飞梭舷窗外的景物飞快地掠过,不消多长时间,李春就能到达目的地。便利的交通与李春现时的心境构成矛盾,李春希望能够尽可能地拖延一些时间,让他晚一点见到他们二人,因为他太发怵了。这是种十分矛盾的心态,明明有事相求,却又对见到他们有着万般的不情愿,李春恨不得这列快梭不这么平稳,他甚至想还不如出点什么事故才好,这样他就有了充分的理由取消这次造访,至少也能推迟几天。
这就叫上山打虎易,开口告人难。李春想起了老老年间的这句话。他对从古代传下来的东西还是很认同的,特别是那些听起来像是废话的话,更是包含着真理。他感觉现在车翻了比什么都强,如果说干一件事情会遇到困难的话,那么,为了这件事不得不求助于人,尤其是求助与此事不相干或漠不关心的人,就是最难之处。这么想着的时候,李春早已从飞梭上下来,自动转换到了入户程序,来到了第一个造访对象白鹏家门前。
白鹏事前已从掌心屏上得到提示,此时正和妻子顾菲菲一起等候。见到李春,免不了一番寒喧热闹,先是回忆了一些在能力认知与转化所时的趣事,每当他们之间进行到这个环节,有件事是一定要提起:李春与白鹏两人比赛撒尿,看谁能从卫生间的窗口滋出去,结果被那个教体育的授子抓了现行,罚站两小时军姿。
今天他们照样说到了这个传统的保留段子,不过李春已感受到了从白鹏处发出了紊乱的生波,使他话语之间诸多坷拌。
能够感受到人体发出的特殊电波,是李春与生俱来的特异功能。他自己将这种电波命名为生波,理由是这种电波与人的生命紧密相连,是生命的一个组成部分。李春对自己的这项特殊功能亦喜亦忧,因为这使他近乎成了神仙,在走近某人时,无须交谈,也不用察言观色,他就大致了解了对方心里想的一切。今天李春得到的生波提示为:有戏,却不是太有戏。
果然,在必要的程式化的寒喧之后,在吃了一点顾菲菲端上来的,据称是她亲手制做的糕点,并且把白鹏新手沏的绿茶也喝掉三分之一之后,白鹏面露难色地告诉他,能帮一点,但不多。
这已经相当不错了,李春尽力做感恩戴德状。
顾菲菲和白鹏交换眼色后,伸出左手,让白鹏在上面按了一下,于是,一笔代表着财富和能力的钱,就转到了植于李春左肩头内的芯片中。
办完正事之后,顾菲菲坚持要李春留下来吃饭。吃饭,仍然是联络感情的最基本形式。李春心里虽急,却也碍得情面,不好拿了钱立马走人,就答应了。
白鹏和顾菲菲和李春同龄,今年都是二十岁。按照东区人的习惯,年满十八就是成年人,就有了公民所应有的权力,包括组建家庭。白顾二人的家庭十分幸福,看到当年的铁哥们或初恋情人如今还在落单,顾菲菲眼里不免流露出些许的不安,她总觉得是自己对不起李春,因为顾菲菲不相信李春爱的是金凤而不是她,她顾菲菲怎么会不如金凤呢!如果不是当年的那场相让,她铁定就是李春夫人了,李春也不至于落到个大龄单身的今日。
坐在同一张饭桌上,李春对菲菲的心思了然于胸,李春用生波探测了近在咫尺的顾菲菲。他打趣着说:看你们多幸福哟,过上小日子了。在古代像我们这个年岁,也就是刚考上所谓的大学吧,不然就是被征召服了兵役,正在奋斗哩,哪里敢想娶媳妇。
白鹏不同意李春的说法,他问李春指的是哪个古代。白鹏所具备的古代知识,是父母仅比儿女年长十几岁的。李春也说不太清楚,古代是个相当漫长的概念,总之就是过去吧,有一段古代,人们只会种田,又有一段古代,人们学会了很多东西,可为什么学会的东西多了,就一定要克制生理发展的必然需求把人伦大事,也就是结婚推迟呢,不明白,他们都搞不懂这么深奥的东西。说到后来,把他们都搞糊涂了。
白鹏对李春的友情始终是不变的,他觉得李春太够哥们了,这不仅因为当初李春的成全之举,更由于自从他和顾菲菲确定关系及结婚之后,李春就刻意地回避了这个家庭。白鹏知道,自己在许多方面都不及李春优秀,菲菲也是从心底地爱过李春的,今天若非真遇到过不去的坎儿,依李春的为人,断不会向他开口借钱。
三个人带着各自的心思,吃了一顿饭,以至于究竟吃进去些什么,谁也说不清楚。饭是叫的外卖。这是个十分古老的词汇了,据史料记载,古代叫外卖的过程相当复杂,要打电话,还要等着专门送的人上门。而刚才这顿饭,只消顾菲菲用意念通知了一下植于体内的芯片,输入的基本信息是:中午,三人,最高规格。按下启动钮之后,饭就通过专用孔道输送到了家里的餐桌上。
从白鹏家出来之后,李春并没有急于启动下一个造访程序,他想在街上走走。
街道十分宽阔也安静,街两旁是富有层次感的,姹紫嫣红的绿化带,街心是漫步的行人,他们都是散步的而不是赶路的,用于赶路的路都架设到了空中,这种路其实就在人们的头顶上,由于采用的是新型透明吸声建筑材料,就不见其形,亦不闻其声整个城市里繁忙的交通在半空中进行,看不到也听不到,人们只有想走路了才步行到街上。街,回归到了最为原始的状态,供人们用脚来走路。
李春倚在街边一株粗大的棕梠树旁,这里有浓密的荫凉,很适合想心思。李春并没有太多的心思可想,他只想确认一下自己现在到底有了多少钱。他伸出了左手,用意念打开了掌心屏的开关。在古代,刚刚被发明出来的掌心屏的始祖叫做电脑或手机,一个十分古怪的名字。李春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用电去电人的脑子怎么就会成为一部机器。他在考古资料上曾经见到过这种电脑,是一堆放在桌面上方形箱子和数不清的导线的组合体。据说古人很喜欢玩这种东西,李春更想像不出,这堆方盒子怎么就与玩具扯上了干系。
李春叉开了左手的五指,掌心屏就从手掌大小扩展为零点三四平方公尺。李春以右手点击着一连串的触摸键,便得到了一个清晰的数字。他松了一口气:我某,已经很接近那个数目了。想到就要实现那次早在筹划中的远行,李春胸膛里登时热烘烘了一下。那是他多年来的一个梦想,一个实现他的人生决战之战。为了这个梦想,别说开口向人求助了,就是让他拿身上从爹娘那里带来的零件来交换,他也决无二话。
这样一番盘点之后,李春信心十足地启动了第二个造访程序。
当代便利快捷的交通,片刻就将李春带到胡宅。跨入胡敏英家门的那一瞬间,李春就明白了他其实不应该来。李春的生波是不容怀疑的,生波显示出胡敏英以内的极端紊乱,那是人在处于十分反感厌恶之时才会有的心律波动。
胡敏英半仰在沙发上,甚至连身子都没有微微欠一下,鼻孔里似乎是哼了一声,就算完成了待客之礼。
银凤没在家,这也难怪,他们事实上还没有真正结婚。尽管他们与真正的结婚夫妻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小心眼的胡敏英对此却不能释怀,他不能结婚的罪责归于李春,正是因为李春和金凤迟迟不能把婚事搞定,连累得他和银凤也不好意思早早地先于姐姐办了婚事。如果那样的话,人们定会笑话他猴急了之类。他结不了婚怨李春,确切地说是由于李春的潦倒状况。金凤家是世代的农民,祖上就没有从事过别的职业,所以家庭的门第观念很强,很牛。农民是这个世界上最牛的职业,高于一切,所以金凤的父母对出身于世代读书人,并且一直在公职人员里混事的李春家庭,就十八个看不上。再加上这个李春也十分的不着调,如果他能像他的家庭那样,继续当他们的官,也未尝不能考虑,可这个小伙子的脑子不知是被驴踢了还是被门框挤了,偏偏异想天开地研究一个什么波。到现在谁也没见过他说的那个波是个什么玩艺儿,连金凤也没见过,人们只是从李春的嘴里知道有这么个东西。
这个波到了胡敏英的嘴里,就像邻居到了相声演员那里一样,纯粹地沦为了被揶谕嘲弄的对象了。
“又是为了那个波波?”
胡敏英不怀好意地把多加了一个波。谁都知道两个波叠加在一起指的是什么。李春笑着答道:就算是吧。
“你说说你啊,你——”胡敏英由此起兴,开始了一番长篇的数落。李春耐着性子听着,并且动员面部主管微笑的肌肉配合工作。等到数落结束,胡敏英终于说出那句期待已久的:还差多少?
不多。
李春诚惶诚恐地报出了一个数目,这是方才他在棕梠树下得出的那个已经带给他宽慰的数目。
胡敏英笑了笑说,不多嘛,不过我不能全给你,不是我没有,是要让你知道知道,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都是一个汗珠子摔八瓣,省吃俭用得来的,不容易啊。有一点得说清楚,你必须出具书面证据,写清楚什么时间还,分几步还,如果不还的话,我应对你本人享有哪些强制措施。
说完,进行了一个指间的操作。李春感觉到了芯片的颤动。他也不再问什么了,按照胡的要求写好了借据,转身就走。
胡敏英给他留下了一个多大的坎儿呢?
一千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