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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辞,你只差一点就赢了。”
林御看着面前纵横捭阖的棋盘,睨了眼对面安之若素的楚辞,摇摇头无奈笑道。
楚辞却是不以为意,眼里含着无奈和点点挫败,“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这才几日不见,皇上的棋艺又精湛不少。”
林御对这话满意极了,深沉的眉眼都涂着点点笑意,眼神移到他的腿上,温声问道:“阿辞的腿现在如何了?”
“回皇上话,还是老样子,不过安太医先前开的药缓解不少隐痛,倒是舒适不少,不过是借着汤药续命,皇上不必如此担忧。”
见皇上拧眉表示对这话的不赞同,笑得温和又补充:“无论这腿如何臣都不是非常在乎,左右还有皇上护着臣。”
林御这才舒展眉眼,心里十分熨帖,见他满脸信任,想到自己要说的事连忙紧接着试探道:“阿辞你也知道,芸儿已到谈婚论嫁的年纪,朕想将她许给赵家长子赵长威,你觉得如何?”
如何?他能觉得如何?
楚辞将疑惑明晃晃显在脸上,微微沉思才开口:“赵大人在京中颇具盛名,能力出众,在京城才俊中也算得上人中龙凤,公主与他若是喜结连理,也不失为一桩好婚事。”
而后想到旁的又补充:“赵家世代为皇上效忠,但自古以来人心最是难测,如今二皇子与三皇子羽翼渐丰,即使皇上龙体十分康健,难保赵家会不会生出旁的心思,若是招赵大人为驸马…”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但皇上只稍微想想就能明白。
见他竟如此坦然且直截了当将这话说出来,林御眼神又柔软几分,不过他这话倒是半点不错,蠢蠢欲动站队的臣子越来越多了,这般的丹赤之心实在是难得。
“阿辞,那你可怪朕?”
“皇上为何会这般问?”楚辞实在是疑惑不解。
林御轻叹一口气,“你与芸儿的事…”
“皇上!”楚辞的面容沉下来,无奈的同时又含着依赖与信任,“先前就与皇上说过了,臣对公主本就无意,得皇上赐婚臣才能与之蔻缔结良缘,臣感激不尽,也从未怪过皇上。”
“你当真这般想?”
“千真万确,臣是皇上的臣,为皇上解忧,万死不辞!”
“阿辞啊…”
林御红着眼圈低低唤道,眼里闪过愧疚、心疼、感动…情绪聚在眼里如浓墨般洗不开,只能微阖着眼掩去眼底的痛色,再睁眼时又是那个深不可测的帝王。
对上楚辞隐隐含着担忧的眼笑着摇摇头,想到林芸不禁微微蹙眉,“阿辞,你也知芸儿对你有意,执着于你们未立的婚事,她既是要嫁人,朕希望你能将话与她说清楚断了他的念想,可好?”
楚辞微怔,抬眼却对上皇上期待的眸,微微颔首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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该说的话他已经说完了,楚辞按下轮椅后退一步,沉默着接受她的不满与怒火。
林芸见他这一幅云淡风轻毫不在意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明明潭州一战之前一切都还好好的…
楚辞即使对她礼遇有加,可每次到宫中复命都会给她带不少新奇的玩意儿。
他送的每一件物什她都宝贵的不得了,一件件小心翼翼的放进匣子里锁上,楚辞出征常常不在京城,思念之意泛滥,她就会再一件件小心翼翼拿出来擦拭。
明珠一颗,久遭尘劳关锁。
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
她一直都以为她对楚辞来说是特别的。
“阿辞,我不明白,明明我们…”
“公主慎言,臣已说过臣对公主并无半点情意,对公主也一直是因着皇上叮嘱才多有照顾,公主已到婚嫁的年纪,臣愿公主凤冠霞帔一世长安,卜他年瓜瓞绵绵,尔昌尔炽。”
平平安安,多子多福。
这祝福最真挚不过,可林芸只觉刺耳,尤其是对上他无波无澜的沉沉眉眼。
还想再开口就眼尖的注意到不远处正走过来的一抹倩影,心神一动,面上不禁一一片愁容,忍不住上前微微躬身揽住楚辞,声音低低哀哀带着请求,“阿辞…一会…就一会儿…”
柳向秋心系她的夫君早早就退场了,杨书雁又久久未归,应对着京中妇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试探只觉烦闷,想着出来透透气,远远就看见说话的两人。
瞟了一眼四周发现这地方倒是隐蔽,恶狠狠盯着抱在一起的两人,拳头捏得紧邦邦的。
水兰在身后看着身子微微颤抖的苏之蔻,以为是她受着画面刺激正十分伤心,担忧的唤出声:“夫人…”
林芸虚虚靠在楚辞的肩窝上,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微微抬眼朝苏之蔻勾起挑衅的笑,注意到她捏紧拳头颤着,以为她就要被自己气走,笑得更是得意。
却没想到最先有动作的却是楚辞,被狠狠一把推开堪堪站定后,就对上楚辞冷下来的眼,声音也硬邦邦的仿佛掺着冰:“公主请自重!”
靠在宫女身上还没有反应过来,砸在地上“啪”的破空声就在耳畔用力的响起,抬眼就对上苏之蔻与楚辞如出一辙的冷凝眉眼。
“怎么?公主没有夫君便整日想着如何勾引别人的夫君吗?”
勾引二字下了重音,这话实属难听,更何况这还是在宫中,更何况这对面的人还是颇得皇上宠爱的公主。
时星都被吓得脸色大变,遑论林芸身边一直站着的一众宫女太监,呼啦啦一圈下跪磕头,生怕受到牵连。
楚辞掠过林芸被气得狰狞的面容,拉过苏之蔻的手扯着她往身后藏,“皇上希望臣说得话臣已言尽于此,山高水长,公主珍重。”
说完拉着苏之蔻就要走,就听到林芸满含讽刺的声音:“将军这就要走了?本公主可是这永朝唯一的、皇上最宠爱的公主,哪里容得你夫人如此言语侮辱?与那山野出来的村妇无异,莫不是不把我父皇放在眼里?”
就是羞辱又如何?她都还在这呢就有不三不四的人贴上来了,当她死了不成?苏之蔻正要上前与她理论就被一道力度扯得更往后。
“皇上最是圣明,之蔻乃圣上赐婚,公主若是对内子不满自可去与皇上理论,皇上明辨是非定会给公主一个说法。”
回府的路上,苏之蔻想到林芸吃瘪的脸就不禁莞尔,却突然察觉到马车内的气氛有些低靡,转头去寻楚辞的表情,就见他垂眸盯着自己的腿似是在沉思。
要如何形容这样的楚辞。
一双落满阴翳的眼冷冷沉沉,整个人隐在光线最暗的角落,全身笼罩着浓烈的哀伤,身上落着孤寂,阴凉凉没有一丝生气。
像是对这人世间没有丁点眷恋,好似下一秒就要离开,苏之蔻心里恐慌得咚咚作响,莫名的鼻根酸涩,半跪着往前一俯轻轻搭在他腿上。
“夫君,你可是有什么不开心?”
楚辞一怔,将思绪从漫山遍野的猩红里抽出,垂眸望向亮着一双眸的她,压下眼底的情绪,抬手轻抚她轻轻靠在腿上的脑袋,“我没事,之蔻今日玩得可开心?”
“一点都不开心!”
苏之蔻根本不客气,虽知道他当时也在席上看着,但还是一字一句开始控诉:“那劳什子公主最烦人了,那副高高在上垂怜世人的样子真是看得我牙痒痒。”
边说边挥舞着拳头,显然是气极。
楚辞被她这幅模样逗笑,抓过她的粉拳包裹在手心,想到林芸面容又冷了冷,沉吟片刻才开口:“公主颇得圣宠,许多事不得不忍让,她…”
剩下的话被堵在嘴边,楚辞眨了眨眼,就看到苏之蔻近在眼前的根根分明的睫毛,如蒲扇般长而卷的颤着,像蝴蝶轻轻扑着翅膀。
嘴上温热柔软,像是一口嫩豆腐触上来又紧紧黏住,温腻馨香溢满车厢,气氛的走向不受控起来。
热,好热。
苏之蔻面红耳赤晕乎乎的想,撑在楚辞肩上的手像是按到某个开关,连带着他黑凉的绸衣温度都慢慢升高,烫的她的手心溢出薄汗,更牢的黏在上面。
更热的是他的鼻息,她好像被人按着脑袋溺进温泉里,淙淙的热水紧紧环绕包裹着,水蒸气还不停往她脸上漫开。
莫名的口干舌燥,苏之蔻下意识舔了下唇,却碰到比自己的温度更高的唇瓣,猝不及防被狠狠烫到,连忙撑着弹开。
原本是想说什么来着。
苏之蔻对上楚辞在幽暗中黢黑晶亮的眼,脑海顿时一片空白,后知后觉自己做了什么,呆滞的眨眨眼。
好半晌才回过神,回想着他方才说过的话,黏哒哒的手心轻轻按在衣袍上擦拭,深呼口气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夫君,我知道。”
知道你的为难。
楚辞喉结一动,眼神好似一张黑暗幽闭的网将她锁在里面,她知道什么呢,他有太多的言不由衷,太多的迫不得已。
可他说不得,不能说。
满涨的情绪充斥得胸腔隐隐作痛,戾气横生,目光落到她嫣红粉嫩的唇,一把扯过她折在自己身上,狠狠堵住她的唇借以发泄。
好希望你明白,又希望你永远不会明白,楚辞缓缓阖上眼压下眼底的暗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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