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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有一年快接近年末的时候,土匪头子大概是要犒劳弟兄们,所以那天从城里运送了很多吃的用的东西进来,老大爷就是其中一个负责押车的人。东西送到以后,他在等着收工钱,就跟这里的土匪头子聊了起来。
土匪头子说,他这里前后有一位压寨夫人,三个妾。除了第三个小妾之外,其余的都各种原因死掉了。土匪一开始觉得是自己生杀罪孽太深,以至于遭了报应,在小妾给自己生了一个女儿之后,女儿也在几岁大的时候,夭折了。寨子里的人,都说这地方有邪性,于是就请了个先生来看。那先生说,要自己的小妾搬到寨子外面住,否则这山寨里还会死人。
那先生的意思大概是在说,这寨子里都是男人,阳气太重。而且山坡之上,本是先阳之地,意味着这个地方比村子里其他地势较矮的地方要提前接受到阳光,如果两股正阳之气相冲,就需要有阴气来抵消。方可达到平衡。而大多数土匪并没有娶亲,所以这山头上唯一的阴气,就来自于土匪头子的几房妻妾。
可是妻妾太少,压不住阳气,这地方的女人,都会因为受冲而相继死去。所以这个土匪窝,理应“住男不住女,住生不住死”。
土匪头子说,自己本来不信这些。听了先生这一番话之后,就痛打了人家一顿。一文银子也没给就让人给轰下山去了。老大爷告诉我,那土匪头子当时说得得意洋洋的,似乎是在彰显自己的武力,觉得那先生在唱衰自己一样。我问老大爷,那后来怎么样了,他既然不听这个先生的,肯定也没把小妾给迁走吧?老大爷说是呀,只不过后来倒是没听说这里死人了,也有可能是没到日子,这窝土匪就给一股脑全端了敲了沙罐了。
“敲沙罐”,在四川地区,是指那些被杀头或者枪决的人。脑袋上中了一枪,就好像把沙罐敲破了一样,里边的东西就到处流了一地。
我心里琢磨着那个先生古怪的话,“住男不住女”这个我好理解,的确在乡下很多地方,会有讲究,甚至有些地方妇女还不能跟着家族一块吃饭,只能在厨房做好饭后,在厨房里吃。也的确有一个家族阴阳失调引起的很多问题。所以单单从这一句来看的话,先生的话其实也是有道理的。那么对应到今天,是在说纪幼安和那个姑娘两个女人住在这里,于是阴阳相撞,导致了闹鬼吗?那也不对呀。这老大娘也在这儿住了几十年了,她怎么没撞上过呀?
于是我就再思考了一下先生的后半句话,“住生不住死”,字面意思来看,这其实是个病句,既然是住,那肯定是生人才会住,死人顶多住个几天做做丧事也就会下葬了,谁还能让一具尸体在这里长年累月的存放么。而事实上让我真正觉得不解的,还是起初的那个疑惑,就是为什么偏偏是这两个女孩子遇到了。
毫无疑问,这两个女孩子,肯定在某个方面触发了这次闹鬼的事件,而所谓的住男不住女,因为老大娘在这儿生活。其实也是可以推翻的。在这种情况之下,我认为我不应该只被老大爷的话牵引,如果产生了误判的话,会导致更多的麻烦。事实上我已经觉得特别麻烦了,按照那个姑娘说的话。这里的鬼魂可以围绕着床一周,甚至还有一部分挤在了被子里,这么多数量的鬼魂,可不是闹着玩的,处理得不好。轻则大病,重则要命啊!
于是当下我也懒得再跟老大爷废话了,就直接走进了屋里。纪幼安看见我走进去了,一下子没忍住就哭了起来。她跟我虽然有点矛盾,但那终究是小事,口舌之争罢了。肯在自己的“阶级敌人”跟前放肆大哭,想必也是服软了。于是我坐到她的床边,对她说,你别害怕,人都在这儿呢,既然我来了,肯定就不会让那些东西再欺负人了。
孟冬雪帮着我安抚了一下纪幼安之后,我就请她再把自己遇到的事情尽量详细地说一遍。她说的内容,大致上和那个来找我的姑娘说的情况其实差不多,细微之处有点理解上的不同。倒也没什么深究争论的价值。只不过她提到一点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就是当最初楼顶的脚步声开始吵杂起来的时候,她还听到了床下楼板传来的怪声。
我问她那是一种怎样的怪声,她告诉我,很像是一个人鼻子堵住了。但是偏偏还是要用鼻孔呼吸,发出的那种空气卷动着鼻涕,呼噜噜的声音。而且那声音虽然入耳的时候并不大,但终究是隔了一层楼板,有些声音被阻隔了的关系,听上去闷闷的。
我是知道这楼板底下,是老夫妻俩家里的牛棚。他们家在村子里算是较好的家庭,尽管两个孩子都不住在这里,可是家里有牛,耕种就省力,每个月给生产队上交的公粮,老夫妻俩往往能够比好多年纪稍轻的人还交得多,所以每到月底,他们家是不欠粮食的,生产队还有补助。这牛棚在下面,牛的听觉可比人要强很多,兴许是牛听见了什么声音,吓坏了于是就喘气呼噜噜呢?不过这个我就无法证实了,毕竟我不是牛,无法沟通。
不过这让我联想到另外一个事,就是某些动物天生的通灵。例如猫狗,这个大家也都知道。其次就是牛马,也许你要问为什么,在中国古代的传说中,甚至是城隍庙的供奉里,总是不难听到这么几个阴差的名字,除了黑白无常,阎王罗刹,还有牛头马面。
牛头马面是阴差之一,所谓阴差。就是专门押解亡魂的、在阴间具有官职的人。家里如果养牛养马,虽然我从未亲自去证实,但听师父和许多老前辈说起,都是具有令鬼魂闻风丧胆的功效的。可如今这屋里出现了十多二十个鬼魂,会不会是因为它们仗着人多势众。不畏惧牛头马面了呢?
当下我也无从证实这件事,只能处于安全考虑,请孟冬雪帮着我把纪幼安和那个姑娘暂且带回徐大妈家里住下,我就在这里,把事情调查清楚。
可惜的是。那一夜,我一无所获,除了用兵马香和水碗圆光术在屋里证实了的确有鬼魂存在和行动的踪迹之外,我没有能够证明任何事。而孟冬雪在天刚亮的时候,就跑来给我送早饭。我本以为她送过之后就该去做自己的事,谁料到她竟然待在屋里不走了,说是要陪着我,给我帮忙。我心想你别捣乱扯我后腿我就谢天谢地了,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片子。你在这儿瞎凑什么热闹。
由于心烦,加上一夜没睡,所以那天我对孟冬雪有些凶。大概是觉得自己好心没好报,于是她就哭着离开了。我在小木屋里用尽了我几乎所有能想到的手段,却始终无法引出那群鬼魂中的任何一个。但凡有那么一个出现了。我就能够把剩余的一网打尽。
心烦意乱之下,我只能暂时走到户外,打算透透气,却在楼下牛棚边上,看见了老夫妻俩的两个孙子。他们俩正在屋子边上玩一种叫“扯老将”的游戏。
这种游戏我小时候也玩。大致上是没人找一根解释的草或者树叶的茎,叫做“将”,就是可以单挑的那种。然后和对方找到的“将”十字交叉,互相用力拉扯,谁的“将”断了。就算输。两个小朋友看我走了过去,先是朝着我吐舌头做鬼脸,然后邀请我加入他们的战局。
我是高手,所以我能够很轻易地吊打他们。但赢了几把后,他们竟然不放我走了,非得赢回来才算。可是我本来就是来透透气的,哪有工夫跟你们这些熊孩子玩。于是我对他们说,刚才我赢了,赢的人有奖励,你们同不同意?
两个小孩点头同意。于是我就说,我现在手痒,我要打一个人,你们俩谁愿意被我打?他们愣了一下,其中一个就指着另一个孩子说,打他。我就问另一个孩子,他说打你,你说打不打。那小孩显然不服,于是也指着对方说,你打他,别打我。
于是两个小孩就打起来了,在成功挑唆了一场战斗之后,我也顺利得以脱身。
当天剩下的时间,我觉得我耗在老夫妻家里,估计也没有什么进展。于是就先返回了徐大妈家里,开始翻书照着一些前人的笔记,看看能不能有类似的处理方法。纪幼安和她的室友当天并未去工作,孟冬雪也留在家里陪伴,只不过看到我回去了,她还在因为早上我骂了她几句而生气。
我在书中翻找着,并未能够找到相关的案例,甚至连类似的都没有。不得已之下,我只能再度请两个姑娘回忆一下昨晚的可怕经历。为求细致,我甚至还要求她们俩把先前聊天的内容都跟我重复了一次。
这一次,我听出点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