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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明白……我就是想不明白!”
他到底什么东西想不明白我不清楚,但却清楚这位小爷若是心情不爽起来,首当其冲倒霉的那个人肯定是我。
帐帘掀动,多铎满脸忿怒的走了进来,才打了个照面,他微微一愣,果然冲我开火:“滚出去!”
我忙低下头,小心翼翼的绕过他往门口挨过去,才走了两三步,鼻梁上一痛,我与随后进帐的多尔衮撞了个正着。
“又想溜哪去?”
我故作卑怯的行礼,小声说:“十五爷有令,让我滚出去,我不敢不滚。”
多尔衮愣了下,忽然放声大笑,搂着我的肩膀说道:“不打紧!不打紧……十五爷让你滚出去,十四爷再让你滚进来就是了。”
“哥——”多铎恼怒的拖长声音表示不满,“她分明就是奸细,你为何独独袒护于她?把她一刀砍了,眼不见心不烦,省心又省事!”
“你哪里是烦她来着……”多尔衮淡淡的说,“大汗不过就是说了你两句,又没怎么着你,至于发那么大火吗?”
“我就是想不明白!”砰地声,多铎一集重拳砸在支帐篷的梁柱上,砸得帐篷顶上簌簌落下一层灰来,声势惊人,“汉人有什么好?不过是一群/奸佞小人,卑贱奴才……大汗抬举那些汉臣也就罢了,如今倒好,轻信那个狗屁祖大寿,被他三言两语几句好话一说就脑袋发昏的把人给放了回去。汉人他妈的全是说话不算数的小人,祖大寿食言而肥,今天居然还有脸遣人送来一封狗屁信,说什么子侄望加体恤抚养。我呸,真正气煞人!我就不明白了,杀了那些杂碎小人以儆效尤,振我军威,有何不可?明明是对方毁约在先,背信弃义,为何大汗还不许杀了他们,竟决意要恩养姓祖的一家子?我不明白!我就是想不明白!”
“多铎!”多尔衮厉喝一声,制止住弟弟的过激行为,“大汗这么做自然有大汗的道理。”
“他有什么道理?”多铎用力挣开哥哥的手臂,愤声道,“他就一心向着汉人,学汉人的东西,开科举,还设六部……”
“这些东西并不坏,好东西应当接受……”
“一味的抬举汉人,偏信汉人,最后弄得被祖大寿戏耍,这难道也是好的?”
多尔衮眉心拧起,语重心长的说:“你怎么老是这般容易冲动呢?最没脑子的那个人是你,绝对不会是八哥。他是什么人?会没有事先料到祖大寿的意图,他心里其实早就有数了……”
“那还眼睁睁的放那小人回去?”
“以后咱们打的仗会更多,降服的汉人也会更多……咱们女真人再厉害,人口总是有限的,比不得汉人,所以不能一味的打压,要学会以汉制汉。大汗之所以对祖大寿这般宽容,何尝不是做给那些汉人降臣们看的?经此事例,再把紫禁城里那个不明是非忠奸的崇祯皇帝,与大汗这般的容人大度放在一起作比较,哪个人更具明君气度,在汉臣心中当可立见分晓。”多铎听得目瞪口呆,多尔衮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八哥做事,你还信服不过么?”
多铎哑然无声。
“所以,祖大寿的子侄亲族一律不能杀!不仅不能杀,咱们还得好好恩养他们,让那些降服的汉人安下心来。以后再与明对仗,劝降时会有更多的人愿意主动臣服,而不再是负隅顽抗……此乃攻心之上策。”
我在一旁听多尔衮分析得头头是道,心中倍感宽慰和喜悦。
满汉一家啊……
我的皇太极。
思绪飘飞,我真想能马上就见到他,真想扑到他的怀里,跟他说,想他……
第107章 禁巫
天聪五年十一月十五,大金八旗大军在拆毁大凌河城后,浩浩荡荡撤回沈阳。
一回到沈阳,多尔衮便把我直接带回府邸,多铎对兄长的这种宽容作法颇有微词,但多尔衮我行我素。
多尔衮的大福晋乌云珊丹正当双十年华,已与我当年所见的小女孩羞涩模样截然不同,她见多尔衮拎着我跨进家门,先是吃了一惊,但马上便镇定下来。这几年下来她的女真话说的仍是不甚利落,多尔衮也不愿跟她多说话,倒是一旁的佟佳氏非常有眼色的上前拉住我的手说:“这位姐姐好相貌,身段儿又好,不知道是哪家的……”
“啰嗦什么?没见爷累得连话都不想多说么?去,烧热水来……”
“爷,热水原是已经备好了的。”乌云珊丹结结巴巴的解释。
多尔衮拽了我的胳膊:“走,走,去洗澡。”
我皱了眉,用力挣扎:“我手脚完好,我自己会走,放开我!”
多尔衮只是不理,抓小鸡似的将我拎到一间屋前,打开门把我丢了进去:“以后你住这,我先叫人把洗澡水给你送来。”
喀哒,门关上,外头居然还给上了锁。
我原还动足脑子琢磨着多尔衮如果回来我该如何应对,没想到这一别后好多天都没见他出现。事后才知道,原来大凌河之战大获全胜,各地各部族贝勒纷纷前来沈阳表贺,即使本人没有到场,也会遣使者前来,一时沈阳人潮济济,大金国汗对在大凌河中有功的蒙古各部多加赏赐,这其中便有扎鲁特部的使者。
多尔衮这几日忙得都没能回家,我被锁在屋里,一日三餐都由乌云珊丹照料。乌云珊丹女真话说得不甚流利,我便与她说蒙语,有时候佟佳氏也来凑热闹,但听我俩说话又觉云里雾里,她插不上话,,便很少来往。
因乌云珊丹与布木布泰走得近,所以我很容易便从她口中打探到了许多皇太极后宅生活的八卦。
如今后宫中册立了三大福晋,哲哲为中宫福晋,布木布泰为西宫福晋,独独东宫福晋之位一直空置,留下诸多揣测和风传。
除了这三大福晋之外,皇太极还娶了一位叶赫那拉福晋,是阿纳布的女儿,论起辈分来是东哥五服之内的堂妹。之前阿纳布已有个女儿嫁给了代善为妻。除了叶赫那拉福晋之外,后宫还有一位颜扎小福晋。
这几年哲哲生了两个女儿,布木布泰也生了一女,连后来的叶赫那拉氏和颜扎氏都各自生下了小阿哥,姑侄两人却一直没有儿子,这对于科尔沁左翼是个很沉闷的打击。再加上科尔沁如今的首领贝勒是曾被努尔哈赤封为土谢图汗的奥巴,实属科尔沁右翼。
科尔沁内部分为右翼和左翼两部分,右翼以图美和他的两个侄子奥巴、布塔齐为首,左翼则由莽古思、明安、孔果尔三兄弟为首。图美和莽古思是一个辈份上的堂兄弟,两人的祖父是一对亲兄弟。科尔沁发展到如今,当家的部落首领贝勒已传至右翼的奥巴。
科尔沁在整个蒙古草原上势力并不强大,势单力薄的科尔沁是最早依附大金,也是作为大金向蒙古各部势力示好的一块试验田。这么多年来,从明安最早嫁女给努尔哈赤,到莽古思嫁女哲哲给皇太极,再到孔果尔嫁女给努尔哈赤,左翼与大金的联姻网非常密集。但是无论是努尔哈赤还是皇太极,并没有因此忽略掉科尔沁右翼的重要性,奥巴才是整个科尔沁的决策性人物。努尔哈赤在天命十一年把养在身边的舒尔哈齐孙女肫哲嫁给了奥巴,又封奥巴为土谢图汗,大金对奥巴的器重是左翼三兄弟没法比拟的。
如今皇太极主政大金,向来以联姻占优势的左翼,当然会对哲哲姑侄两人特别关注,但这姑侄俩始终没能生下一位阿哥,也让科尔沁左翼三兄弟大伤脑筋。
但是让乌云珊丹更愁的是,哲哲姑侄好歹还时不时有怀孕的喜讯传出,她和佟佳氏两个,肚子却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整天听乌云珊丹碎碎念的说看大夫吃药,听得耳朵老茧都快长出来了。终于有一天,她把话题牵扯到了扎鲁特部身上。
“爷这几日忙得着实不行,晚上不是吃得烂醉回家,就是索性宿在外头叫人空等。宫里前几日有消息传出来,大汗动了怒,明令要禁野萨满,以后家萨满祭祖可行,却不许再跳大神……说来也可笑,前些年大汗对这些神巫萨满也是笃信的,隔三差五就让萨满跳神招魂……”乌云珊丹对我极富好感,也许是因为我这人身份来历都太卑微,即便多尔衮对我感兴趣,收入房里也不过只够得上是个小福晋,她和我亲近,若我肯住到她屋里,自然对她大有好处。基于这种情由,她有点儿把我当成“自己人”,所以什么家长里短都肯“掏心窝”般的说给我听。“其实,大家明里不说什么,暗地里都在传,大汗原是让神巫萨满招魂的,听小太监传出来的消息,说是招魂祭时喊的是已故扎鲁特博尔济吉特小福晋的名字。”
我心里别的一跳,差点按捺不住从炕上跳了起来,乌云珊丹握住我紧张得直颤的双手:“这事你可记得千万别在爷跟前提,爷特别忌讳有人在他跟前提那位小福晋。也不知道这女人到底有什么能耐,我以前见过她,长相真的不出奇,粗陋平常,年纪也大,可偏偏不知道怎的就是得大汗的宠。天聪元年的时候小福晋没了,大汗伤心欲绝,几欲不振,之后就迷上了萨满的招魂之术,可最近也不知道大汗听信了什么风声,不仅禁了民间的神巫之术,还叫人传唤了扎鲁特部的使者,命他传谕给扎鲁特的戴青贝勒,说是听闻他有个女儿品貌不错,要他把女儿带到沈阳来,如果看中意就留下册东宫福晋,不好就再把人送回去。真不知道大汗是从哪个别有用心之人嘴里听说戴青之女的,现在沈阳城的各部使者得知这个消息,都觉得大汗是有意抬举扎鲁特部了……不过你放心,这对你倒是只有好处没坏处,趁此机会,不如让爷给你个名分,你若能因此得个福晋名分,岂不是更好?”
我听她絮絮叨叨,说到后面,我已听得不太真切,心里只是一阵阵的泛酸,眼睛火辣辣的疼,若非强行分散注意勉强忍住,眼泪早滚下来了。
即使如此,仍然挡不住心里不停的叫嚣,热血奔腾,终于,我一把抓住乌云珊丹的手,哑声道:“福晋,求求福晋,把我送进宫去吧,我……我比……大汗已故的小福晋是我的姐姐啊,我一定会比戴青贝勒的女儿更合大汗的心思,真的,我……”
乌云珊丹如被火撩到般站了起来,骇然失色:“你怎可说这样的话?你……你可是爷的人,你如何能这般……这般……你的心也忒大了点,居然妄图去攀那高枝。算我看错了你!真想不到你原来是这样的人!”
她气到了极处,脸都涨红了,脚一跺,踩着高底鞋便噔噔噔的走了出去,鞋踩得极响,显然是动了真怒。
等她出了门,门上咔嚓又落上了锁,我才明白过来,大感懊悔,刚才真是太失控了,这下惹恼了乌云珊丹对自己真是得不偿失。
我独自在屋子里待了一上午,越想越不是滋味,心内彷徨难安。事到如今,我真的不能再在多尔衮家里坐以待毙,得想办法出去,我得去找皇太极,我得去找他……趁多尔衮回家之前得赶紧离开。
通过这几日的探查,我发现住的这间屋子是两开间的逼仄空屋,隔间是个堆杂物的杂物间,与这头有道小门相连,想来原先这间屋子应该是个关押惩罚犯错的奴才用到的禁室。
我偷偷潜到杂物间躲进一架废弃的大木橱柜里,柜子里空气污浊,闻着有股浓烈的霉味。我憋着气在里头蹲了一个多时辰后,终于外头有了动静。
负责看管我的两名侍卫多半发现我突然“消失”了,所以进屋来搜寻,随着柜门听那悉悉索索的细碎脚步声,我的心越跳越快。
“怎么办?”
“不……不知道。”
“要不要去禀告贝勒爷?”
“爷不在家……”
“那大福晋那里……”
“你难道想说是大福晋放跑了那女的?毫无证据,何况……贝勒爷叫你我负责看守,跑了人,追究起责任……”
一阵沉默,而后诚惶诚恐的颤慄声再次响起:“要不,咱们先到别处搜搜,这么短的时间,那女的跑不快,只怕还在府里呢。”
“说的也是……赶紧找,不然贝勒爷非得扒了咱俩的皮……”
脚步声逐渐远去,我悬着的一颗心卡到了喉咙口,紧张得胸口发闷,脑袋发胀。可我仍是不敢轻忽大意,就怕一个不小心落得个前功尽弃,白受了这两三个小时的苦。如此又撑了五六分钟,屋内突然再度响起脚步声。
“真的不在?”
“走吧,赶紧到外头找去……”
踢踏的脚步声再次远去,我终于大大的松了口气,从柜子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