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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人已轻轻翻身下床。我反倒又不好意思吭声了,只得继续装睡。
过了好一会儿,房内寂静无声,我小心翼翼的睁开眼,侧身扭头——果然床上已没了皇太极的人影。我松了口气,一个骨碌翻身坐起,发现自己正一丝/不挂全身赤/裸时,不觉脸又红了,目光匆匆一扫,却发现地上衣物凌乱,东一件西一条的扔得满地都是。
我红着脸,裹着被子掀开幔帐跳下床,蹑手蹑脚像做贼似的拣一件穿一件。好容易套上中衣长裤,溜眼一看,外袍居然丢在靠门处——啊,啊……之前到底是怎么扔到这儿的呀?
鞋子还脱在南炕下,所以我只能踮着光脚丫踩着冰冷的地面跑了过去,四月的天气,说冷不冷,说热也不热……
方在门口拣了外袍,正欲转身,忽听外头南间内有人在说话,细细一辨,竟是皇太极低沉的嗓音。我心跳突然加快,尴尬的站在门口,一时竟忘了进退。
“……如有人问起,你懂得如何说话了?”
“是。”
“那好,先说一遍来听。“
“是……”尴尬中透着紧张的颤意,竟是葛戴略为谙哑的声音,“东哥格格怜惜八爷幼年失母照拂,婚事迟迟未定,年岁渐长,身边没个贴心人服侍,故此特将奴才赠与八爷收房。爷主子垂怜,奴才今日方才得蒙宠幸……日后自当谨遵格格往日教诲,一心一意服侍八爷,如侍前主,恪守本分……”
“嗯,倒还算是个机灵的丫头。起身吧,回头叫敦达里在起居注上记档。”
“是。”
“你先出去,吩咐厨房备点点心,一会儿送来。”
葛戴低声应后,随即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渐渐走远。
我茫然的僵直在门后,无力挪移半步,忽听“嗒”地一响,猛抬头,皇太极已然直立在我面前。
四目相对,目光交凝,我无语,只是觉得身子微微发颤,心中有难言的酸楚。他先是愣了下,转而弯腰抱起我。
“地上凉。”
我低呼一声,被他重新抱回床内,他静静的坐在床沿上看着我,眼底交汇着一种我看不懂的光芒。
“东哥。”他轻声喊我。
我垂下眼睑,一颗心微微发颤。他伸臂抱住我,下颌支着我的额头:“我很贪心,我要你的一辈子……你肯不肯给?”我一震,他突然加大拥抱的力度,将我的脸颊紧贴上他的胸口,我能清晰的听到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一辈子,不离不弃……东哥,你就是我的一生。”
第55章 娶妻
木栅内没什么秘密可言,八阿哥皇太极收了个通房丫头的事,便成了个大新闻,很快传播得全栅内的人都知道了。为了这事,努尔哈赤还专门把我叫了去问话。
因皇太极不在身边,我扯谎扯得倒也顺溜,把葛戴的身份来历交代清楚后,我又说:“皇太极是姑姑留下的唯一血脉,如今他到了适婚的年龄,本该由父母做主聘一门好亲事。可你这个做阿玛的儿子太多,早忘了过问,有好的人也不替他留着,都偏心给了别的儿子。我答应过姑姑,要照顾好皇太极,没道理看着他不管不顾。葛戴是我的大丫头,打小在我跟前服侍,与八阿哥也是相熟的。虽说是奴才,却也是贵族出身,她是大福晋的近亲,如今我又认了她作姐妹,莫说是做妾,便是做妻也是够的。”
努尔哈赤看了我一眼,淡笑:“这事确实是我疏忽了,幸好有你事无巨细都替他打点得极妥,他早早没了额涅,有你在倒确是省了我一份心。”
我冲他行了个礼:“既是这样,不如我就替我妹子求个恩典,求贝勒爷指个婚,让皇太极把葛戴明媒正娶了吧。”
他微笑不语,看了我老半天才不徐不疾的说:“出身再好,也总归是个奴才。她阿玛博克多已经不在了,老八若要娶元妻,便是布占泰的女儿都能聘得。这样吧,额亦都有个女儿正当适龄,我将她指给老八做福晋,也不至于辱没了老八。至于你送的丫头,呵呵,既是有你开了这口,这亲事也不是没得商量。她现在在老八屋里,若是能替老八开枝散叶,生下一男半女,就让老八娶了她也未尝不可。”
我心里猛然一痛,就好比被人硬生生的捅了一刀,却不得不借着脸皮抽动时咧嘴一笑,打混笑道:“如此也好。”
“转眼老八也要娶亲了,这日子过得真快啊,我还记得当年他出生,你给他取名字的事儿……恍如昨日。”
“嗯。”明明心里苦涩得像是吞了苦胆,然而在努尔哈赤面前,我却不敢有半点差池,只得强颜欢笑。
“东哥,建州……我欲与明国边疆立碑划界,从此,建州称国。你看如何?”
我一懔,知道历史还是按照既定的轨道开始缓缓前行了,努尔哈赤先是向朝鲜称了国,又得了蒙古喀尔喀五部的认同称了汗,在逐步尝到了甜头后,如今他终于野心再度膨胀,想脱离明朝的掌控,不再隶属奴儿干都司,独立称国。
努尔哈赤最后会和大明彻底撕破脸,甚至最后动用武力,打得你死我活,这些都是我所知道的结局,但这个结果是如何发展发生的,我正在慢慢体会。
我以为我一直会作为一个旁观者,安安静静的看着这个结果缓慢发展,但,没想到事与愿违,每一次我都被卷入了风暴的漩涡中心。
“我一介妇人,见识短浅,这样的事贝勒爷不该在家里说起,还是留在大衙门和诸位旗主大将商议吧。”
四月里努尔哈赤与明边疆立碑划界,自称为国。我无暇去关注建州和明国之间的纠葛,只因这个月初皇太极搬出了木栅,另立府邸,同时月底迎娶额亦都的女儿钮祜禄娥尔赫。
婚礼我本想不去,可努尔哈赤偏拖了我去,说是皇太极额涅早亡,让我替代孟古姐姐的位置去做了主婚人。我百般不愿最终却只能与众人忙里忙外的虚以委蛇,彼时新娘花轿进门,新郎射轿门,我站得远远的,不敢走近前去看那大红喜色披挂的皇太极……
院子里众人里里外外欢笑一堂,我明明心内郁结到几欲吐血,却一丝一毫不能摆在脸上,我心痛得再难控制,怕在人前失仪,便借口如厕,避了开去。
小丫头音吉雅提着灯笼追上了我:“格格,您可是饿了,厨房里有才出锅的苏叶饽饽,奴才给您讨点来?”
我摇头,夜晚的风有些凉,刮在脸上有种刺痛感:“不是。你不用跟着我,我随便走走……”
她腼腆一笑。
葛戴走时,向我荐了音吉雅这个丫头。她原是在我屋里负责烧水针线的小丫头,如今升作我的贴身大丫头后,人干活虽麻利,却显得有点儿过于木讷。
“奴才还是……”
“难道我还能在八阿哥府里走丢了不成?那不如这样,我打发你去做件事。”我使劲从手腕上拔下一只玉镯,“你去你葛戴姐姐那里,把这镯子送给她……”
音吉雅应了,却几番回头,犹豫着不敢离开。我抬手轰她,她最后说:“那……格格您稍待片刻,奴才去去就回。”
“嗯。”看着她一步三回头,最后隔了十来米远后,孩子气的撒丫子转身跑了,我不由低声一叹。
在回廊里吹了一个小时的风,只觉得浑身发冷,我跺了跺脚,听见厅里传来阵阵哄笑声,揣摩着兴许是宾客们拉着皇太极在灌酒。
想起皇太极,鼻子又是一阵发酸,于是没头没脑的离开回廊,在府邸里黑灯瞎火的瞎转悠,走着走着,忽听身后有个熟悉的声音喘吁吁的喊:“格格!格格!格格等等……”
我一愣,才停下脚步,没等我转身,一个人冲了过来,差点没撞到我身上。那人影冲到了我的前面,结果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格格……”葛戴缓缓伏下身子,双臂抱住我的腿。
“你、你这是在做什么?”我大吃一惊,赶忙冲过去扶她,“你怎么跑来了?”
这会子她本该在新房里帮手的,新娘子的陪嫁妆奁一早抬了进来,这会儿家里里里外外都需要打点,她不在那里看着,跑来这里做什么?
“格格!格格……”葛戴的面容隐在昏暗的夜色中,瞧不出喜怒哀乐,然而她的声音却出奇的颤抖。我拉她起来,她死活不肯,争执间我手背上一凉,凝目一看,竟是葛戴嗦嗦的滴下一串泪珠来。
我心里着了慌,忙问道:“出了什么事?”
我费力的将她从地上拖起来,将她拉到边上的一处檐角廊下,凑着灯火一看,那丫头身上穿着一件簇新的蓝缎长袍,上身是米色镶边绣花坎肩,原来的长辫子梳成了妇人的两把头,发髻上簪着珠花。
看她穿戴也知皇太极并没有苛待她,可是她现在泪流满面,啜泣不止又是为的什么?
“格格……格格……”她抽噎,反反复复的只是念叨着这两个字,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伤心欲绝。
“你哭什么?”我彻底没了主张,脑子里闪过一个古怪的念头,脱口道:“你受了什么委屈?难道……是钮祜禄氏给你脸色看了?”
她抽了口气,摇头,头顶上的珠花随着她的动作急遽颤动:“没有,不是的……”
“那你哭什么?”
“格格!奴才该死……奴才对不起格格……”她身子一矮,又在我面前跪了,泣不成声。
我心神恍惚,勉强扯出一丝微笑:“葛戴你胡说什么呀?”
“奴才没有胡说!奴才原是格格的丫头,如今却背弃了主子……奴才对不起格格……”
我心上一疼,却仍是笑着安抚她说:“葛戴!别浑说,皇太极是我的表弟,你服侍他同服侍我没什么区别。况且,我打小看你长大,你的心思我还猜得几分,你对八阿哥有情。”
葛戴含泪咬着唇,神情闪烁,一抹羞涩逼上脸颊,望着她涩然带羞的模样,我心里又是一抽。
“格格!奴才不否认对八爷有情……但是,格格……这么些年跟着格格,奴才看得很真,八爷心里从头至尾都只有格格你一个……”
“胡……胡说……”我结结巴巴,心乱如麻,双手抓住她的肩膀,晃动,“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奴才晓得分寸!奴才不会在外人面前提半个字。奴才……”
“葛戴,没有的事,皇太极他……我和他……”一句原本简单明了的话却被我讲得支离破碎,别说葛戴听得糊涂,就连我,也不清楚自己到底在说些什么了。
正恍神迷离,葛戴颤巍巍的拉了我的手:“葛戴生是格格的奴才,即便是以后死了,也还是格格的奴才。格格要奴才做什么,奴才必然誓死替格格办到。”她紧紧拽着我的手,用力过猛,以至于我手指剧痛,人也为之一醒。
“葛戴,你这是要带我去哪里?”回过神时,发觉葛戴拉着我的手,正带我拐进一间小屋,看屋里的陈设相当简陋,只一张炕收拾得倒还算整洁。我正困惑,葛戴已松开了手。
“葛戴?”
“嘘……”屋里只点了豆大的一盏油灯,她也不点大灯,只是回眸冲我一笑,然后把我留在房里自个儿走了。
我刚想追出去喊住她回来,大门嘎吱推开,昏暗中随着脚步声缓缓接近,我的心突然越跳越快。然后,脚步声突然断了,我瞪大了眼睛,赫然发现皇太极正双靥通红的瞪着我。
他喝酒了!
是的,他喝酒了!而且肯定喝了不少,只是不知道此刻他还保持着几分的清醒。
“你……你怎么来这了?你……”话没说完,手腕上一紧,被他攥住,稍稍一用力,我便踉跄着跌入他怀里。
他身上浓烈的散发出一股酒香,闻者欲醉,我有那么一刻的失神,但在目光瞥及他身上的大红礼服时,打了个激灵,清醒过来。我蹙着眉头想把手抽回来,眼光恶狠狠的瞪他。
他眼波清澈明亮,虽然喝了酒,可眼睛瞧人时却一点都不含糊,仍像是会放电一般,三两下就把我触得麻麻的。
他抓着我的手不放:“钮祜禄氏正在院子里坐帐,这会子没我什么事了。”
“那……宾客呢?”
“喜筵明晚才开,爱留在这吃酒闹腾的自去闹去,我可没空作陪。” 他俯下头,嘴唇贴在我的耳边,吹气:“陪他们不如陪你……”
我脸上一红,那说话的语气实在暧昧,入耳叫人心悸得快难以呼吸,不由恼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