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天下(五周年修订版)_分节阅读_41

李歆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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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不!我和你一床睡。”

    “唉,真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我抚摸上他棱角分明的脸,早些年的稚气已完全找寻不到一丝一毫的痕迹,“听说贝勒爷正打算让你搬出内城,另赐府邸,你是否也该考虑娶房媳妇安置了?”

    他目光一凝,挥手将我的手打掉,厌恶的说:“不用你来操心这个。”自顾自的脱了外褂长袍,利落的爬上床,他将丢在床角的一个绣枕与我的枕头并排放好,然后伸手拍了拍床板,“过来!”

    我嘻嘻一笑,少年家的脸皮子果然薄,说不得……随即感慨,我毕竟取代不了孟古姐姐的位置,无法在私生活上干涉他太多。

    慢腾腾的走到床沿,缓缓放下幔帐,忽然腰上一紧,竟被他横臂一勒,一个跟斗掀翻,滚到了床里。

    我低呼一声,等到眩晕感消失,才发现自己已仰面躺在床的里侧,皇太极正抓着我的一绺头发在把玩。

    “我睡外侧。”我爬起来想越过他,却被他按了回去。

    “你睡里面!”

    我瞪他:“小孩子睡里面……”

    “我长大了!”他跟我诡辩。

    “长大了就不该再赖着跟我睡,下去!”我不客气的抬脚踹他,没想竟被他敏捷的探手抓了个正着。

    他的手很大,竟将我的一只脚牢牢包裹住。

    这下子,我的老脸可就再也挂不住了,面上噌地烧了起来,连带耳根子都火辣辣的烫:“臭小子!没大没小,快放开!”

    他啧啧发出怪声,松手放开我的脚,我抬手在他光溜溜的前额上打了个暴栗,然后爬到外侧:“睡觉!”

    身子陡轻,竟是又被他拦腰跟摔麻袋似的给摔到了床里。

    “你……”

    “我睡外面,以后都这么睡!”不容置疑的口吻,幽邃深沉的瞳仁,在那一霎竟使得我有瞬间的恍惚。

    然后他躺下,拉着我的胳膊让我也躺了下来。耳畔清晰的传来他时而急促,时而无声的呼吸。

    “以后再不能这样了!”我闭上眼,轻轻叹息,“你大了,以后……”

    唇上一阵温软,我蓦地睁开眼,皇太极那张英挺俊美的脸孔在我眼前放大。他眼底高深莫测,瞧不出是喜是怒,陡然间我发现自己对他完全的不熟悉,不了解。

    他的亲吻犹若蜻蜓点水,似乎并没有任何深意,之后他撑起上身,将靠墙叠整齐的锦被抖开,盖住我俩。

    被子上带着股微薄的凉气,我缩了缩肩膀,他的胳膊从被下缠绕上我的腰,将我轻轻抱住。

    “皇……皇太极……”

    “睡了。”他轻声吐气,“以后都这么睡。”

    霎那间,因为他的话,心里升起一股暖暖的,酸酸的情愫,情感在这一刻竟像是完全不由自己掌控,眼泪夺眶而出。

    “丑女!越哭会越丑!”他在我身侧如此说。

    “我不是……丑女。”

    “我知道。”他突然笑了,笑容沉甸甸的,这竟是我这三年来第一次看到他笑,不由痴了,几乎忘了自己正情绪化的在他面前流泪,“可我不在乎,你美也好,丑也好,对我来说没任何不同。”他拍了拍我的手,声音涩涩的,“睡了,好困。”

    说完阖上眼,翻了个身,背向我,沉沉睡去。

    我却瞪大了眼,眼泪鼻涕流了个稀里哗啦,当真毫无半点形象和美感可言。

    这是第一次,来古代后的第一次,有人跟我说不在乎我的美丑,不在乎我的皮囊,不在乎我外在的这身东哥式的“第一美女”……也许皇太极并不知道自己无心说出的一句话,竟已能让我缕孤独寂寞的灵魂感动个半死。

    “呜……”我压抑着哭声,翻过身,脸朝里侧任由自己哭了个尽兴。

    也不知到底哭了多久,朦朦胧胧间无知无觉的睡了过去,然后便做了个很古怪的梦,梦里懵懂恍惚的听见有人用一种异常低柔的语气在我耳边说:“……此生,你是我的唯一……”

    第44章 劫持

    接下来的两月,皇太极每日陪我遛马游玩,只字不提回赫图阿拉一事。虽然他在我面前摆出一副已对攻打叶赫之事忘怀的模样,我却清楚的知道他暗地里仍在密切关注着赫图阿拉大衙门里的一切动向。

    十二月,当大雪纷飞,茫茫笼住整座尼雅满山岗时,皇太极终于对我提出要回赫图阿拉。

    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讲,只是回身嘱咐葛戴替他收拾行囊。

    他在我枕边安心了两个月,终于仍要回到那个纷争不断的漩涡中去了。

    “到年底我来接你回去。”他瞅着我,轻轻的说。

    我淡淡一笑:“其实这里清清静静的,住着也没什么不好。”

    “是没什么不好……”他的眼眸幽黑,“但是我希望你能在赫图阿拉……有你在,我会觉得安心。”

    正给他系斗篷带子的手不禁微微颤了一下,我心里酸酸的,忙吸了吸鼻子:“嗯,年底我等你来接我。”

    临出门时,他忽然又转过身来,用力抱了抱我,然后一语未发,放开我迳直出门。

    我的眼睛有点发酸,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越来越容易多愁善感。我赶紧甩开悲伤的情绪,准备找些别的事情来填充一下自己失落惆怅的心绪。

    这时葛戴磨磨蹭蹭的走了进来,我一见她,忙说:“快,把去年咱们腌的那坛狍肉脯子拿出来,今儿个天太冷,咱俩喝点酒暖和暖和。”

    “格格!”她苦着脸说,“这里又不是赫图阿拉,哪里来的狍肉脯子?现成的狍子倒有一只,是昨儿个八爷才打的,撂在厨房还未拾掇干净呢。”

    “呵……”我傻傻一笑,“是吗?我竟一时忘了。”

    见她仍是垮着脸,一副心事重重,愁眉不展的样子,不禁奇怪道:“你这是怎么了?”

    她抬头瞅了我一眼,仍是低下头去,须臾猛然又抬起头来:“昨晚给爷送信的侍卫,奴才认得……”

    她一句没头没脑的话顿时把我说懵。

    “格格,那侍卫说蒙古喀尔喀巴约特部贝勒恩格德尔,和其他四部贝勒一齐到了赫图阿拉。”

    “等……等等,什么跟什么?”一长串生僻的名词将我弄晕了,我慢慢的消化,却只听明白了五个字。“蒙古喀尔喀……”

    “格格,你还不明白吗?”

    我当然不可能明白!我根本就不是这里的人啊!这么些年,耳朵里尽是充斥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名词,我好容易搞懂了女真扈伦、野人、建州之间的复杂关系,现在居然又出现了奇怪的蒙古部落?这真是要人命!

    蒙古现在又是什么局面?就目前而言我只听说那里有个和皇太极一般大小,名叫林丹的少年,两年前登位做了大元蒙古帝国的大汗。

    蒙古各部此刻应该是在这位林丹汗的统治之下吧?虽然各部落都有自己的首领贝勒,但也就好比君主和诸侯的关系。

    算了,我头大,蒙古内部问题比女真更难搞。

    “格格——”葛戴一声高喊将我飘远的神智重新拉了回来,她一脸焦急的抓紧我的手臂,摇晃着我,“格格!难道您一点都不着急吗?您真的一点都不在乎八爷吗?格格——”

    “什么呀……”

    葛戴脸色渐白,失望至极的放开我,扑嗵跪下:“奴才死罪!”

    “葛戴,你都在说些什么呀?不要动不动的就说死啊活的,你明知道我不爱听这些……”

    “格格果然是没心的……格格……”她肩膀耸动,忽然委屈伤心的哭了起来,“八爷待格格那么好,格格却无动于衷,半分也没将爷放在心上……奴才替八爷悲哀……”

    “葛戴……”我咋舌,满头雾水。

    “八爷这回被召回城,定会被贝勒爷指婚娶一位蒙古格格,难道这样子您都不会介意吗?八爷的心……”

    蒙古格格?皇太极?

    要皇太极娶蒙古女子?

    我脑子一下懵了!怎么从没想过这个问题,历史上的清太宗,他的妻子不就是蒙古人?那个康熙朝赫赫有名的孝庄太皇太后……

    心一下就揪结起来!原来……这么快!两个月前我还满不在乎拿皇太极的婚姻大事开着玩笑,可是当发现这个玩笑即将成为现实时,我不禁觉得气闷郁结,胸口像被压了一块沉重的大石。

    葛戴仍在哭诉着什么,可是我却什么都听不见了,只得茫然的找了张椅子坐下,呆呆的望着那张古拙的床榻。

    皇太极……要成亲了!

    他要成亲了!

    他……果然已经长大了!

    以后……当真再不可能并枕共眠……

    尼雅满山地处荒僻,我远不如皇太极那般有渠道可以互通消息,是以在他走后三天,耐不住葛戴苦苦相求,便让她回赫图阿拉打探消息。

    这之后我又等了三天,仍是音讯全无,这不由叫我愈发担心起葛戴的安危来,想到之前实在不应该放一个小姑娘单身回城,若是路上有何闪失,这可怎么得了。

    越想越难安,于是在床上辗转翻覆,一宿未眠,只等窗纸上蒙蒙透出一层光亮,我从床上一跃而起,连声呼道:“音吉雅!塞岳!”

    叫了好几遍,却也没见那两丫头进来,忙不迭的穿衣下床,冲到门口才把门拉开一道缝,突然门板由外向里被人大力推开,我猝不及防的竟被撞倒在地,正要埋怨几句,忽然眼前一暗。

    一只大布口袋竟兜头罩下,将我捆了个结结实实。

    “谁?干……”嘴巴被一只大手捂住,鼻端闻到一股极重的羊骚味。

    紧接着隔着一层布袋子,一条又宽又厚的布带绑住了我的嘴,虽然还能哼哼两声,却已经无法大嚷大叫。在这之后手脚也被飞快的捆上,我被打包成了一只大肉粽,动弹不得。

    我惶恐的挣扎,喉咙里呜呜的发出哀鸣。

    什么人?!是什么人如此大胆?

    我被颠颠的扛出了门,七拐八拐,上上下下的颠簸了好长一段路后,忽听有个刺耳的声音问道:“得手了?”

    扛着我的人没吱声,兴许有点头,然后刚才那个声音嘿嘿笑了两声:“这就是那个第一美女么?”

    隔了布袋,我感觉悉悉窣窣的有只手摸到我脸上。

    “唔唔……”

    “别乱来!她不是你我碰得的……不要命了?”

    “啧啧……可惜了。”

    “其他人呢?”

    “都已经撤下山了……”

    “那咱们也快走,贝勒爷该等急了。”

    “好!”

    一路飞奔,看得出这帮掳劫我的人很急,我被颠得七荤八素,脑子却谨记着刚才对话中提到的“贝勒爷”。

    贝勒爷?!

    哪个贝勒爷?

    这个世界里啥都缺,最不缺的就是贝勒爷!在我熟知的人里头,好像个个都是贝勒爷!

    到底会是谁?

    惴惴不安的想了一路,当我最后确知自己被扔进一辆马车后,我索性将心一横,强压下内心的恐惧。

    不管了!反正不管是哪个贝勒爷派人抓我去,最终目的不外就是为了劫美劫色,外加劫名劫利,他总不至于会杀了我——若真要杀我,方才在山上他的狗腿子早就可以一刀将我宰了。

    静——

    我知道这屋子里有人。

    但他不说话,就连呼吸也似乎刻意屏住了,无声无息。

    隔着厚厚的布袋子,长时间得不到充足氧气换气的我,开始觉得太阳穴突突的跳,视线有些模糊,手脚被绑的时间太长,血脉不和造成肌肉刺麻僵硬。

    可是……那个明明就存在于这房间内的人,却始终没有任何动静。

    他到底打算绑我到几时?

    心里暗暗生出一股恨意,如果可能,我真想揪住他狠狠扇他两耳光!

    可惜,这只能是妄想!因为此刻被按在刀板上待宰的那个人,是我!而握刀的,是他!

    这场耐力比拼赛,当真非比寻常的折磨人。

    无论如何,我在明,他在暗,吃亏的人总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