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凛冬将至

衣带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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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想被刺客杀死,就必须先成为最好的刺客。

    猎猎的寒风送来铁锈和血的气味,巍峨的千年不毁之都笼罩在一片沉沉的压抑中。

    安铭知道禹都里多了很多来自南方的‘眼睛’,他们一方面谋划着侵占禹都的土地,一方面在找自己……

    或者按安夫人的话说,攻打禹都只是附加目的,找寻自己才是最主要的。

    安铭不在乎这个,如果有人要猎杀他,他会先一步反猎杀回来。

    安铭能肯定对手已经等不及兽人打下禹都,亲自带着那些‘眼睛’来到了禹都,他必须动动脑子做一个局,把他们引诱出来。

    ——最完美的圈套,就是你不经意地踩进对方的圈套里,让对方相信他们自己才是赢家,这时候就是你反击的时候。

    白婴教给他的,他一点都没忘。

    此时安铭正隐身于房梁下的阴影里,看着窗内若隐若现的烛光里一个伏案疾书的身影。

    虞太公,自羊氏等叛逃南都后第一个站出来主持大局的国老,威望亦重,有他坐镇军城,兽人大军即便是打上禹都,也难以攻破。

    虞氏素来低调,府中防御较低,如果安铭是杀手,在临战之前刺杀虞太公,将对禹都的防卫是一次重创。

    这就是兽人的作风,直接刺杀主帅,让你整个军团六神无主,没有狮王领导的狮群,就算是碰上一群训练有素的野狗,也是被分食的结局。

    从寒露初降到月落西山,安铭就像是个蛰伏的冷血动物一样看着窗前的烛火,等到那烛火一暗,浓浓深夜里骤然传来一丝异动。

    两个黑衣的身影悄然落在庭院中,步调虽然轻缓,但似乎并不如一般的妖族精锐,稍后,便又有两个人从廊角抬来一具看似府中守夜者的尸体。

    细微的上膛声后,他们当中有一个把一根金属管拧在枪管上,随后放在耳边比了两个手势,便依次猫着腰向虞太公的住处走去。

    他们并不是直接刺杀,而是由一个领头者在窗缝中插了一片细长的针,像是注射器一样往里面打了什么东西,很快,房内传出细微的响动。

    领头的黑衣人伸出食指,在颈间做了一个抹脖的手势,便率先打开了房门走了进去。他们的任务是刺杀,没必要和一个体力还算不错的天妖搏斗,进去之后果不其然地看见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昏在桌面上。

    “dollar……”领头者唇角上扬,□□正想对准那老者,忽然脸色一变,枪口调转,一回头看向门外,一个逆着晦暗月色的少年正放下一具已经脱力的尸体,抬头,一双微微发红的眼睛看向自己。

    *!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领头的黑衣人头皮发麻,他知道这些天妖的厉害,最强悍的人类也不可能在身体素质上是一个天妖的对手!

    “你们找我?”少年的声线介乎于那种冰与雪之间的质感,既有雪的静谧也有冰的冷漠,但他现在的含义……毫无疑问,杀气凛然!

    领头的黑衣人毫不犹豫地开枪,这么近的距离,他有把握命中!

    消音的□□入肉,却没有命中那个少年,他用那些已经被击杀的黑衣人的尸体一挡的瞬间,整个身形就像雪豹一样扑杀过来,反手一拧就把那领头的黑衣人手反拧到身后,先下了他的枪,随后毫不犹豫地掰折了他两根手指,让他连握枪的手抖废掉。

    领头的黑衣人刚想骂出声,痛觉就超过临界点,浑身陷入了麻痹。

    膝盖顶在他脊椎上让他挣扎都无从挣扎的少年在他耳边又问道:“你们为什么要找我?”

    “别杀我,我只是听老板的意思,找你是因为——”那领头的黑衣人先是露出了恐惧的表情,随后在看见安铭肩头有着一个红点窜动时,脸上露出了诡异的笑容:“因为……你是一笔巨大的赏金。”

    安铭脸色微变,忽然肩头一痛,反射性地拔掉一根直接扎进骨头里的针管扔在地上……可已经晚了,里面淡紫色的液体已经随着压力进入他身体一半。

    安铭看了一眼虞太公,抓起旁边的花瓶往地上一摔给府中护卫示警后,站起来就往外跑,刚翻过一道墙,下面就骤然出现一张铁索网,像是有磁力一样,刚一接触就倒卷上来把他缠住。

    安铭挣扎了两下,身体里的骨头就像是不听使唤了一样麻痹起来,他抬起头看向另一侧黑暗处,走出来十几个黑衣人,为首的一个,拄着一根手杖,走到他面前。

    “……等了数十年,终于找到你了,我们最珍贵的‘钥匙’。”

    ……

    ——杭将军,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去北都求援?

    ——虞太公昨夜遭到袭击,虽然发现得早没让歹人得逞,但也中了毒,恐怕这两日醒不来。南都十三军已经叛变,姜氏大军困于包围中,这种种劣势已经昭示禹都恐怕早已落入敌方谋算。若是守得住便罢,守不住……死于战场是军人的荣耀,我不后悔。

    快一点,再快一点!

    孔桑在雨幕中飞驰……西线已经被封堵,他必须最快找到那个破局的人,如果对方的想法和自己不谋而合的话,从东线进军将是最好的选择!

    救禹都,只有这一条生机!

    只要他再快一点,就能少死一些人……

    这里是血葬原,离西部秦桑岭只隔着几座山的距离,转过一个山坳,孔桑骤然停住了,身体里的血液瞬间冻结。

    “……本王记得你,很有名的那个孔桑,本王的几个侄孙都对你赞誉有加。”对方显然是好整以暇地等待了许久,甚至于悠闲地从地上的尸体上割下一块肉丢给了自己的战兽。

    兽人族三王之一,兽王鬼骜!他们料中了北原军受挫必会取道东线!

    “别这个表情,”鬼骜看见他苍白的脸,笑了一声,道:“本王的侄孙是个废物,你猜若那位智慧过人的女军师见他们那么好对付,会不会认为我们对东线的防备不如西线?”

    西线是外紧内松,东线是外松内紧。

    认清这个事实后,孔桑就像是五脏六腑都浸在冰水里……兽人这下算是倾尽全力了,为了保东线不失,竟然直接派出一尊王。

    他身后的血葬原,陈兵二十万,却是少而精,俱是饮血之辈。

    “……在下虽军术浅薄,却也明白以多击少的道理,王在我妖族的土地上未免太过托大了吧。”

    鬼骜拍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懒懒地坐在战兽背上,道:“又如何?莫忘了我兽族的爪牙都是浸了毒的,我敢迎战,你们的军队敢接战吗?”

    孔桑心头一沉……他说的对,这一代的兽王出身龙牙毒沼,他们的战兽有一套特别的训练办法,用混毒自幼喂养,从战士到战兽都对这种混毒有着抗性,对敌时,战兽撕咬之下,哪怕撕开一个小口子,那种腐蚀性的毒素就能迅速瓦解掉对方的战力。

    战场上流传着一句话——只要兽王在的地方,地狱的恶鬼也要退避。

    “本王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你若乐意迎娶我族女子并毁去天妖纹,本王可以像赐予那些南都诸姓一样赐予你一方封土……当然,来自于你脚下的土地。”

    就是这般嚣张的招揽,完完全全地嘲讽着这样一个内斗至死的弱国。

    饶是一贯温玉端方的孔桑,瞳仁深处也渐渐压抑不住天妖的疯血……

    “这么热闹,聊什么呢,带我一份怎么样?”

    血葬原上的兽人军队同时看向秦桑岭上突兀出现的一个喊声。

    他们来了。

    “本王遇见过很多像你一样故作轻松的对手,年轻的小姑娘,这片血葬原和我那侄子的秦桑岭可不同,你有信心过吗?”

    山下的兽人王者刚挑衅完,山上的女妖就让身边的人扔下来一个捆成一团的人。

    山势陡峭,那被捆的人竟然真的就狼狈地一路滚到山脚血葬原的兽人大军面前。

    气氛一阵凝滞,随后杀气臻于巅峰。

    白婴从秦桑岭碾过之后,就发现自己好像爱上了这种叫阵的感觉,当即反问:“如果你是指这个脑子不太好使的娃是你的后代……那么,从血缘上看,有区别吗?”

    “哦?”兽王鬼骜站起来,眼中的寒光阴沉沉地显露出来:“小姑娘,你确定这是对本王说的话?”

    “我没说错,即便你是个王,”白婴眼里的笑意冷下来,一字一句道:“我打的就是你。”

    血葬原的战声直接被这句话点爆!

    孔桑只带了小部分军队,当即先撤到一侧给白婴的骑兵冲击让开道,而山下的毒沼兽人也叫嚣着往山上冲。

    就算孔桑擅长的是治国,这会儿也瞧出了不对……白婴好像根本就没有用战术的意思,仅仅是派了凶悍的骑兵对冲。

    一交手,山上冲下来的先锋直接碾过三十丈的交战线,一时间血葬原惊起兽吼无数。

    冲下来的足足有数万,不过那些毒沼兽人用的都是些易伤敌的武器,拖久了伤害极大,只是这些先锋好像越战越勇……好像,呃?都是天妖?

    孔桑猛然看向远处脸色阴沉的兽王鬼骜,后者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

    等等,天妖不怕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