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信你个鬼

衣带雪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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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议会的意思是,和精灵的战争导致今年的资源已经很紧张了,我们为什么不把珍贵的铁矿用在锻造我们强有力的战斧上呢?”

    “难道这些老家伙们没有看到火炮在战场上的作用吗?!有了它,我们甚至无惧兽人的突袭。”

    “议会不否认火炮的作用,但战场上我们的敌人对火炮习惯得很快,上个月我们抹杀了精灵一个军团后,他们就开始狡诈地对我们迂回包围来袭击后方。而火炮如果分散,作用力很小,如果聚拢,他们又不会和我们正面相抗。”

    王座上的矮人族之王重重地叹了口气。

    其实潘多拉的各族首领都各有雄才,矮人的乌尔王,是当中眼光较为广阔的一个。和被宗教所统治的精灵不同,矮人有着天然的缺陷,他们的族群数量很少,仅仅有两千万左右。在精灵由十二世教皇领导掀起的独立革命后,他们成为了第二个脱离妖族统治的国度。

    史书上对他们的评价停留在‘逐利的商人’这样的字眼上,即使被后世目为抱着精灵的大腿获得的独立革命,但他们当然有足以夸耀的所在——他们是第一个反攻妖族王朝,割据昔日王朝土地的种族!

    他们没有宗教聚拢人心,就只有用设立议会这样的途径来获得族内贵族的支持,借此稳固统治,像个掘金者一样疯狂地发展着他们的财富。

    然而统治阶层一旦容纳下多个声音,越到后期,越是会成为推行政策的阻碍。

    乌尔王感到深深的无力。

    在那个眼睛里闪着精光的火器师眼中,他看见了矮人的未来——那是足以克服他们地广人稀这个致命缺陷的未来,武器将取代人口数量成为一国最大的威慑力量!

    但这个未来却被一群流寇一样的妖族给扼杀了,天知道他们扼杀的那个火器师,他的脑子里装着怎样的比火炮更为恐怖的武器!而他的议会竟然拒绝向妖族宣战!

    ……这群脑满肠肥的猪猡!

    在他的王座前,幽深的长廊外传来骚乱声,此刻他已经有所疲惫了,听到这声音,一看外面跌跌撞撞地跑进来他的王宫卫队长,便急急问道:“议会同意增设火器司锻造火炮了吗?!”

    “不,王!坏消息!”王宫卫队长喘了口气,脸色发青道:“凤唳关告急!一股妖族……不,大批妖族大军入侵北原腹地,一天之内连续拿下凤唳关、赤牙郡,马上要向中线一带突进!”

    大批妖族大军,这个词一出现,乌尔王就是一怔,脑中迅速闪过妖族的眼线发来的天妖势力划分,能称得上大军的,几乎都在禹都了。唯一委派在外的是姜氏妖族的大军,正在和兽人隔海对峙,坐镇东平海国和南岭泽国,现在妖族哪儿来的大军?

    乌尔王此时还没失去冷静:“他们的数量有多少?”

    “从凤唳关逃回来的军官说,妖族的军队覆盖了半个红土原,至少有一百、一百五十万!”

    乌尔王的表情瞬间就凝固了。

    这绝对是妖族大姓才能动用的手笔,难道那些禹都争权夺利的家伙们醒悟过来了,要趁精灵和矮人交战来袭击北原吗?!他们有这个气魄?

    “你能肯定吗?”

    “是的,尊敬的乌尔王,您要见一见那些从凤唳关逃回来的军官吗?”

    “不,我相信这是事实,”乌尔王也不愧是合格的首领,瞬间就想到了什么,道:“我要去议院,你立刻派人去接触西川附近的兽人势力,他们会愿意和我们结盟的!”

    ……

    “……我都没想到还能这么猥琐,咱们可是揣着百万大军,怎么好像拿着狼牙棒这样的凶器还非要跑得像四处乱窜的兔子似的。”

    “可最后赢了不是吗,伤亡还少?这些地方郡城城墙低守军少,没必要用正式的攻城模式去对付,我们要把强攻的锋芒留在后面。”

    一天之内,连克两地,白婴终于发现了妖族的正面战场为什么总是战败。

    在她领军之前,妖族有八成的战役都是让地妖先顶在前面,天妖在后压阵,而地妖的战力参差不齐,如果配合得不好,遇上地方的精锐,先头部队多半会被压倒性碾压,随后的天妖和战力较高的精锐即使实际战斗力很高,却也是士气折半,士气一折,神仙都难救。

    还是种族内部歧视的问题,但是情况又和兽人那边用罗刹当敢死营的不一样,罗刹死了就死了,没有兽人的将领会负责。地妖虽然被送上去当肉盾,到底也是正规军,指挥官一看前锋受挫,后面的节奏肯定会被打乱。

    想到这一节,白婴不禁慨叹自己真是太幸运了,自己用得上手的都是些年轻娃娃,好勇斗狠,作战永远像野马一样冲在前面,又因为是连胜,士气一直高歌不歇。

    这个节奏不能断,还没到拿失败来磨练军队的时候。

    白婴这么想着,只能敲着自己的脑瓜让自己多劳劳神,遇到难题了再场外求助一下战神爸爸,俩老心机再互相讨论一下,争取拿个万全的战略布置出来。

    “鹏昊的信鸟又来了,还是骂您不要脸的,这都第三封了,咱们还继续向他发信联系吗?”裴轻捧着一只小白鸟,翻了个白眼,道:“不是我说您脸皮厚,前脚刚抢完人到嘴的肉,后脚又跟人勾搭着要坑矮人一把,我都心疼他。”

    白婴严肃教育道:“少年,你这心态要不得啊,就好比这碗红烧肉是咱们家桌子上的,精灵闯进来拿走吃了十年,十年后鹏鹏又去夹精灵碗里的肉,咱们从他手上又把肉取回来,这能算是脸皮厚吗?为师这么正直的三观现在已经很少见了,你要多学一学。”

    裴轻按她的导向想了想,卧槽还真是这个道理,不管是兽人矮人还是精灵,都特么的是闯进我家的强盗啊!我去欺骗强盗的感情我还有个毛的负罪感!

    “老师说的是,我的修为还太浅了。不过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跟他通个气儿呢?”

    “叫你不学着嬴螭多分析少逼逼,脑残了吧。”白婴咳嗽了一声,伸出四根手指头:“矮人现在腹背受敌,他们人少,如果不是到了孤注一掷回他们自己老家的地步,是绝不会孤军奋战的。你看第一,他们跟精灵有死仇,这就不多说了,第二,我们也是进攻方,就算跳过我们去禹都找人搞内部分裂,姬王和鼎公也不会理他们,因为我们在前线顶着他们才有内斗的力量,如果我们前线都顶不住,他们内斗也直接玩完了。”

    “哦~所以他们必须和兽人联合,让兽人去打击妖族,才能逼退我们的进攻?那他们为什么一定要找西川战场的兽人呢?西川的兽人力量还很薄弱吧。”

    白婴叹了口气,道:“因为中间卡着一个禹都啊瓜娃子,禹都的存在把北原和兽人本土那里直接分割成两个战区,就算兽人想从东北方绕过来,也得问过姜氏百万大军的意思。所以他们只有一条最直接的选择——以西都为诱饵,和兽人夹击精灵,一旦端完精灵剩下的军团,而我们又和精灵素有矛盾,这样我们就会处于一个孤立的状态,这还是他们经营了十几年的主场,收拾起我们来毫无压力。”

    “啧啧~”裴轻为之咋舌,道:“那鹏昊肯定会答应矮人的联合而不是答应你呀?你有什么筹码他会答应你吗,矮人那边可是拿西都诱惑他的?”

    白婴很光棍地一摊手:“我既不想给鹏日天一寸土地,也不想给他什么承诺,但我觉得以我们撕逼这么久的情谊,事不过三嘛,等他第四封信来,骂够了就可以谈正事了,他会相信我的诚意的。”

    这股时候又一只信鸟扑棱棱地落了下来,裴轻从信鸟腿上拆下一封信,看了两遍,顿时一脸鄙视地看着白婴:“确实事不过三,这次就四个字,‘信你个鬼’。”

    白婴:“……”

    “说真的您别闹了,矮人很有可能和鹏昊联合成功的。鹏昊又不是傻子,和矮人联合的好处这么大,他一定会抓住这个机会,您怎么想。”

    “我们打个赌吧,我赌鹏昊一定会跟我有所合作,如果他还是拒绝我,那我就戒烟,反之你从今天开始,嬴螭做什么你做什么。”

    裴轻没有急于应下来,半信半疑道:“您直说吧,我服的话会跟嬴储王学的,到底为什么鹏昊就回去答应你啊?”

    白婴神秘地笑了笑:“因为鹏昊怕我,上次我说打黄金河域,他想坑我,我就掉头去抢了他的战果,他已经对我的‘虚’怕了;而现在我在玩‘实’,他这个人虽然看着蠢,心思却很多疑,他会想,如果贸然配合矮人是不是又中了我什么下怀,所以绝不会明确地回绝我。”

    裴轻没能听懂,正待再问,忽然虞昙拿着一只赤羽信鸟上来——这不是私人的信鸟,是兽人那边特有的火翅雁,飞行速度在潘多拉的鸟类中排前三,飞得又高,几乎无人可截,一向是用作重要的军情传讯。

    虞昙把火翅雁递给裴轻,拿出一张绢布,道:“鹏昊回信了,他将在半个月后,在矮人约好的地方将之大批主力引入涡流谷,再引精灵去打矮人的军队,届时能拖他们两天。而就给我们两天的时间,如果能袭击成功,我们可以直接跳过北原中线的六郡,强攻北都……白师,您想好了,那可是北都。”

    裴轻看到虞昙的神色前所未有地凝肃,他清楚这句话的分量,血管里也有什么东西开始暗暗燃烧。

    同时裴轻也感到一阵令他头皮发麻的情绪,不知道是对这个还算年轻的女子的忌惮还是恐惧,他甚至无法把这种情绪归纳为崇敬。

    多智如妖,就像是每寸骨肉都是阴谋诡计四个字拆开了碾碎了铸成的。

    “当然,”白婴在笑,那是一种风吹开了她心底铺满花瓣的土壤,露出下面狰狞的藤蔓的笑,任谁都能感受得到她那种藏在烟雾后的疯狂——

    “你就没发现,我从来就不给你们留后路吗?”

    ……

    安铭觉得自己开始对这个禹都格格不入起来。

    这不是他第一次对周遭的环境感到陌生,从漫长的沉睡中醒来的那次和这次不同,而是禹都本身在变化。

    尤其是姜府和姬府,这两个百年屹立的所在,几乎连鸟儿都不从它上面飞过。

    安铭从安夫人状似平静的话语中感应到了,姬王想的大概是……攘外必先安内。

    道理大家都懂,只是这个内由谁来安,由谁成为安内之后的掌舵者,还要看这场风浪中谁能稳坐钓鱼台。

    不过,姜家的那位,恐怕不行了。

    这也是安铭深夜出现在姜府的原因,他有个必须要见的人。

    十二岁的小孩子,正处于稚弱的娃娃和身形初展的少年之间,有一种模模糊糊的、让人不得不为之侧目的生命力……和凶性。

    一声错骨声悄然惊飞了几只夜跌,安铭把姜府已经咽了气的守卫轻轻沉进池塘里,就从姜府防范最严密的窗子翻了进去。

    “你回来晚了。”

    迎面听到这么一句话,安铭的眼里倒映出屏风后清瘦的身影,半晌,他了然——

    “所以,并不是你快死了,而是鼎公,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