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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艾奇大张旗鼓的要去给他未出生的儿子挣考状元的路费银子,颇有几分扬眉吐气横空出世的味道,梅画头脑一热大手一挥,盖章准奏。
到目前离家已经七八日了,先头梅画还不觉得有什么,慢慢的两天三天四天的过去,往日里那个高大的强壮的旋于自己眼前的身影再也见不到了,虽说有大哥陪着,还是依旧细致周到温暖体贴,可梅画就是感觉少了些什么,这种从心底滋生出来的牵挂和思念叫他认知之后先是恼羞,接二连三的暗恼到逐渐的适应朝思暮想,再接着就坦坦荡荡了表露情怀了。
这一日梅画帮着艾美晒白菜,多了他抱不动,再也不是健步如飞的光景了,只能一颗一颗往院子挪,而且这白菜施了肥,长的壮,一颗能有七八斤,青帮绿叶的,艾美说这样的白菜最可口了。
挨着园子栅栏边那铺着一块草席子,白菜都摆在上头,梅画外身套着一件艾奇的破褂子,下身穿着夹棉的裤子,他特别怕冷,以前只要一入冬就毛衣毛裤羽绒服的套上,这会子天刚刚开始凉,就开始大呼小叫的要穿棉袄了,艾美唯恐将人捂出燥气,还好提前给他做了薄棉的,几乎一完工人就抢过去穿上了。
艾美在地里刨白菜,抬头笑着看了一眼大着肚子圆滚滚的人抱着白菜走来走去,心里心外的满足,关心道,
“画画,歇一歇,今儿日头足,坐那晒晒,舒服着呢。”
梅画呼哧呼哧地喘着气,放下白菜摆好,往上面按按,直起身子抹一把脑门,“我不累,哥,夫君什么时候回来啊,都多少天了,他再不回来估计他儿子都不认识他了,有这么给人当爹么,十天半月不见人影儿,光知道出去玩,剩咱俩在家,太过分了。”
艾美每次听弟夫抱怨这些话,心里就跟蜜里调油一样,别看话不中听,可暗含的意思路人皆知,只是这做活的期限才过了一半,且得熬着呢,于是便转移他的精神戏虐道,
“画画又想二奇了?真个感情深厚,羡慕死人了!”要是往常艾美真没这么厚的脸皮青天白日的说这话,一是因为这院里没别人,二就是弟夫这么率真可爱的时候可不多见,再者也是想叫他舒缓舒缓,别再因为见不着人犯了牛脾气,他现在的身子哪能招架的住乱闹腾。
梅画撅着嘴,脸蛋子上的肉嘟嘟着,不理会大哥深层次的八卦之意,牢骚抒发过了就转头说别的,
“二叔今儿在那家吃啊?”今儿是艾寒流全家去第一次相看的小哥儿家定亲的日子,早晨岭子过来借了牛车,要带好些东西过去,梅画还开心的给抱礼盒呢。
“这是自然的!”艾美干活手快,这么一会刨了五六个了,又说,
“听婶么的意思打算年前就把喜事办了,咱这儿的习俗是定亲后三个月以内成亲,这都什么时候了,如果想年后办那就得越过正月,要叫我说也是,趁热闹赶着年下喜庆一起张罗了,哎呦,”艾美一个用力不稳后仰坐到了地上,索性坐下来歇会,喘口气接着道,
“不过也不能咱这头说了算,怎么也得两家商量这来,那小哥儿我见了三次,性子最是和顺的,铁定能跟婶么处的来,俩人断不会因着琐事吵嘴。”
梅画倒不觉得有的厉害婆婆能吃亏到哪去,受委屈什么的不还是自己硬不起来么,走过去抱着白菜,又换了话题,
“哥咱中午吃啥?”
艾美暗道一句性子真够跳跃的,便也随着他话反问,“你说呢?”
梅画无言,脑中的那些好吃的开始转圈,俩人杂七杂八的聊着,晌午头的时候娟娟领着他家娃子过了,跟梅画处的时间长了,刚开始那份紧张忐忑的心气早就平缓了下来,因此,一进门便大喇喇地说,
“今儿来你家吃白饭了,可不能撵我们。”
艾美正在院子里洗手,闻言忙说,“就怕撵也撵不走,谁叫我们娃娃最赖皮了,是不是?”
娟娟的小孩子叫铜子,一见到艾美就迈着两条小短腿跑出去蹦跳这围着人打转,艾美擦干了手高兴地把他抱起来转了好几个圈,小铜子嘎嘎嘎的乐的跟鸭子叫一样。
梅画听到动静从屋里晃晃悠悠出来,手里抓这一把瓜子,瓜子皮吐了一道,在椅子上坐下来,小铜子挣开艾美的怀抱跌跌撞撞的就往他这跑,眼睛直盯着梅画的大肚子,到了跟前就见他用一只胖胖的手指着肚子,奶声奶气地大声喊,
“弟弟长大了。”
“什么什么?”梅画喝呼一声,故意露出一种凶恶的表情,狠巴巴的,“再说我就揍你,在我跟前可没有童言无忌一说,管你多大,我不高兴了谁都揍!”说哇还亮起拳头。
他这一吓唬,小铜子嗖的一下缩回了手,后腿两步,脸上怯怯的,眼睛瞪的老大,不敢相信为啥漂亮的哥哥说的话比他爹都吓人。
“画画!”艾美哭笑不得的跑过来,抱起娃子搂住,嗔怪人,“他才多大你就吓唬他,可不行这么着,哪有你样厉害的。”不赞同的看人一眼开始柔声地哄娃子。
娟娟拎着小筐往着边走,替梅画开解道,“画画跟娃子闹着玩呢,美子你别那么护着他,叫他一点都不听话,成日里吵吵着要上这来玩,还学会撒泼打滚了,真成赖皮了,头两天刚挨了顿脚板子。”
他这一说,艾美心疼肝疼的更不把人往下放,对娟娟有些脑气,“你怎么又打他?过了年才三岁,他能懂得了什么,没见过你这么当阿么的!”
娟娟叫屈,声音柔柔的,“可不是我,是他爹,也是铜子不听说,这么冷的天一眼看不到玩了半盆水,那衣裳裤子都湿了,亏着发现早,不然真得坐下病了,你说这不打他能长记性么,可把我当家的气的不行,这次可是连我婆么都不拦,叫他好好知道自己的错处。”
大娃子听的懂大人在说什么,一说起挨爹的打,小脑袋就往艾美的怀里钻,生怕自己阿么火气大又被打一次屁-股。
梅画瞧热闹似的补上一句,“孩子不听话就得打,棍棒底下出孝子,千古名句。”
中午娟娟在这吃的饭,热汤面,两个肉菜,小铜子吧唧吧唧吞咽的那叫一个欢实,这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分男女老少,这小娃子的小眼神就没离开过这漂亮的身上带着香气的人,连吃饭都要挨着坐,可把梅画难受的不行,浑身都不舒坦,好容易吃饱了赶紧跑回炕上躲着去了,他真没跟这么大的小孩相处的经验,所以宁可躲着些也不愿主动去接触。
天凉了以后庄稼人一般都不歇晌午觉了,夜里黑的早,白日里时辰短,大家都紧着做点绣活,省着晚上还得点灯费油,到叫好容易赞些的银钱都耗在灯油上了。
两人脱了鞋盘腿坐在炕上,腿上盖着一个薄被子,娟娟完工一副古色古香的绯色盘扣,放下针捏捏脖子,抬眼瞧着炕那头睡的安宁的梅画和儿子,想了想,悄声问,
“二奇还得有段日子才回来吧?画画晚上跟你絮叨么?”
艾美点点头,直直身体,脖子发酸,却憋笑说,“头两日到没啥,这些回白日黑夜跟我抱怨说不该叫二奇离家,虽然嘴上不说想,可我瞧着心里念的紧的呢。”
一听这个,娟娟也跟着乐,瞧了一眼人没醒又小声道,“终于雨过天晴了,日后你的日子富贵着呢,我冷眼瞧着,画画断不是那等凉薄无情的人,你看他待你多亲近,村里人不知多少都羡慕你呢,”
见艾美点头十分认可,接着说,“可又说,是人谁还没个脾气,只要心地不坏,不是那口舌是非三姑六婆的作风,这就值得咱们暖上一暖的,再说他出身如此,即便骄纵一些也正常,你想想,即便是咱这农户家里稍微殷实些的,那家里养的哥儿可是眼睛长到了天上去,看谁都恨不得用鼻孔说话,就那些人跟画画一比,简直一个是天鹅一个是飞蛾!”
艾美被他这比喻弄的啼笑皆非,不敢乐太大声,只好咬着嘴唇捶他,“你瞧你,这会子也学会编排人了,那牙口伶俐的,可不是刚嫁过来连大气都不敢喘的时候了。”
娟娟好心好意地点拨人,却被接了短,登时脸红的啐了人一口,却羞涩地娇嗔道,
“我跟你自小在这里长大的不一样,我那会儿刚嫁进来,两眼一抹黑,谁谁不认得,生怕错了一步叫人耻笑了去,连着我亲家也跟着没脸,叫人说我阿么养出一个无规无矩的哥儿,而且我夫君的脾性你也知道,惯不是那种温柔小意的,你都不知道,”
说到这娟娟脸上跟个熟透了的红苹果一样,呐呐道,
“刚开始那会,我当家的每次要那个时候,我都要吓死了!”
他这又羞又躁的说着私房话,那头艾美早乐的支撑不住躺倒,两条腿乱蹬,身子乱颤,怕自己实在忍不住笑出声一直用被角捂着嘴,脸也憋的通红,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娟娟一瞧这人这么不给面子,登时急了,扔下针线筐扑到人身上打闹起来,一时间这半边炕上被褥纷飞,还有强忍的叽叽嘻嘻的颤音儿。
就这么胡乱折腾那边梅画愣是没醒,艾美俩人打闹了一阵,便紧挨着躺在一个枕头上说悄悄说话,午后的阳光透过窗纸射进来,点点金光容入宁静祥和的氛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