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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笙向来不太喜欢麻烦别人,今早也实在是没办法了才给芳姨打电话。
老阿姨在乡下刚把儿媳妇带出月子,自然也是舍不得孙子的。
可是唐笙这里人手太缺了——
“卓寒,我今天下午想去公司一趟,你能不能早点回来?”
在白卓寒出门前,唐笙照例把摇篮推进书房。芳姨离开这两周,她几乎是没办法上班的。部门里的事情只能依靠电话邮件来处理。
但是昨天晚上,实验室里的一批数据又出现问题了。唐笙想来想去不放心,还是决定亲自去看看。
“我晚上约人了。你要是忙不过来,叫姨妈过来帮帮忙吧。”白卓寒回答。
“卓寒,我知道上官受伤的事让你心情很不好,”唐笙叹了口气,慢慢走上去拉住他的手,“可是我们现在为人父母了,不能因为心情不好就不管孩子啊。我姨妈前段时间已经帮了不少忙,昨天我打电话过去,感觉她身体和精神也不太好。我们自己克服克服好么?”
“阿笙,我是真的有事。”白卓寒转过身来,轻轻抚摸唐笙的脸,“你要是实在忙不开,公司的事就先别管了。”
“那怎么行呢?研部接二连三病倒,容伟那里都快成光杆司令了。我们是跟头把式的,好不容易难产出第一批试验品,这马上就年底了——”
“阿笙,做生意跟你们做研究不一样。如果公司条件不成熟,可以随时下马一个项目。白氏圣光向来不缺市场危机意识,但现在,还没到不创新就存亡的关头。
我昨天问过向绅,药妆香氛这里市场调研下的结果还有待商榷。实在不行,押到年后吧。你也休息休息,花点时间陪孩子……”
“可是……”唐笙知道自己不能多嘴,因为刚刚的这番对话也可以被看成是董事长对研部经理的指示。
“我就是觉得有点可惜,算是我第一次站在这样的位置陪你并肩作战……”唐笙叹了口气,转身去抱孩子了。
其实白卓寒只是不想让她担心而已。
昨天上午,境内外免疫检验局的几位高管亲自来到圣光。说是因为近几个月来,一种新型的流感病毒在t城蔓延起来。现在控制住的二十几名患者里,圣光的员工就有一半以上。这不可能不引起官方的重视。
白卓寒私事公事已经焦头烂额了一大筐,现在还要配合政府调查病毒来源。在这样的风口浪尖上,他只能先选择暂停药妆香氛的项目。
但是对此时的唐笙来说,她的失落感是难以言表的。
“卓澜……你最近好不好?”
喂完了孩子,唐笙随意处理了几封邮件后,给白卓澜打了个电话。
“阿笙姐?是你啊。”白卓澜很意外接到唐笙的电话。
“药妆项目取消了,今早卓寒跟我说的。”
“这件事啊,我知道了。圣光毕竟只是个拥有生产b类亲肤资质的日化集团,多元化展本来就是摸索进行的。阿笙姐,你不会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就灰心吧?”
白卓澜电话那端的声音很清晰,伴随着咯噔咯噔的细微杂音。
“我倒没什么,就是想跟你说说嘛,毕竟这份企划是你——诶?电话里什么声音?”唐笙揉了揉耳机,以为是音效有问题。
“没有,是我在走路。”白卓澜笑道,“现在我每天能走一个多小时了呢。不过有时候控制不好度,比科比还快!”
“哈,”压抑许久的心情难能在这一刻绽放些许轻松,唐笙轻轻叹了口气:“卓寒要是能像你这么乐观就好了。”
“阿笙姐,你是不是跟我哥吵架了?”白卓澜一语中的,唐笙无言应对。
“也不是啦,只是他最近情绪很不对……我也说不出他哪不对。卓澜,这几天他有去看过你么?”
“没有,我倒是去了一次公司。因为一项资质协议需要全股东签名,反正我整日待在家里也无聊,就叫小南陪我去了。”白卓澜顿了顿又说,“不过阿笙姐,如果你觉得他有事瞒你,那多半就是了。我哥这个人根本不会撒谎,小时候他藏什么东西我都能找到。他哪里有鬼,眼睛就不敢往哪里看。哈哈哈。”
跟白卓澜打完电话后,唐笙还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盯着正在熟睡的女儿,她突然觉得此刻的自己太渴望与人沟通了。
小白糖要是会说话就好了——
虽然她知道,跟丈夫有了些不愉快后到处找他家人倾诉的行为实在有点怨妇,但唐笙还是控制不了自己地给白叶溪也打了个电话。
上次向晚春过生日,他们一块吃了顿饭,后面就各忙各的了。最近一次见面是半个多月前,白叶溪过来公司找容伟。唐笙当时正在跟向绅谈论项目,这等火药味劲爆地场面——她还是躲开了。
“阿笙?”
白叶溪的声音有气无力的,听着就让人不怎么舒适。
“大姐你怎么了?”
“没事,有点感冒。”白叶溪没有去医院上班,请了两天病假卧床。
“感冒有这么严重么?”唐笙有点担心。听白叶溪这个气场,隔着电话线都能感受到她在烧,“你家里有人么?等卓寒回来,我去看看你吧。”
唐笙知道,自从白叶溪跟容伟在一起后,向绅就已经搬出去了。
而且上次给向伯父庆生日的时候,她也听说6巧英夫妇接下来打算出国度假一段时间。
空荡荡的家里,该不会就白叶溪自己躺了两天吧?
“放心,我自己就是医生,严不严重最清楚了。”白叶溪摒着鼻音说,“可能是最近医院流感太多,空气也不好。你还是别管我了,当心再传染给小白糖。”
白叶溪这么说了,唐笙想想也对。于是只好悻悻地挂了电话,见人家生病,也没好意思说白卓寒的事。
唐笙觉得有点难受:想当初,无数个孤独的夜晚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如今一点点小事,就会心神不宁到这个地步。
其实唐笙的不安皆来源于此。一旦习惯了白卓寒的好,就受不了他再有半点不好。人跟猫一样,都是会喂刁的。
唐笙想着想着,抱起地上的糖糖撸了撸。女儿在睡梦里的小脸突然裂开咯咯咯的弧度。
每每想到孩子,唐笙又觉得浑身充满了希望的力量。
“小白糖,爸爸要是不乖,咱娘俩儿就自己过。把他踹了好不好?”
白卓寒回来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一身疲惫的样子让唐笙心疼不已。
“饭还没吃吧?我给你热热。”唐笙的厨艺已经有了很大进步,至少现在能把菜炒成了菜,而不是生化武器。
“我先去洗澡。”
“不去看看小白糖么?她今天叫出一声怪怪的音,听起来好像爸爸啊。”唐笙从厨房里探出头。
“哦,我去看看。”
白卓寒洗好了澡出来,披着浴巾坐在小白糖床前。
小东西眨巴眨巴眼睛,咿咿呀呀地叫了一声。听起来,真的很像‘爸爸’。
白卓寒的眼睛霎时间就红了——
他的女儿,也已经这么大了。也是快要学说话的年纪,快要能叫爸爸妈妈了。
可是,他连抱都还没有抱过一下。
“小猴子,你要是能有心灵感应就好了。”单手抚着摇篮,白卓寒轻轻摸着孩子的小脸蛋,“看在我们那么爱你,把你当成自己亲生女儿来疼份上。你要是能知道你的小姐妹在哪……就告诉爸爸行么?
我和妈妈还是会一直一直疼爱你的,把你们养成人人羡慕的姐妹花,好不好?”
已经一周过去了。按照白卓寒的指令,高斌派人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监视着汤蓝。然而她除了去医院换药,回家里睡觉外,压根没有任何异常地举动。
白卓寒有些丧气了,他甚至觉得孩子可不可能已经被那个所谓的‘白三先生’带走了。他恨不能现在就跟敌人交涉谈判——
你想要白家不是么?只要把女儿平安还我,多少钱我都双手奉上。
于是今天下午,他跟程风雨的助手见了一面,把上官言之前录下来的音频交给他。
姓林的助手告诉白卓寒,程先生三天后会从国外回来。还好之前的案子解决的顺利,他愿意帮白卓寒把整件事跟踪到底。
“卓寒?”这时唐笙上楼来,催他下去吃饭,“菜都要凉了,下来吧。卓……?”
白卓寒转过身去,悄然擦了一下眼睛。但这个细小的动作,却被唐笙完全捕捉到了。
“卓寒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没有。”白卓寒不肯去就唐笙的目光。
“睫毛都湿了。”唐笙仰起脸,抱住白卓寒的腰。他身上还留有沐浴过后的香氛气息,是唐笙很喜欢的品牌。
“小白糖会叫爸爸了,感动的。”白卓寒挑了挑唐笙的下颌,俯唇吻过她额头。
晚餐过后,白卓寒在书房办公。唐笙给孩子喂了奶又哄睡,这才独自来到洗手间——
她换了一件宝蓝色的真丝吊带睡裙,是之前代购过来的,今天第一次穿。
她把头悉心吹干,长度刚好能盖住肩背上的伤疤。唐笙总为这份缺陷略有不自信,因而这么久以来,她一直没答应过白卓寒从后面跟她亲热……
手里的香氛是她之前闲暇在实验室里配出来的,甜美醉人的果香最能放松紧绷一整天的脑神经。
唐笙看了一眼生理日历表,已经快有两周没跟白卓寒在一起了。
他越来越奇怪的情绪,在这档子事上表现的也是十分明显。
所以唐笙的不安,从来不会是没有缘由的矫情。
化了淡淡的妆,唐笙赤着脚依进书房。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找白卓寒。
男人只披了一件浴袍,对着电脑专注了好几分钟。他不是没有注意到眼角的‘尤物’,只是情绪很难高涨。
“小白糖睡了呢,卓寒,我们也早点休息吧。”唐笙伸出双手环住白卓寒的肩膀,轻盈的身子像只蓝蝶一样落在男人腿上。
她红着脸,小心翼翼地卖着力。同时在他耳边猫一样摩挲着细小的喃语。
白卓寒抱住她的腰,亲吻了一会儿才把电脑关上。
他不忍唐笙鼓起勇气的示好,在第一次尝试就流产在自己的抑郁里。虽然这段日子下来,白卓寒每天如同热蚁焦躁,压根就没有这个兴致。
唐笙今天的情绪很好,也很快就进入了状态。然而这种事,并不是一厢情愿就够的。脑子里装满事情的白卓寒,自然很容易力不从身。
所以几分钟后,他无奈抱歉地对唐笙说,今天实在是没办法了。
“你是不是很难受?或者,我用手帮——”
唐笙沉默了几秒,拉上被子摇摇头:“没事,你累的话,就早点睡吧。”
“嗯,那关灯吧。”白卓寒靠躺下去,单臂自然地环住唐笙的腰腹。
女人还有点懊恼的小情绪,故意把小屁股往前挪了几寸。
“生气了?”白卓寒苦笑一声,又往她身上蹭几分。
“不是……我就是觉得……”唐笙眼睛有点酸,双排牙齿紧紧咬着拇指,“卓寒,你答应过我,我们以后好好在一起的……我真的不希望,事到如今你还要隐瞒我一些东西。有什么是我们不能一起承担的呢?”
白卓寒搂着她的力度加了几分,像是在捉一只调皮的猫,恨不能将她揉进怀里。
“男人总是有尊严的嘛,自己能解决的事,何必要老婆跟着操心呢?”白卓寒吻了吻唐笙的头,用力叹息一声。
“等你扛不住的时候再来找我?那我多心疼啊?”唐笙还是有点别扭,动了动身子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别乱动,当心我又——”
“哈,石更了又怎样?也不能用嘛。”唐笙吃吃地笑了一声。
“你——”
白卓寒心中微苦:要不是因为女儿现在还下落不明,他们的生活本应该多么幸福多么愉悦啊。
后来两人都睡着了,深秋的夜,就好像因为这份拥抱而不再凄然了。
可是温馨不能永远阻止噩梦的脚步——
“贱人!!!”
唐笙一下子被吓醒,翻身起来就看到冷汗淋漓的白卓寒正坐在自己身边大口喘息。
“卓寒你怎么了!”唐笙急忙开灯,只看到白卓寒眼中满是泪水,嘴唇青紫得让人心疼。
“阿笙!”白卓寒一把将她抢进怀里,双手扣成连环同心锁一样,几乎将她搂到窒息。
“我在,卓寒我在……别怕……只是噩梦而已。”唐笙拍抚着他的背,吻着他眼角咸咸的泪。
“我把宝宝抱来给你看,别怕……”唐笙匆匆下地,到套房外的隔间里把女儿抱了过来。
小白糖虽然不好看。但有一点好处,小猴子似的长得滑稽,往往能让人心花怒放。
这会儿她醒了也不哭。小眼珠滴溜溜的,瞅着两人笑呢。
白卓寒抱了一会儿,像抱热水袋一样暖了暖左胸膛。后来他们都没再说什么,送回了孩子,各自安睡。
唐笙觉得自己听的没错,噩梦中的白卓寒叫了一句‘贱人’。
他从小教养良好,几乎不会爆这样鄙俗的粗口。
到底是谁把他逼得这么三观尽毁呢?!
上官言醒来的时候,是在午夜。手边的韩书烟已经不知是第几个不眠不休坚守于此了。
实在太疲惫,就趴在男人的枕边睡着了。
上官言不用吵醒她,正好。他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好好回忆一下这十年来的真假实幻——
“你叫什么名字?”
“书烟。”
“c国人?好有底蕴的名字。我父亲也有一半的c国血统,我很喜欢那里的文化。还有菜,东方人很讲究美食文化,不像我们英国的暗黑料理界,仰望星空的鱼你见过没?还有人头蛋糕棒棒糖!”
“小子,我是个杀手。我刚刚在你的订婚现场上行刺你父亲,因失败而躲在你更衣室的柜子里。你确定你要跟我说这些?”
彼时,二十岁的少女将一把锋利的军刀比划在十八岁男孩刚刚青涩懵懂的喉结上。
“你受伤了?流了好多血。我父亲的保镖枪法很准,为了留活口,每一枪都往关节上瞄。不赶快处理的话,会致残的。”
“不用你管……”
“可是你弄脏了我的两套晚礼服,大约三万两千英镑。不赔钱我是不会让你走的。除非——”
“除非你挟持我,否则不可能逃出我父亲的保镖圈。”
——
“你的脸怎么了?才几天不见,怎么又乌青了一片?”
“我是杀手,挂点彩不正常么?”
“你养父打你?”男孩上手去摸,却被少女狠狠瞪回一眼。但他并没有因此而退缩,于是韩书烟就范。
这是她第一次,感受一个男人如此亲密的肌肤接触。
“托上官勋爵的福,他逃过一劫,我当然要受罚。”
“哈,想杀我爸的人多着呢,你那养父算老几啊。喂,不如你跟我吧,我保证不逼你杀人,我跟你造人怎么样?”
“滚!”
少女说,我最讨厌你这种有了未婚妻还拈花惹草的负心汉!
“我知道我对不起蕾贝卡,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如果你不出现,我可能根本就找不到不娶她的理由。可正是因为太熟悉了,差点忘了真正的爱情其实也是需要检验的。书烟,她是我重要的亲人,但你才让我心动。”
“能让你心动的,是动静脉交替循环。”少女白他一眼。
“哈,你也会开玩笑啊!”
——
“书烟,我一定会跟蕾贝卡说清楚的。你先接受了我的戒指,我就带你去见我的家人。”
“我不需要昂贵的钻石来承诺,我想要钱的话,把你绑架了交给我养父就可以了。”
“我大学还没毕业,没钱给你买钻戒。走,跟我去个地方!”
狭小的纹身店,隐藏在教堂后面一条古朴的巷子里。那里有卖唱的吉普赛人,还有浑身散古铜油味道地工人,端着啤酒到处吹口哨。
“这种纹戒在乌克兰语里叫‘托比亚斯’,意为上帝的囚锁。书烟,陪我纹一对儿吧,以后我就要把你牢牢锁在我身边——”
为了对接花纹,整个纹身的过程,两人的手都是紧紧相扣的……
当时韩书烟想,等纹好了戒指。就把自己怀孕的事告诉他吧。刚刚一个月,也不知道是男是女呢。
——
“简直是胡闹!”上官易长了一张铁血宰相脾斯麦的脸。穿着爵位戎装,整个人像是从壁画里走出的暴君。
“你要娶这个来路不明的女杀手?!u-stupid-assho1e——”
英腔美俚语夹杂在一起,差点就举着拿破仑杖代表月亮消灭这个傻儿子了!
“父亲,书烟只是从小的经历异于常人,被她养父培养成杀手而已。她本性并不坏!”
争执不下的结果,就只剩下私奔这一条路。
上官言告诉韩书烟,我领带夹上的三颗红宝石就足够陪你一起把孩子养大了。走吧,我们可以乘船先去基督山伯爵的那个原型岛,再把咱们的小张无忌给生下来!
——
“你要跟那个地主家的傻儿子私奔?韩书烟,我养你七八年,就是为了等你今天背叛我的么!”
“爸,我跟他是真心相爱的。你要杀上官易,也不过就是一旦接钱的生意。你与他们又没有深仇大恨!这些年我也为你做了好多事。你答应我的,等我二十岁就放我离开。”
“不想为你姐姐报仇了?”
“仇我会自己报!”
“你知道杀死韩云曦的人究竟是谁么?真相,只是如你想象的那么简单?韩书烟,你太天真了。
你看看那个上官言,他的出身背景,他的未来和他应该走的一条路。十岁的男人,说的话比他自己忘得都快。你就这么相信他会爱你一生一世?”
“爸,如果我愿意相信呢?”
“那我就做个试验。如果他愿意为你死,我就放你们走怎么样?”
人的一生,总要犯几次傻,总要受几次骗。
——
“书烟!书烟在哪?你就是她的养父?你把她抓到哪里去了?”
初生牛犊的少年只身前往,毫无悬念地陷入了圈套。
“你找书烟干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她把你骗过来,就是为了绑架你威胁上官易就范的么?”
“你胡说!书烟不可能——”
“先生,那边抓来个鬼鬼祟祟的女人。”
“蕾贝卡!不要!!!”
医生说,断裂地七根肋骨要完全恢复至少三个月。而且为了减少手术的困难,不得不剪掉半根。
以后,尽量不能做太剧烈的扩胸运动——再想拥有那么牛逼的胸肌,只能靠ps了。
圣经上说,上帝取了亚当的一根肋骨,造就了夏娃。
而他的夏娃,就在这里么?
上官言抬起手,轻触女人的脸颊。
韩书烟像触电一样跳起来,不用开口问一句话,只盯着他的眼睛——
就知道什么都回来了。
十年的空白,如同大梦一场。
“你的头留长了。”上官言喜欢长的女人,以前的韩书烟一直扎着高高的马尾,配上酷帅的紧身衣,像极了电影里走出来的女特工。
“你的眼睛还是那么蓝。”韩书烟望进对方的眼眸,时隔多年,还是那么沉迷。
“你瘦多了。”
“你也是。”
上官言闭了闭眼睛,抽出最后的回忆片段。
“我知道那天袭击我的人,不是你安排的。我相信你。”
“嗯,是我养父。我……后来刺了他一刀,逃走了。警察说他死了。”韩书烟杀过好多人,只有那一次,她没后悔过。
“谢谢你。明知道那么难,还愿意坚持爱着我。”上官言一直觉得,相爱是件多么勇敢的事。
“还好。爱着爱着,就习惯了。”韩书烟认为,人们太愿意夸大辛苦了,明明就是心甘情愿地幸福,不值得称颂。
“可是,蕾贝卡……死了。”
“是,已经埋了整整十年,连墓碑上的字都风化了。”
“所以……”
“所以……”
那一句分开,谁也不想先说出口。
“妈妈……”
病房的门开了,小蛋吊着胳膊,揉揉眼睛挤进来。
“小蛋!过来……”韩书烟招了招手,把他拽到上官言的床前。
“上官叔叔,谢谢你救我。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接住我。不过下一次,我肯定不跳了。这几天我看了好多好多蛇的电影,我再也不怕了。以后谁也别想再吓唬我,我要做保护妈妈的男子汉!”
“小蛋,叫爸爸。”韩书烟转过脸,泪水夺眶纵横。
小蛋怯怯的,不敢开口。大概是因为那天见两人吵架的时候,被狠狠凶了一句。
上官言的胸骨抽痛得厉害,原来一句呵斥给孩子带来的心理阴影,竟是比蛇还难克服。
“小蛋,我是你爸爸……叫爸爸……”
抬起满是绷带的手,他摩挲着孩子柔软的头。
小蛋轻轻抿出两个字,大抵是只摆了个口型,连声音都没出来——却已经足够让这个游戏十年,心硬如铁的男人潸然泪下。
“爸爸!我们以后,还会分开么……我做梦都想有个家,有爸爸有妈妈,我想跟别的小朋友一样!”
孩子的话一声声拷问着成人世界里的良心,可是命运的枷锁总是无情又任性——
稀稀拉拉一阵脚步声嘈杂入耳,咣当一声,病房的大门被踹开!
小蛋吓坏了,但却真的像自己刚刚承诺的那样——
他张开还没痊愈的小胳膊,一下子拦在韩书烟面前!
“你们是谁!不要伤害我爸爸妈妈!”
韩书烟蹲下身,将儿子抱在身边。然后仰起头,冲着那被一群黑衣众星捧月的中年男子看了一眼。
“小蛋,叫爷爷……”
“给我把这个女人抓起来!国际刑警已经通缉了你十年,臭名昭著的杀手,竟然还敢出现在我家人面前!”
上官易命令一出,周围七八个保镖齐齐端枪。小蛋吓得小脸惨白,却
颤抖着小身体不肯退缩。
“父亲!”上官言忍着痛撑起身,每一寸移动都像在切割早已千穿百孔的创伤!
“你闭嘴!这个女人把我们害得还不够么!”
“父亲,放她走!”
上官言厉声大喝,硬生生咽下涌上喉咙的一口腥咸。他单手按在肋间,丝丝猩红已经沿着绷带和衣料洇透。
“医生说我差一点就是断骨戳心,如果你不想你唯一的儿子今天死的这么窝囊,就放她走!”
“你——”
十年前就拿他没办法,十年后还不是依然拿他没办法。
上官易挥挥手,保镖撤去咄咄逼人的架势。
“上官……”
“走!”上官言撑到极致,在韩书烟领着孩子踏出门的一瞬间,终于跌垮下去。
“慢着!”上官易一个眼神拎过去。保镖会意,一把抢住了小蛋的胳膊!
“你走,孩子留下。”
韩书烟的脸上顿时褪去了最后一丝血色,几乎是跄踉着跪倒了!
“不!小蛋是我最重要的人,上官先生,我求你不要带走他!”
“他是我的孙子,怎么可以跟你这种下三滥的杀手一块流落在外?把他留下,你要多少钱,我可以叫人转给你!”
“不!我要妈妈!妈妈!妈妈!!!我不走,我要妈妈!”
保镖扛起男孩,大步流星地冲出门。孩子哭喊声声入耳,徘徊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就像诅咒的幕钟。
上官言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悄然抹去唇角压抑不住的鲜血。他闭上眼睛,无法再去直视韩书烟那张绝望到心碎的容颜。
“书烟,我会照顾好小蛋。我们既然选择相爱过,那么,现在就是……必须要承受的代价……”
“上官,别让他受委屈。他很乖,但很倔……就跟你以前,一模一样。”韩书烟拉过最后一个字的哽咽,然后夺门而出。
听着走廊里一声声坚定而绝望的高跟鞋声,上官言想:果然,失忆的人才是最幸福的啊。
“这么晚了你还要出去啊?”唐笙刚给小白糖喂完奶,看到白卓寒接了个电话,就开始穿衣服。
马上要十二月了,夜里凉得渗人。
“嗯,我去医院看看上官。”
“他怎么了?”唐笙也跟着紧张,“不是说昨天醒了,情况已经很稳定了么?”
“他恢复记忆了,情况稳定不等于情绪稳定。他爸带着人从英国过来,带走了小蛋,强行分开了书烟母子。上官无能为力,自己恼得吐血不止。虽然,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那我也陪你去吧!带着小白糖一起——”
芳姨还要几天才回来,唐笙只能寸步不离地绑着孩子。
“算了,你抱孩子去不是让人家更难受么?”白卓寒拍拍唐笙的肩,“你乖乖等着,天晚了,别出去。”
“那……韩姐也一定很难受吧。”唐笙叹了口气,“真是多事之秋,伤的伤病的病,大姐好像也生病了,我都还没时间过去看看她呢。”
“大姐?”
“嗯,我前天打电话。说是流感了,一个人着烧也是很可怜唉。”
说到流感,白卓寒心里微微一悸。
打开大门,唐笙陪着白卓寒一起走出去。
“你进去吧,不用送。外面这么冷。”白卓寒说。
“哦,我去信箱取东西。前段时间订了一份母婴杂志,我看看是不是到了。”唐笙走进院子。借着白卓寒的车灯,打开了信箱。
杂志,广告,乱七八糟宣传册——咦?这怎么还有个信封啊!
唐笙把东西拿回屋子,对这封收件署名为白先生白太太的信,产生了很大兴趣。
她没有急着拆开,先观察了一下信封上的信息。
来自中心医院的?遗传鉴定科?
唐笙想起来那天在医院,带小白糖打第二次预防针的时候,一个医生把白卓寒叫进去的事——后来男人对自己随便敷衍了几句,现在想想还真是细思极恐啊。
白卓寒该不会是得了什么病?还是手术有后遗症?不敢告诉自己才百般隐瞒?
唐笙越想越害怕,反正这封信上也写了白太太的名字,拆开来也不算侵犯他。
三下五除二撕下封口,呈现在唐笙面前的,是一份不怎么太平整的报告单。
看起来,像被人揉过一样。
dna匹配检验?亲子鉴定结果?
唐笙呼吸一窒,白卓寒竟然去做了亲子鉴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