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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氏也觉得叶伯承这回复有些生硬了。
秦烁代表的是秦英,而秦英若是想打听这些问题,有的是手段。
来问叶伯承,自然是秦英看重叶伯承,更看重叶伯承与陈惜挚友关系的意思。
再往深里想,又有谁能保证这不是皇上的意思呢。
天威难测,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样贸贸然的回答……
可话都已说出口,秦烁人也走了,哪里还有收回的道理。
乔氏头痛道:“秦世子走后,你父亲又是怎么说的?”
叶皓清想了想,回道:“父亲说只怕问这些旧事,是皇上的意思。可是烈王当年,确实不曾有此事。此时追究,也不知上意如何?”
更关键的是,陈惜故去多年,不曾留下一儿半女继承爵位。
况且他走得突然,生前也不曾收养嗣子。
所以爵位虚悬的情况,本该由皇帝出面,指一位兄弟的儿子到陈惜名下,继承烈王爵位。更是要让陈惜年年有后人祭祀,不断香火,绵延百年。
奇怪就奇怪在不管是先皇在世时,还是皇上登基之后,都不曾提过承嗣之事。
先皇当年年事已高,龙体又是每况愈下,无暇顾及此事,只好交留今上处理也是有可能的。
但十年过去,当今皇上既不肯撤爵,又不过继嗣子承爵,就怎么看都有些微妙了。
要说皇上不待见九王,也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毕竟虽然没有嗣子,可每年九王的忌日,都是皇上亲自下旨,点了宗正寺卿、淮安郡王陈百药亲自前往祭拜。
就连没了主人的烈王府,也有专人打扫维护,一直维持着原样不曾改变过。
这样的待遇,往上数几代,也是少见的。
烈王府一向以林木绝胜著称。
特别是那个有名的“荷风听雨”,更是被文人雅客们称为京城六绝之一。
叶致听她的表哥们提起过,荷风听雨是烈王府东花园中的一座亭子。四面皆是湖清水,水中又遍植荷花。岸边垂柳依依,又精心设计了布局,兼种了许多芭蕉。夏日里每逢雨天,雨珠滴滴,都打在荷叶和芭蕉上,声音如碎玉与银器相错,玲珑清越,竟令人恍惚间觉得不似凡间。
“柳外轻雷池上雨,雨声滴碎荷声。”
叶致一直很想亲眼看看荷风听雨是何等的雅致,可惜,烈王府现在是等闲人都进不得的重地。
乔氏心里“咯噔”一下,心跳猛然跳了数拍,压低声音道:“难道皇上终于想为九王选择嗣子,又听到那种传言……派秦英打探当年的旧事,就是想找到传说中那个流落在外的儿子?”
叶皓清也回过神来,下意识的摸了摸下巴:“这样也说得通。但是父亲说,这么多年,皇上对九王的身后事一直是讳莫如深,如今突然问起旧事,到底上意难测。若是皇上想起父亲和九王的交情,委派他去调查此事,只怕怎么查都难以复命。”
这样难办的差事,他们还是不要急着出头。
何况如今只是昭国公世子谈起了旧日传闻,他们府里要是就这么慌慌张张的乱动起来,恐怕要令皇上不喜。
不如暂时按兵不动,这么回答也不算开罪了秦英,倒是更显得叶伯承耿直憨厚,不藏私心。
叶皓清见母亲不乐,忙忙地又补了一句:“母亲也不必太过担忧,送秦烁出门之前,我也又同他谈过几句。说起今上未曾即位时,也在和朱真案那年去过江南,也有些不登大雅之堂的逸事传出,父亲是不喜这些人总爱拿着皇家编排故事的态度,而非针对他所问。”
事已至此,能描补的叶皓清都描补了,秦氏也不再问,只是叹了口气。
叶致低下头,右手小指上那枚镶嵌了小块蛋面翡翠的戒指,被她转过来又转过去。
她倒是很明白母亲在纠结些什么。
大楚自来也有皇后、公主干政的旧例,门阀贵族之家也不乏有能力远胜男子、背后又有强力娘家支持的主母支应门庭的事情。
像是叶府这样的人家,甚至有先生专门给姑娘们讲史。
给姑娘们讲史,并不像教育公子们那样高深。其本身的目的也是为了是日后出嫁,如果要面对些非常规的情况,不至于两眼一抹黑的束手无措。
像是朱真案因为牵连甚广、时间又不算久远,就被当做课后的闲话讲给了叶致她们。
这些事情听得多了,叶致也很明白一个道理。
生于勋贵之家看似风光无限,可是朝上风起云涌,如临深渊之边。
稍有不慎,惹得皇上不快,只怕就是一败涂地的下场。
乔氏扶了刘姨娘的手站起身,对着叶致道:“屋里怪闷的,久坐难免有些乏。大郎带着阿兕下去吧,长生和我园子里逛逛去。”
过了两日,叶皓清身边的小厮观言来找叶致。
叶致正在坐博容轩后面的小池子边,一心一意地挑拣刚摘下来的花瓣。
因为蜜渍梅花的事,叶致算是学乖了。赶着把夏初开的许多花摘了来,准备挑好的留下,打算也学着太子的样子,冰在冰窖里。
万一以后大冬天的想用,也免得四处寻不到抓瞎。
她带着铅丹和白练两个小丫鬟,边上摆了个柳条编的花篮子,里面盛满了刚摘下来的各色时令鲜花。
三个人轻手轻脚地把那些合欢、姜花、芍药一类的,一朵朵拿起来细看。
那些开得正好,或是含苞欲放的,就放到另一个空篮子里去。
已经有了开败之相,或者缺了瓣叶的,就丢到池中,让它随水漂了。
叶致刚挑了几朵茉莉,拿在手里跟铅丹两个笑说:“这些茉莉好,等回去叫佩玉拿上花针,咱们穿了当项链手环戴,又香又好玩。”
铅丹和白练两个都是年纪小又爱玩的,看叶致这么有兴致,也拍手说好。
“姑娘,不如咱们专门采些茉莉、栀子、晚香玉什么的来,穿上它十串八串的。”白练兴致勃勃地跟叶致建议,“姑娘自己戴着玩不说,挂在帘子上。到时候不单好看,风吹过来,满屋子都是花香呢。”
叶致本来也是个风雅的人,听见白练这么说,脸上的笑容更胜了:“这主意不错。我想着,再过两天就是端午,索性多穿上些,到时候和香囊一起拿了送人不是更妙?”
这主意实在是有趣,穿花针的过程本来也妙趣横生的。
连铅丹也凑上来说:“可惜县主眼下不在京城,不然姑娘打发人也给县主送上一份,县主肯定喜欢得什么似的。”
叶致心中突然地一动。
可是仔细想了想,又有些泄气:“元元人在扬州,就算母亲肯让人专门送过去,只怕到了地方,花也枯了。好生没趣。”
临真县主高元霜,是城阳长公主与驸马高纶的独生女儿。
城阳长公主乃是太后嫡女。
先皇多子,却只有城阳长公主一个女儿。故而一直备受先皇与太后的宠爱,就是身为哥哥的皇上亦是不能免俗,登基后也格外照顾这个小妹。
连带着高元霜的身家也水涨船高,生下来刚满三个月,就比照亲王之女的惯例,得了个临真县主的封号。
要知道别的公主之女,若是父亲爵位不高,也就只是个普通的贵女呢。
叶致五岁那年,正逢城阳长公主的生日。叶府的女眷基本是全数出动,前往公主府庆贺。
长公主为人体贴,怕这些小孩子们不耐单看那些祝寿的戏文,就专门安排了公主府的管事嬷嬷们,陪着这些年纪小的小姐们在后花园里玩。
高元霜虽然有个县主的封号,却从来没有因为这个就看不起别人。反而性格十分亲切活泼。
叶家四位小姐里,她第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叶致长得十分娇俏可爱,又说了几句话,便更对她另眼相看。
一群人玩了一会,叶致和高元霜就熟捻起来。几个人论其年龄,才发现高元霜比叶致大了一岁。
叶家四位小姐又是同年的生日,剩下的叶数叶攸和叶敏,就也跟着叶致一起称呼高元霜为高姐姐。
她们在后花园里钓了一会鱼,高元霜就有些觉得没意思起来。
公主府的花园子,她是再熟悉不过了,玩来玩去,总觉得没什么新鲜劲。
叶致的手被她拉着,只听见高元霜嘟嘟囔囔地说:“长生妹妹,我家花园子没什么意思!等下次我求了舅舅,叫人带咱们往我九舅舅的府里玩去!”
歪了歪小脑袋,五岁的叶致细声细气地问:“高姐姐,你九舅舅的家是哪里呀?”
一提到九王,高元霜立马来了精神,挺起胸脯神气地说:“我九舅舅家,就是烈王府!我九舅舅可厉害了,他以前是个骑马打仗的大将军!”
叶致听得可羡慕了:“哇!烈王府哦,好厉害的。我听我表哥说,烈王府的荷风听雨,可漂亮呢。”
两个人就约定等高元霜有空,就带着叶致去烈王府看那个有名的荷风听雨。
可惜随着年纪渐长,叶致也知道轻重了,这事就没再被提起过。虽然两个人是闺中的密友,却也还是要谨守礼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