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颠沛流离苦命教头

光阴如流水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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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虎朋友的家属从高唐县大牢逃出来之后,一时也没地方可去,只能和他暂住在一起。

    扈成来的时候,远远就听他家院里有孩童的吵嚷声,推开门一看,只见五六个孩童在院里追逐打闹,后厨和屋里有几个妇人在忙碌,进进出出的做饭端菜。

    王虎还是一副头陀打扮,正光着上身蹲在墙根,磨刀霍霍,准备杀一头绑起来的肥猪,身边还有几个大一点的孩子在观看。

    “怎么这么多小孩?”

    扈成看呆了,站在门口数了数,足足有九个孩子!

    最大的十二三岁,小的只有两三岁,还有五个妇人,四个年轻的一个老的,总共十四口人,只有王虎一个成年男人!

    “好嘛,一步到位了,直接建立家族了!”

    他暗笑了一声,和妹妹一起走进院内。

    “啊!三娘姐姐来了!”

    玩耍的小孩看到扈三娘,都尖叫着拥了过来,又跳又笑,显然都对扈三娘很有好感。

    扈三娘一手提着食盒,一手从衣袋里摸出一把半青半黄的杏子,说道:“这是我在路边摘的,我吃着味道还行,你们不怕酸就吃!”

    孩童瞬间抢光了,放到嘴里一咬,酸得嘴都歪了,却还是忍着酸味,小口啃着,一起向她致谢。

    “今天赶得急,没摘太多,明天我带你们爬树去摘。”

    扈三娘掏了几把,把青杏都掏给他们,拎着食盒往后院去了。

    扈成站在原地没有动脚,见几个孩童咬着杏子打量着自己,都十分警惕,笑道:“你们那三娘姐姐不是好人,怎么给人吃酸杏子呢?呵呵,明天我带蜜饯给你们吃。”

    孩童们没有被他的蜜饯吸引,一脸敌视的叫道:

    “你不许你说三娘姐姐!”

    “你才是坏人!”

    “打死你这个坏人!”

    还有个小子把手中杏子砸到他身上。

    “好好,我走,我走。”

    扈成很是尴尬,绕开几个怒气冲冲的小孩,朝王虎走去。

    院子很大,王虎离得远,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几个小孩也聚精会神的看杀猪,他走到一群人身后都没人发现。

    就见王虎手里握着尖刀,比划着地上的肥猪,迟迟也不下手,面色很是古怪。

    一个大男孩笑道:“哈哈,王虎叔,你连人都敢杀,怎么不敢杀猪了?”

    王虎神情恍惚道:“看到这猪被绑在地上,任人宰割,我忽然有种感觉,好像我就是这只猪,要被人大卸八块了,心中颤栗难抑,感到莫名恐惧。”

    几个孩子刚遭受过家破人亡的惨剧,听到他此言,一下想起自己的经历来,都面色沉痛,有的还抹起了眼泪。

    “何必在孩童面前提起残忍之事呢?”

    扈成看他们情绪低落,开口说道:“王虎兄,快杀了那只猪,给孩子们做个男人该有的榜样。”

    王虎回头看到他,沉吟了片刻,一刀捅死肥猪,扔了尖刀,起身笑道:“小崽子们,莫要伤心了,快把此猪抬去让人拾掇了,待会我们吃肥肉!”

    几个孩子急忙拖动死猪,七嘴八舌的议论着,很快就没了伤感,又都兴奋起来。

    王虎擦了把手,对扈成拱手道:“庄主来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我好去迎接。”

    扈成道:“都是一个村里的邻居,说来就来,通报个甚。”

    王虎再次低头施礼,道:“我是修行之人,方才险些陷入迷乱,幸亏庄主当头棒喝,才唤醒了我。”

    扈成奇道:“你不是假扮的头陀吗?怎地又成了修行之人?”

    王虎摸了摸胸口的戒珠,说道:“我杀人逃亡之初,遁入一所小庙,那方丈知道我的名声,便帮我录了名,受了戒,还取了这副行头给我,所以算是修行之人了。”

    “修行之人容易走火入魔,你还是恢复原来身份为好。”

    扈成随口劝说了一句,也不想多谈这个话题,回头看看,问道:“怎么全是孩子?”

    王虎叹道:“我那朋友一个家族都被高廉陷入大牢了,成年男人全被害死了,女人也死了不少,就剩下几个女人和一群孩子了。”

    扈成又问:“你打算怎么安置他们?”

    王虎迟疑道:“我本想把她们送回各自的娘家去,可几个女人都说不回去,只能先在我这里待着,其他以后再说吧。”

    扈成笑道:“那你的负担可太重了。哈哈,我给你先拨些钱粮来养家,再给她们安排些活计做,也可以替你减轻负担。”

    “也只能这样了。”

    王虎无奈同意了,拱手道:“多谢庄主,拨的钱粮我会还上的。”

    “你看着还吧。”

    扈成随口回了一句,这才说起来意:“听三娘说,你家里有位客人,是林教头的故友,是怎么回事?“

    “就是那日我从高唐县大牢里一起救出来的那个重刑犯。”

    王虎笑道:“呵呵,那人一直很谨慎,说叫张财,是开封府人。做生意经过高唐县,因为被衙役抢了财货,当面痛骂了高廉,才被投入死牢。”

    “我起先还信了他,直到今天早上,林教头来我家找我,正好碰到那张财被仆人抬到屋外晒太阳。他看张财眼熟,仔细瞅了瞅,才发现是他的熟人,却不是什么张财。”

    “庄主来了。”

    正说着,林冲来到前院,招手叫道:“庄主,王虎兄弟,快来一起吃酒。”

    二人走了过去,林冲很是激动,边走边对扈成道:“庄主,我给你介绍我一位朋友,你一定会想见他。”

    几步走进后院,进来一间屋子,见扈三娘坐在桌边,正和床上的一条大汉说话。

    那大汉一身是伤,面容憔悴,靠着枕头半躺着,看到扈成三人进来,奋力坐了起来。

    林冲急忙过去扶住他,说道:“不要动,小心崩裂了伤口。”

    “不妨事的。”

    那人摆摆手,看着扈成问道:“这位是?”

    林冲介绍道:“这就是扈家庄主,江湖上有名的仗义疏财的豪杰,阳谷县扈大郎!”

    “原来是扈庄主当面,在下失礼了……咳!咳咳咳!”

    那人慌忙拱手施礼,动作一快,又大声咳嗽了起来。

    扈成走到床前,安抚道:“不要急,慢点说。”

    那人咳了一阵,缓过气来,又拱手说道:“在下王进,见过扈庄主。”

    “王进?”

    扈成听这名字耳熟,回忆了一下,猛然反应过来,难道是水浒一开头打了高俅那个王进?

    林冲解说道:“庄主,这位王兄以前是我的上级,他乃八十万禁军总教头,我是枪棒教头。我们二人颇为要好,后来双双遭了高俅的陷害,先后亡命江湖了。”

    “果然是这个王进!”

    扈成心里有了底,不禁大喜。

    能当八十万禁军的总教头,这王进一定本事了得,自己又能平添一员大将了!

    他压下喜悦,坐到王进床边,问道:“王教头怎地落得如此凄惨?”

    “唉,自是高俅那厮害的。”

    那王进叹了口气,说起自己的经历。

    原来在两年多以前,他离开了史家庄,到延安府去投老种经略相公,在老种相公帐下藏了半载有余,被高俅的缉捕使臣找上门来。

    高俅权势喧天,王进还是逃军之身,老种相公也护不住他,又把他送到渭州的小种经略相公处躲避。

    在渭州藏了小半年,又被缉捕使臣闻风追来。

    小种相公无奈,打算把他荐到别处躲藏。

    王进见高俅一心要置自己与死地,知道官军里再也无法容身,便谢绝了小种相公的好意,又带着老母往河北逃亡,欲投沧州柴大官人府上避祸。

    途中艰苦,盘缠耗尽,老母病死,他于路边埋了老母,孤身上路,凄惶无状。

    料想柴大官人那里也藏不了多久,投了也无益,便扮做小商贩在河北一带游荡了一年多。

    后来听说林冲在梁山落草,便打算来投林冲。

    途径高唐州时,还不知此地县官是高俅的兄弟高廉,一时大意忘了遮掩形貌。

    那高廉知道大哥恨极了曾经羞辱过自己的王进,掘地三尺也要找到,为了讨好大哥,对此事十分上心。

    他料王进肯定流落江湖了,便派了许多人手在江湖上打听,并在高唐县常年张贴王进的通缉告示,重金悬赏。

    王进刚一进城就被人认了出来,他还茫然不觉,晚上正在客栈沉睡时,突然就被一大群捕快抓去见高廉。

    高廉问他是不是王进,他死不承认,后来熬不过酷刑,索性认了。

    高廉喜不自胜,把他打入死牢,命人严加看管。

    之后也不知是什么缘故,高廉既没有把他押送东京城,也不立刻处决,一关就是两个多月。

    王进在牢里没人管,身体越来越虚弱,重伤垂死,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了,未曾想突然被王虎闯进来救了出来。

    扈成听了他的经历,暗暗思忖:“记得史进后来去找王进,但没有找到,后来王进就没有消息了,原来他死在高廉手上了啊!我的到来,的确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

    王进讲完了,黯然喟叹:“唉,我只剩一条残命,已经心如死灰了。”

    扈成皱眉斥道:“男子汉大丈夫,逃脱大难,不想着报仇雪恨,却颓废如此!王教头,你让我很失望,难道你母亲的死难和这几年遭受的苦痛,都被你轻易遗忘了吗?”

    王进呆滞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咬牙切齿道:“庄主所言甚是,我王进和高俅那奸贼,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