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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必同宿
一不缺钱,二不缺房,以贺公子和解公子的派头断不是从小挤一张床将就长大的。
所以,难道是?不会是?真的是那样吗?
涿玉君从小到大生人勿近,在杭家,涿玉君的院子尚且不容旁人出入,涿玉君真的要和那位贺公子共宿一室吗?
六子震惊地张开口,知道涿玉君在楼上能听见,不敢大声说话,彼此交换着热切、兴奋、难以启齿的目光,按捺着难以抑制想大叫的冲动,用眼神心领会对口型交流:
六位一致的眼神:‘这真是我们的涿玉君?’
一位艰难地咽了把口水,对口型:‘这还没拜堂呢,就先同房?’
另一位眨眼:‘这有违家礼!’
小叔叔认为有必要以正视听:‘家礼只管男女之间,未管男子与男子……而且,涿玉君修身自持,若是同房,定是有了婚契的。’
杭渊点头表示支持:‘想不到啊想不到,冷冰冰的涿玉君竟是性情中人……’
杭潭也点头:‘我们应该感谢那位贺公子,否则以涿玉君的性子,恐怕一辈子也不会碰谁一根手指头,涿玉君如此辛苦,身边也该有个人的。’
杭渊跟着点头:‘无论男女,有个人陪也是好的,涿玉君常年独来独往,看着都让人心疼……’
六子一致唏嘘。
有人无声地张口型:‘我并不认为涿玉君和……贺公子住一间会做出什么,咳咳,事来。’
立刻有人点头赞同:‘涿玉君素来矜束,从无失礼,或许有其他安排。’
杭渊脑袋一转:‘实在无法想象涿玉君……有没有可能是贺公子盛情……咳咳……那个难却……’
其余五人:‘……也犹未可知。’
躺枪的贺嫣吃饱喝足后,溜一眼杭澈苍白的脸,提溜起小师弟:“走,歇午觉去。”
跟着小二的指引走到后院客房,竟只留了两间上房,贺嫣狐疑:“三个人住两间?没房了么?”
小二接道:“这会没了,都订出去了。”
解惊雁也不知突然哪来的敏感,他对上了杭澈的目光,机智地秒懂了杭澈的安排,两相权衡,立刻意识到夹在中间当灯泡绝对不是好的体验,果断决定放弃小师兄,当机立断先下手为强,就近夺门而入,啪的关上门,抵住。
动作一气呵成,没给贺嫣丝毫反应的时间。
贺嫣差点被门拍到鼻子:“小兔崽子,一惊一乍做什……么!!!”
“解惊雁,你给我开门!”
“吃里爬外,信不信我揍你!”
里面的解惊雁顶着门,外面的贺嫣用劲——可怜的门濒临四分五裂。
解惊雁重在修轻功,而贺嫣重在修灵力念力,灵力比拼,解惊雁根本不是贺嫣的对手。
眼看房门要失守,解惊雁在门里疾声呼救:“小师哥!”
被叫小师哥的那位面上风轻云淡,微微上抬的下巴显示他应该挺受用。杭澈郑重陈述道:“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野,以后我们都将共宿一室。”
贺嫣木然僵硬地回头,狠瞪杭澈:“你真以为我打不过你?”
杭澈:“你我之间,难分高下,你确定要打?”
贺嫣在“人面不知何处去”阵中已试出杭澈的修为不在他之下,不过他的招魂术精奥难破,两人真动手,要么两败俱伤,要么握手言和,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真要分出胜负势必极其惨烈。
贺嫣不想打。
因为懒得动手,也因为无法对杭澈那张苍白的脸下手。
更重要的是,他并不认为住一间会发生什么。
这不仅是出于之前杭澈“我会等你”的承诺的相信,也出于他身为男人的敏感。
他前世见过很多喜欢玩/男/人的男子,那种的眼神,杭澈眼里干净到不见分毫。
何必折磨一个醉鬼呢?
他再一次“大人大量”进了对面上房。
贺嫣并不困,但一进屋子便歪在了床上,大手大脚张开,占了整面床。
听到有灵力波动,仰头见杭澈在正门上画墨色的符咒。
困仙阵的符咒。
“至于么,真是……”
下符的那位显然认为至于,不仅门,整面墙都画满符咒,贺嫣隔着一段距离都能感受到符咒上强悍的灵力。
“我说,涿玉君,你担心我逃婚?”
涿玉君置若罔闻,挥手落墨,窗户上也画上了符咒。
整间屋子被画满墨迹,笔法间有山水画的意蕴。
画个符咒还要讲究审美,他是处女座么?
贺嫣悠哉道:“都说杭家家教好,你们杭家家教有说可以在别人墙上乱写乱画么?我要向店家举报你。”
这回终于有回应,杭澈手一挥,所有墨色符咒听令隐去。
被打脸的贺嫣:“……”
杭澈的脸仍是白,同处一室,贺嫣闻到了一点点杭澈身上混着酒香的梅墨冷香,嘴一闭,决定不说话了。
他不说话,杭澈也不说话。
贺嫣假寐,屋子里还有一张贵妃榻,各睡各的,互不相干。
他不是那种会为难自己的人,眼睛闭的稍久竟真的睡着了。
沉沉地进入梦乡,潜意识总觉得不对,感到自己被什么罩着。警惕地想醒,身体的判断又是“周围安全”,两相挣扎,睡得沉沉浮浮,最终那点令他感到不对的视线终于消失,他身体的警戒彻底解除,沉沉入梦。
睡来,已过晌午。
睁眼,入目之处,是靠着床那头笔直端坐而睡的人。
那人呼吸沉静悠长,应是深睡了。
贺嫣明白了之前为何会警觉不对,他完全可以想象杭澈当时就是以这个姿势这么坐着直直地望着他。
对习武之人来说,被旁人的视线笼罩是很危险的事情,以他的修为,就算杭澈当时把气息压得毫无存在感,他还是会有警觉。大约潜意识知道屋子里除了他只有杭澈,才会觉得“安全”。
贺嫣一动不动地躺着,呼吸小心地放缓,收敛气息,尽量不惊动杭澈。
即便如此,杭澈还是很快醒了,睫毛抖了抖。
脸色较之前好些,酒气也更淡了。同样的体质,换成是前世的他,起码得睡一天才能缓过来。
猝不及防,对上一双陡然睁开的眸子。
眉目沉静,瞳色如墨。
一个躺着,一个坐着,彼此都是直视的姿势,目光正面交锋,碰撞,同时一拧,错开。
躺着的那个起身,坐着的那个站起。
相安无事的收拾妥当,安静得无话可说。
杭澈是沉默寡言贯了的,不觉不妥,贺嫣却受不了,开口问出了一直想问的话:
“你真的是断袖?”
杭澈正站在窗边,闻言回头:“是。”
贺嫣:“可我觉得你不像。”
正常人会反问‘为什么不像’,而杭澈的回答是:“我是。”
这个话题至此,进行不下去了。
换个话题,“为何非娶我不可?”
杭澈沉静地注视他,并不回答。
贺嫣:“我被你强娶出谷,不该要一个答案么?”
杭澈沉默。
贺嫣:“不肯说?“
杭澈似乎轻轻叹了口气,道:“你长得够好看。”
万万没想到是这个的答案!
食色性也,涿玉君竟然也不能免俗?实在是太浅薄了。
贺嫣不死心再问:“好看的男人多的是,外面大好一片森林,你何必拴在我这棵不甘愿的树上。”
杭澈深瞧他一眼:“你最入眼。”
注意用词,不是最“好看”的,而是最“入眼”的。
贺嫣摸了一把自己的脸,再瞧瞧杭澈的脸,好吧,涿玉君,你“好看”,你全家都好看行了吧。
对话再一次进行不下去。
却是杭澈先打破沉默:“明天启程。”
贺嫣一怔:“你今早连万家酒楼都不肯让我多呆,竟肯让我在此逗留一夜?”
“你说你喜欢不太平。”杭澈往窗外南边一指,“翻过那座小山头,过河是落虎坡,那里晚上不太平。”
贺嫣歪着脑袋转了两圈眼珠才想明白这是哪一茬,杭澈说的是他上午问那老伯的事情。
作为一个曾经的撩妹高手,他上一世常做这种事:记住女生不经意间说的一句话,然后在某个时刻当着女生的面把那句话实现,此举通常都能收获女生惊喜的目光,若掌握好语气神态,张开双手就能接住欣喜着送进怀抱的女子。
杭澈貌岸然的毫无杂质,完全是陈述一件事情的语气。贺嫣的经验告诉自己这是在被撩,然而实际观感上他没有那种一个男人被另一个男人撩了的不适感。
反而,因为自己不经意的话被重视,竟然觉得挺受用。
和一个基本等于哑巴的人共处一室,毫无乐趣可言,贺嫣度日如年。
试着开门,果然打不开。
杭澈符咒下得狠/硬,毫不吝啬灵力。
被人如此大手笔禁锢,贺嫣想,对方若是女子,必然是热/情/似火,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应该会相当有情趣。
可惜了啊!
贺嫣转了几圈,弄出各种动静,杭澈毫不受干扰,目不斜视看书。
憋得慌,贺嫣放弃地道:“我要出去。”
杭澈收了书:“好。”
一扬手收了符咒。
贺嫣:“……”
没想到要出去竟然这么容易!
贺嫣开门前道:“我不想太快进杭家。”
杭澈沉默。
贺嫣算是发现了,杭澈的沉默,基本上等于拒绝。
下楼,在掌柜处围了一小群人。
其中一位青白儒衫少年,是杭家子弟杭渊。
掌柜为难道:“公子,你们多定的几间上房空着,这位小姐和随从无处投宿,姑娘家的在外不容易,你看,那几间让给小姐如何?”
多订的几间上房?贺嫣瞬间明白了杭澈背后的安排,狠狠地瞪向杭澈。
被刮的那一位浑似不觉,冷眼晃过那位小姐,目光锁在贺嫣身上,对杭渊道:“让罢。”
语气简短,似乎不愿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