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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床上的人终于醒来。
“早安,吾王。”杰瑞米熟练地拉开窗帘,搬来餐盘摆在卡米洛的床上,“今天的早餐是大吉岭红茶,夹心奶油布丁,和薄松饼配迷迭香糖浆。”
卡米洛在晨光下皱了皱眉,懊恼地嘟囔了些什么,然后从床上坐了起来。
“您好像看起来有些累?”
卡米洛没有理会杰瑞米的提问,他端起红茶浅浅抿了一口,很甘甜,现在自己的食物在基丽雅的管理下已经全都改成了他喜好的甜点,“她果然了解我。”
“基丽雅说甜食能帮您安神,但她又说,您最好能控制一些摄入,避免养成心理或者生理上的依赖,长期大量食用甜食会使胰岛素分泌过多、碳水化合物和脂肪代谢紊乱,引起人体内环境失调,进而促进多种慢性疾病,如心脑血管疾病、糖尿病、肥胖症、老年性白内障、龋齿、近视、佝偻病的发生。多吃甜食还会使人体血液趋向酸性,不利于血液循环,并减弱免疫系统的防御功能……”
“闭嘴,神不会生病。”
杰瑞米识趣地闭上了嘴,这絮絮叨叨的背景音终于停了。
卡米洛放下了红茶,说道:“让基丽雅来见我,我有事问她。”他必须找基丽雅问清楚,这该死的情绪转换到底是怎么回事,昨晚明明气氛酝酿得正好,他本想趁机逼问出王族的作战方案,却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股傻了吧唧的同情心,真特么神烦。
“可是……王,基丽雅大人去库兰了。”
“什么时候去的?”
“今天凌晨库兰传来战报,基丽雅大人带着援军赶过去了。”杰瑞米有些难过地咬住了唇,库兰是他的家乡,他恨不得自己提剑而上保卫自己的家园,但基丽雅根本不准他去前线,说孩子们还需要他。
他揉了揉酸涩的眼,抬眼看过去,对方却慢条斯理地饮着红茶,一副毫不意外的表情,杰瑞米惊愕道:“难道、您早就知道了?”
“昨天晚上威犽收到了库兰失守的情报,我那个傀儡差点就身首异处了,看他小子那么生气,肯定当晚就发兵了。”卡米洛一边切着松饼说。
杰瑞米紧张了起来:“那您还好吗,他们有没有伤害你?”
“就凭威犽?”卡米洛戏谑地笑道,过了会儿他结束了早餐,这时候他应该去参加例行的御前会议,但刚走出寝室,一个红衣的身影已经在门外等候多时了。
月塞蒙娜优雅地向他欠身行了一礼,声音如同温柔的乐曲:“吾王,我有事需要向你禀报。”
卡米洛目不斜视地绕开她:“一切等到御前会议上再谈。”
“但是,介于这件事的私密性质,这件事我只能和你谈。”
卡米洛顿住了脚步,他思考了一下,挥手让杰瑞米人等退下,转身问:“是什么事?”
月塞蒙娜再次向他欠身,并叙说道:“王,昨晚红月现身,说明有人使用了溶血之术,午夜时我再观星象,星象指向龙谷方向,此次溶血应该与龙族有关。”
卡米洛眼睫一颤,漆黑一片的瞳仁里,缓缓流过冰冷的微光。
对方继续说道:“王,龙族既然失去了你,想必一定会想方设法再造一名子嗣,不过……”
“不过什么?”
“影子之书曾记载,成功溶血一次后,同一个人的血不能二次用于溶血,否则此人将被冥王诅咒,他的灵魂会永世被地狱的烈火焚烧。”
卡米洛冷眼扫了她一圈,“罗杰可不会相信这种东西。”
月塞蒙娜却摇了摇头,她又向前走了一步,缓缓地说:“就算他不信,但巫师相信,每一个所罗门家族的人都相信。”
所罗门……
卡米洛曾查阅了各种史书典籍,历史上记载,所罗门是一个古老的巫师家族,他们的成员分布在世界各地的阴影处,游离在规则和法律之外,除非这些人主动现身,无人能发现他们的踪迹。据说,每一位所罗门,或者说每一位所罗门家族的女性,都是继承了强大的巫力,是巫师中令人望而生畏的佼佼者。
月塞蒙娜又走近了一步,她红唇轻启,柔软的声音如同在静谧的灵海响起,轻盈地撩动着灵魂深处:
“所以,您对此次溶血的献祭者有何猜测?”
但她却没有料到,对方的精神领域却卧着一只凶残的巨龙,而龙类最痛恨侵犯领地的入侵者,那只虚化的巨龙愤怒地向她看来,强劲厚重的精神壁垒迅速拔地而起,如海啸愤怒地向她扑去。
她看见了死亡。
月塞蒙娜跌坐在地,如同溺水之人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这时一片阴影笼罩在她头顶,她抬起脸,惊恐万分地盯着面前的男人。
“王,出了什么事!”杰瑞米带领侍卫连忙冲了过来。
只见卡米洛缓缓蹲下/身,漆黑的眼底没有一丝情绪,他伸出手毫不温柔地捏住了女人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此时只要他想杀她,随时可以轻易捏碎手中的骨骼。
“现在我知道你是怎么审讯犯人的了。”
“甚至比我见过的言灵还要厉害呢。”
“而且,我也知道你为什么那么招人厌了。”
月塞蒙娜颤抖道:“王……我只是好奇。”
“而好奇心会害死人。”卡米洛冰冷地一字一句道,他站起身,从杰瑞米手中接过自己的佩刀,目光阴冷地扫了眼月塞蒙娜,并终于没有动手,只是将佩刀扣在腰间的环上,“园长,帮我取消今天的御前会议,我要先去前线一趟,因为我现在忍不住想杀人”
说完他对着天空丢出一枚信号弹,收到到主人召令的零立即回应地吼叫了一声,从宫殿的屋顶上站起,张开羽翼向他飞来。
杰瑞米有些反应不及,他连忙追上去问:“那我呢?”
“你留下来,”卡米洛转过头,冷冷地盯着还跪坐在地的月塞蒙娜,“教会这个女人什么是这里的规矩,区区一个城主还没有资格打听我的事情,既然我可以给你城主之位,也可以随时让你重新沦为阶下囚。”
此时零已经飞到了他的上空,卡米洛纵身跃起坐到了龙背上,巨龙的翅膀掀起迅猛的风,很快就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距离沃德利王城五百公里的地方,是一片广阔的沙漠,也是目前的主战场,阿曼德将军正率领着他的军团,与沙城的势力对抗。
沙城是沙漠中唯一的一座城市,各地的商人往来其中,让这里成为了一座汇聚了各地财宝的富饶之地,它金色的城墙高耸在沙尘中,城墙上布满防御机械,不仅让敌人难以攀登,还可以阻挡一切空中的入侵者。
零在附近盘旋了一阵,就受到了无数弓箭手的密集攻击,卡米洛立即让它掉了个头,降落在了自己部队的营地。
王的降临让战士们激动得欢呼雀跃,一群人把他们围了个水泄不通,司令官上前迎接了卡米洛,并带他去见阿曼德将军。
“王,我们已经没有足够的食物了,俘虏的数量越来越多,已经快没有地方安置他们了,这该死的沙漠不知道多久没有下雨了,我们的水源也越来越少,再不攻下沙城,将士们就要饿死在这沙漠里头了。”
卡米洛严肃地听着,却没有多言,他们已经来到将军的帐篷外面,司令官帮他拉开帐篷,里面传来将军的叱呵声。
“走开你个娘们,老子的腿还好好的,我很快就能好起来,把沙城的家伙杀个头破血流。”
卡米洛疑惑地走进帐篷,只见阿曼德正坐在椅子上,一条腿没有穿鞋,下垂的裤腿上一片血污,蝇虫围着他的腿叮咬,可以想见其下的皮肤已经开始腐烂了。
阿曼德见到了卡米洛,面上立即浮现出惊喜,连忙要上前行礼,看在他吃力的样子,卡米洛免了他的礼,问旁边的老祭司道:“这是怎么回事?”
老祭司恭敬地欠了欠身,以一成不变的口吻汇报道:“王,将军的左小腿中了敌人的箭,在战场上耽误太久没有得到有效的医治,现在已无回天之力,必须截肢才能防止感染。”
“放屁,还不是因为你医术不精。”阿曼德大骂道。
老祭司长叹了口气,语气沉重地补充道:“我们知道阿曼德将军有多重要,但所有的医者都已经尽力了,吾王。”
而阿曼德气得两眼通红,再度谩骂道:“少给我胡说!老子过去受过的伤比这严重多了,我会好起来的,王,只要再过几天我还能前去杀敌。”
“阿曼德,”卡米洛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禁加重了语气,“你要知道,就算是祭司也不能复苏残肢!”
他自己披着一件白色的披风,遮住了他左侧的身躯,和他几乎不能动弹的左臂,他坐到了将军对面,缓缓地说:“就算是失去某处肢体,也并不能挫败你,并不会折辱你,你依然是我将军,战士们信赖你,只有你的谋略可以带领这里的人迎接胜利。”
阿曼德听得两眼发红,他哽咽地开口道:“吾王,可是在我的家乡,四肢不健全的人,他的灵魂将永远无法安息,死后会化作野鬼,所以我绝不能接受截肢。”
“可是不这么做,你就会死。”卡米洛紧盯着这个固执的男人。
阿曼德低下了头去,这么一个人高马大的男人却露出无比痛苦的表情,他开口哀求道:“王,请别逼我,我就算是死去也不愿意截肢。”
卡米洛看向身边那个老祭司,老祭司也无奈地摇了摇头,她说能劝的法子早已用遍了,但阿曼德将军依然固执己见,他的族裔祖祖辈辈都信任灵魂那套说法,也就是,灵魂的安息高于一切。
卡米洛也对他无可奈何,他注视着阿曼德的佩剑,忽然说道:“将军,我并不像你那样善于领兵作战,但身为暗神的我更擅长杀人,给我一个名字,我可以为你杀了他。”
阿曼德激动地向他看去,眼里发出了光芒。
“但我必须向你索取报酬,告诉我名字,然后我告诉你代价是什么。”
阿曼德久久盯着他,忽然下定决心了一般,重重地报出一个名字:“尤里斯!”
“他是什么人?”
“沙城的风暴骑士,他从未战败,残害了我军无数将士的性命,人们说他是杀不死的男人,所有的沙城将士都崇拜他,只要杀了他,我们就能攻陷沙城!”
看起来是个传奇般的人物呢,卡米洛似乎闻到了战斗的血腥味,兴奋地勾起了唇角:“好——我可以为你杀了他,但是你要付出你的左腿,作为献给吾的祭品,我亲爱的将军。”
对方浑身一颤,紧紧着握住了拳头,似乎内心在做着剧烈地挣扎,然后他忽然一把抓住了卡米洛的衣摆,恳切地望着他:“您一定会做到的对吗!您一定会杀死尤里斯!”
“嗯,我从不对我的信徒食言。”
阿曼德颤抖地吐了两口气,然后他重重地点了下头,随后向祭司示意,可以为他截肢了。
卡米洛于是走出了帐篷,他向司令官点了点头,告诉他将军已经愿意接受治疗,对方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了欣慰的表情。卡米洛想在军营里走一走,但他拒绝了司令官的陪同,“我要你留下,看着阿曼德好起来”他说。
由于沙漠中环境恶劣,伤者们只能躺在阳光下暴晒,他们舔着干裂的嘴唇,祈求接下来的日子会有降水。
卡米洛问一个路过的医生是否可以把病人搬到帐篷里,对方无奈地摇头说:“帐篷里已经没位置了,王。”
不仅仅是伤患,俘虏们也没有地方安置,一部分就像牲口一样,被关在了木栅栏里面,将士留意到卡米洛诧异的眼神,连忙解释道:“这些人只是用来审讯情报的,我们用不了多久就会把他们处决了。”
说着,一个伤痕累累的男孩被从木栏里拽了出来,由两个士兵把他绑在了刑椅上,男孩吓得脸色顿变,他嘶哑着大吼道:“你们放开我,我不是魔族人,我根本不知道他们的事,我什么都不知道!”
刑官正要一巴掌甩过去,卡米洛走到了他身后:“他没说谎,他不是魔族人。”
男孩黑发蓬乱挡在脸上,一双乌黑的瞳仁惊慌失措地盯着卡米洛。
多了熟悉的样貌和气息啊,卡米洛眯起了眼,一把捏住了男孩的下巴,“他是龙族人。”
男孩嗅出了同族的气息,他震惊地瞪大了眼,“你也是……龙族?”
卡米洛掐住了男孩的脖颈,随着手中的力道一点点收紧:“你前半句没撒谎,那后半句呢?你都知道些什么?”
男孩惊恐地喘着气,一边艰难地说:“我哥哥说,城外面没有……没有其他龙族人,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哥哥是谁?”卡米洛松开了手问。
“尤里斯,”说到这个名字的时候,男孩露出了高兴的笑容,但突然卷起的威压却令男孩打了个颤,他连忙低下了头,“我哥哥是个正直的人,是个好人。”
男孩的声音越来越小:“请您……不要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