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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光顺着掉落的石块,瞥见陡坡下是一丛幽深荆棘丛,这山林虽大,却落叶繁密,若是有人疾驰定然会留下痕迹,若是不想暴露踪迹,行进自然会缓慢。
这般人定是走不远,可他派人在四周排查一通,却未有收获,这说明,人就在周围哪个地方藏着。
\"是!\"
粗嗓男子的下属,听命应是,随即便是鞋履踩着落叶发出的沙沙声,姜姒心都要跳出来,身体和神经极度紧绷,手心沁汗。
这陡坡之下是一丛长着荆刺的草丛,枝叶浓密,她和玉奴屈身躲在草里,若是那些人下来,随便一搜便能找到,届时她插翅难飞。
姜姒当即立断,翻身上马,一声惊呵\"驾!\"玉奴便如离弦之箭一般飞驰了出去,顺着陡坡往山下跑。
\"快!抓住她!\"粗嗓男人一生暴呵,随即举刀掷了出去!
长刀如箭,被透过林隙的惨白月光照得寒光凛凛,破空而去!短短一瞬,玉奴猝然倒地,姜姒从马上跌落,破布娃娃一般,唇角缓缓渗出血迹。
这种痛是姜姒从未感受过的,五脏六腑都被震碎了,可听着玉奴痛苦的嘶鸣,她强忍着脑中昏沉,手撑着地站起,玉奴肚腹被飞矢一般的长刀贯穿,汩汩流着血。
很快,那些黑衣人成合围之势迫步近前,先前那个嗓音粗哑的男人嘎笑一声:\"姜小姐,倒是胆子不小。\"
半是嘲讽,半是揶揄。
身畔的玉奴倒地淌血,奄奄一息,自己又被这些人包围,姜姒自知已至绝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们是什么人,抓我作甚?\"
能保持清醒,实在是因为被颠落马时,摔在了一块尖利的石头上。
\"小姐乖乖跟我们走就是了,问这作甚?\"他挥了挥手,黑巾遮住面容的两个下属上前,姜姒不由后退半步:\"我可以跟你们走,只是你要救活我的马!\"
她声色平稳,眼眸坚定,不见一丝惧色。
那粗嗓男人并未理会,而是示意下身去抓住她。
\"你们这些不过是替人办事,抓到了便是完成了任务,何故要伤我的马?\"两手被反剪在后,姜姒被上前抓她两个黑衣人搡得险些摔倒。
\"你们若是不救我的马,我也不会让你们这般轻易地将我抓回去复命!\"
那男人原本不欲理会她,只是这小姑娘倒是有趣,先是兵行险招躲在原途,被抓了不仅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反而去关心一匹马。
他不由挑眉,眼睛打量着面前的小姑娘,很有几分兴味的样子:\"哦?你待如何?\"
这样一个十一二,刚到自己的胸口的柔弱小姑娘,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姜姒咬了咬牙道:\"你们抓我,又不杀我,想来主人家讨的是活口,若是我死了,你们应当是不好交差,只要你们救我的马,我乖乖跟你们走就是了,再者,这于你们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
却如她所言,雇主要的是活口,这于他们而言不过是举手之劳,可申郁风不信这小姑娘有胆量自戕。
他低估了姜姒,这不是她第一次以命相胁,用起来只会更加的心应手,只不过如今自己也只是揣摩着这些人意图,慢慢试探罢了。
申郁风,抬了抬手,两个黑衣人上前,将插在玉奴肚腹之上的长刀拔了出来,玉奴一声痛苦的嘶鸣,直叫姜姒心惊。
很快玉奴身上的伤口被撒上了金创药,用布条包了起来,见玉奴情状好了下,姜姒轻轻呼了口气。
申郁风一直在观察她,只觉得这小姑娘极为看重这匹马,处理不过几息的时间,申郁风接过下属送来的,擦拭干净的长刀,缓步到玉奴跟前。
姜姒看着他的举动,心口蓦地一跳,止住呼吸,她莫名有种不好的感觉!
下一瞬,玉奴凄厉的痛鸣洞破天际,姜姒眼睁睁看着这人手起刀落,玉奴的头颅滚落,鲜血喷溅出几尺,瞳孔骤然猛缩,感觉到温热的血溅落在脸上,她浑身僵硬,张了张唇,猝然失语。
\"我只说救它,却没说不杀了,小姐,可是明白了?\"
申郁风将手中的长刀递给下属,缓缓走到姜姒跟前,黑沉沉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面前陷入悲痛的少女。
他不可能带上这匹马,也不可能将它扔在这里留下痕迹。
姜姒眼睁睁看着这人杀了玉奴,他简直像是个魔鬼一般,给人希望,又叫人彻底绝望。
女郎好看的桃花眼上水色氤氲,恨意难掩,却倔强地不肯落泪,红着眼睛看他,申郁风心口像是灌进了一阵凉风。
他正了正神色:\"找个地方把这马找个地方埋了,切记不可留下丝毫痕迹。\"
\"是。\"
两个黑衣人留下处置玉奴,剩下的则是跟在他身后,姜姒两只手被反绑着,被人推搡着往前走。
玉奴是父亲亲自给她挑选的良驹,她和芰荷来到京城呆了两年,庭北哥哥跟着张绎铎回京城述职时,将它带来给姜姒。
她在微雨山庄时候,嬷嬷虽然把她养得精细,却是不许她私自出门,平日里大多时候便是待在山庄里,跟着女师傅学课业,再不便是跟芰荷一起待在梵楼看书,最快乐的时候便是到山脚的马场,骑着玉奴绕圈子。
玉奴于姜姒而言,极为重要,若非如此她也不会将这马赠给魏识,只是希望马儿能自由一些。
知道现在她都还有些恍惚,只觉得刚才像是做梦一般。
可身上难以忽视的痛意却告诉她,都是真的,玉奴死了,她亲眼看见他杀死了玉奴!
姜姒看着被他的下属提着的染上了鲜血的长刀,心在颤抖,几乎克制不住想夺过那把长刀狠狠砍在那人的脖子上。
他怎么敢?他怎么可以?
姜姒从未有过这般恨意浓烈的时刻,犹如潮水一般四面八方涌过来,压得她喘不过气。她不明白,玉奴只是一匹马,又如何妨碍了他?
人为善,人不善,何以为善?
走在前面的申郁风,心中有些莫名的涌流,只觉得心脏像是被柔软细韧的蛛绞住,虽不致命,却叫他心口发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