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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吴淮蹙眉，神情犹豫，一年的相处，他觉得这位大师兄的性格和长相不符，是个比较安静斯文的人，可惜就是烂桃花太多，身边总是会有女性出现，所以给人的感觉好似也很轻浮一样。吴淮不管外面的人怎么看，他觉得大师兄还是很不错的。
汪海涛见吴淮沉默，便又加了句：“因为展颜吗？你和展颜见面过，好像就这样了。”
吴淮迟疑着点了一下头。
“谢岳年说比完赛看见你们在聊，聊什么了？和那有关？”
“也没说什么，就是聊了一下这大半年的事。”吴淮眉心蹙了蹙，接着又说，“其实见面了还不如不见，还不如就干脆从此绝交算了。”
“哦。”汪海涛一副了解的表情，“你在犹豫，以后还要不要和他联系？是吗？”
“嗯。”吴淮点头，这就是他最纠结的地方，黏糊糊地追着一个对自己爱答不理的人，他没有那么犯贱，可是真要就这么放弃了，他心里又窝着一团火，如今他被放在了火架上，两面煎烤，难受得不行。
宾馆大门遥遥在望，汪海涛停住了脚，吴淮便跟着也停了下来。
两个人站在花坛边上对视，吴淮发现汪海涛的神情有些为难。
好一会，汪海涛问：“你觉得展颜帅吗？”
“诶？”等了半天等来这个答案，吴淮愣了愣。
“你别管我为什么问，你就回答我。”
“还，还行吧。”
“还行是挺帅的，还是一般往上。”
“这个……挺帅的。”
“你健身是展颜教你的？”
“嗯。”
“他身材好吗？”
“好啊。”
“好到，想不想摸一把？”
“啊！？”
“你就回答我，身材那么好，你想不想锤一锤，捏一捏？”
换了个词，比“摸”显得自在不少，这次吴淮点头了。
“你觉得我身材怎么样？”
“什么啊，哥。”吴淮失笑。
“我觉得还行吧，没展颜练得那么明显，但是放出去也是女人尖叫的类型。”
“都不错，咱们学游泳的都不错。”
“但就是没有展颜好，你看见了也不想锤一锤，捏一捏。”
吴淮嘴边的笑突然就不见了，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内心深处，那被压抑的魑魅魍魉被解开了封印，纷纷漂浮了起来，缓慢的堆砌出一个事实。
汪海涛深深地看着他，说：“我这人偏好看书，荤素不忌，身边的女性朋友也不少，就被推荐看了不少书，我觉得有些小说挺能够打开眼界的局限，让我看到一些一般人绝对不会去想，也不敢想的事。”
“……”吴淮的嘴唇开合了一下，然后有些艰涩地说，“什么书？”
“不如我传你手机上，中午你看看，说不定就明白了。”
“好。”
有些痕迹早就存在，看不见不是不存在，而是因为不愿意去看。
这天，吴淮看了一本小说，从中午开始一直看到晚饭。谢岳年在床边来回走了无数次，忍不住问他在看什么呢。他开始没有回答，后来才说一些爱情小说。谢岳年不信，直说是黄色小说，抢了吴淮的手机硬要看。
那天是吴淮第一次发火，将谢岳年推到地上将手机抢了过来，脸青如铁。
谢岳年揉着腰起身，欲言又止，委屈得不行，最后甩门走了。
谢岳年在汪海涛那里等了吴淮一个下午，吴淮没有出现，自然也没有道歉。
汪海涛问明了情况，随意安慰了两句，再没多说一句话。
有些窗户打开了，外面未必是蓝天白云的美妙世界，也有可能是阴风阵阵的地狱深渊。汪海涛其实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捅破这层窗户纸，或许再过几年，吴淮自己就意识到了自己的性向，然而已经时过境迁，他不再在游泳队里，展颜也早已远去，说不定远离了那个让他心动的展颜，一切就回到了正轨呢？
于是，这天下午，巫恒名下的三名队员，都陷入了各自的情绪里，无法自拔。
汪海涛以为那么可怕的一个事实，吴淮接受起来必然很难，甚至会影响到他接下来的比赛。然而吴淮比他想象得坚强。
五点四十分的时候，汪海涛的门被敲响，吴淮一脸歉意地站在门口，对着他说：“小哥在你这里吧？”
汪海涛欲言又止，然后侧身让开了位置。
扑到床边的吴淮说：小哥，小哥，小哥哥，快来让我抱抱，我下午看得太入迷，下手没有轻重，是不是弄疼你了，快里，让我吹吹，痛痛飞，痛痛飞~~
谢岳年绷了两秒没绷住，两人和好如初。
汪海涛站在床边看着这样的吴淮，一肚子的问号。
是假装的？
还是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亦或者，他并不在乎？
汪海涛找不到答案，这一顿晚饭吃地食不下咽，时不时的就要对着吴淮欲言又止一下。
晚饭后，汪海涛抓住机会把吴淮带到了一边，疑惑地问他：“你不害怕吗？”
“啊？哦，害怕啊。”
这回答也太敷衍太轻描淡写。
在汪海涛不解的目光中，吴淮笑了笑，说：“哥，你放心吧，我会没事的。谢谢你告诉我，希望这件事成为我们的秘密。”
“……”汪海涛默了，无言以对。
第二天，吴淮就给展颜打了电话。
在电话里，他语气轻松地说：“展哥，你们住哪儿？我去找你玩呗。”
正躺在旁边看电视的谢岳年猛地扭头，睁大了眼睛看着吴淮。
电话一挂，迫不及待地问：“我去，你爱上展颜了怎么的？都这样了还去黏糊？”
吴淮笑着看他：“对啊，爱得要生要死的，欲罢不能。”
“我靠！”
“我去找教练请假。”
“帮我也请了呗？”
“你要跟我去。”
“去玩玩呗。”
“那可不行，我去找展颜约会，你一个电灯泡跟着去干什么？”
“恶~”
“行了，走了，我下午回来。”
“你真丢下我自己去浪啊？坏仔，坏仔，我的坏仔，不要抛弃爸爸啊~~~”
所有代表队的住宿都围绕着全运会的赛场安排，并不会太远，尤其是解放军代表队，这种意义非凡的名字本身就具备了一种特权，因此大赛方为他们安排的宾馆是最好的。
现在想来，去年的全锦赛，想必广东队是沾了展颜他们队的光，才能够住进最好的四星级酒店。
吴淮大概知道两处的距离有多远，他盘算了一下，最后还是决定坐车过去。
有点迫不及待呢。
原来，自己对展颜那林林总总的心绪汇聚在一起，都只是因为喜欢啊。那么那么得喜欢，只是想到自己喜欢着这个人，就有种血液在沸腾的感觉，压抑了很久很久的心情也敞亮了，好似活该就该这样，自己就该喜欢上展颜，那个出色的展颜。
快到地方的时候，吴淮迫不及待的在车里就给展颜打了电话，本以为自己会在楼下等一会，或者在电梯上相遇，没想到计程车才拐进宾馆的大门口，他就看见了展颜的身影。
一瞬间，怦然心动。
哦，我喜欢这个人，就像男人喜欢女人，我喜欢他。
吴淮从车上下来，压抑住自己沸腾的心情，走到了展颜的面前，深深地看着他。视线扫过眉眼，一寸寸的，如此的细致而贪婪。
简直像是用目光在舔舐。
直到展颜偏开头，视线再也捕捉不到那张容颜，才意犹未尽地收回了目光。
“先去你寝室玩一会儿啊？你是一个人住吗？”
吴淮问。
“嗯，不是一个人，我还有一个室友。”展颜头也不回地走在前面。
“小鼠哥？”
“不是，是小薰。”
“小薰？”
“钱教新招的队员，也是游混合泳的，跟你差不多大。”
“哦。”有点不太高兴等会还有个电灯泡，但是在明白自己心意后，能跟展颜在一起，哪怕一刻钟，都值得高兴。
电梯直接上了十层，出了电梯门往左边走，走廊两边的房门很多都开着，看堆在玄关的行李能够确定，这一层住的都是解放军队的选手。
吴淮问小鼠住在哪里，展颜指了个方向，问他要去见小鼠吗？吴淮马上表示不需要。
展颜的房间在走廊的尽头，门开着，走进去，就听见一个男声脆生生地喊着：“展哥，回来啦。”
清脆的声音，还有一种信赖和亲昵。
吴淮的警钟瞬间敲响。
小薰是个看起来很乖巧的男孩，圆圆的大眼睛，漆黑的头发理得整整齐齐，眉眼看着很清俊，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嘴角有一对梨涡，甜美可人。
在吴淮才意识到自己喜欢展颜的时刻，小薰这样的类型足够他引起十足的警惕心，更何况他发现展颜对小薰也很照顾，就像是当初对自己一样……
脸上的笑容有些淡了。
如果，男人和男人相爱也是正常的，那么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会是我的情敌。
吴淮不知道展颜会不会回应自己，但是他绝不允许展颜的视线被别人夺走。
“展哥，你睡觉的习惯还没变啊？”
“什么？”正对吴淮的出现有些局促，而下意识的选择和小薰聊天的展颜，转头看向了吴淮。
吴淮走到展颜睡觉的床头，将枕头拿了起来，果不其然，枕头下面的床单下滑，露出了一截床垫。吴淮弯腰，将床单拉上来，掖在床垫下面。然后他抬头笑道：“我就知道会这样，展哥你睡过的床就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一两天的时候可能没什么，时间一长，床单就会滑下来。”
“呃。”
“展哥，你在宿舍里好像不会这样呢，是因为席梦思床垫，太软了么。”
“好像是。”
“睡惯了硬板床，其实睡席梦思床垫不会很舒服，展哥你有没有觉得肩膀腰背发酸？”说着吴淮走到展颜身边，按着手指笑道，“我帮你按按吧，保证明天半决赛也拿个第一。”
说话间，吴淮不容拒绝，双手已经按在了展颜的肩膀上。
像是过电一样，展颜几乎弹一般地站了起来，近乎有些惊慌地看着吴淮。
他心跳如雷，瞳孔收缩，一句你别碰我卡在喉咙眼儿里，差点没有脱口而出。
吴淮和展颜都愣住了。
继而。
吴淮的眼眸黯然。
展颜后悔莫及。
“展哥。”吴淮委屈地喊了一声。
“呃，嗯。”展颜的声音也无限地柔和了下来，他不想伤害吴淮，全都是下意识的反应，他是真的害怕，也就越发的后悔。
“展哥，你是因为有小师弟了吗？所以都顾不上我了吗？”吴淮看了一眼小薰，嘴角紧紧地抿着，眼神里都是一种，你要是说不喜欢我，我就会很难过很难过的表情。
“……”无辜被点了名字的小薰急急忙忙地摆手，想要解释又不知道说什么。
展颜是心疼坏了。
他喜欢吴淮，这不是吴淮的错，自己这将近一年的时间过得稀里糊涂，根本不敢细想吴淮的事情。正是因为愧疚，所以看见了人愈发地不知所措，一边吸引力依旧存在，一边却不敢靠近。
对自己的朋友有那种心思，简直就是一个混蛋。
“展哥，我能和你单独聊一会儿吗？”
话音落下，不等展颜有反应，刚刚被点了名字的小薰马上自觉地站起身：“我去小鼠哥那边坐一会。”
别走！
展颜真想伸出尔康手，又硬生生忍住了。
小薰离开房间，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吴淮坐在展颜的床上，展颜则坐在对面，面面相觑，沉默着。
“那个……”展颜打算说点什么，打破尴尬。
“展哥。”吴淮率先开了口，“其实刚刚的话我是开玩笑的，没那么严重，以后我没经过你同意，不会乱碰你，是我的错，吓你一跳。”
“不是……”展颜摇头，“是我有问题，就算当初到处飞着比赛，训练任务重，我也不应该和你断了联系，只是……吴淮我不想骗你，但是我也没办法解释，总之我也挣扎过，也挺难过的。这绝不是你的错，我得道歉。”
吴淮笑了：“展哥，你现在适应了吗？我可以再和你恢复联系吗？”
展颜对吴淮的回答有些吃惊。自己这不清不楚一听就是借口的理由，吴淮却都全然接受。没有愤怒，没有追问不休，只是一如既往的看着自己，目光清澈单纯，如此的期待，只渴望恢复如初。
胸口是酸酸的疼痛，还有一种茫然不知所措，被拉进泥潭的恐惧感紧紧的桎梏在他的脖子上，他竟然有种甘之如饴闭眼等待被溺毙的错觉。
是啊，这个孩子就是那么的单纯，那么的纯粹，那么的惹人疼爱，所以自己才会不知不觉地交出了太多的心，让一切乱了套。
逃过了。
逃不掉。
躲开了。
没有用。
如今，他就在你的面前，触手可及，那么得清晰，那么期待地看着你。
收起你那些龌蹉的心思和有色的目光吧，不就是朋友和兄弟吗？这些你都给不了他吗？对他那么地苛刻，你这是迁怒啊！
展颜从床上站起来，走到吴淮的身边，然后弯下腰，搂住了吴淮的脖子。
他说：“对不起，是我的错，以后不会了，好兄弟。”
吴淮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入展颜的气味，贪婪的不满足感骤然强烈，他伸出手，反手抱住了展颜。
“展哥。”你会给我回应吗？你会同样喜欢我吗？不行也无所谓，这样就够了。
或许，是为了表现关系的和好如初，还有对之前自己莫名的疏远而弥补，展颜在午饭后邀请吴淮和自己同床午睡。
吴淮看了那一米二宽的床一眼，欣然同意。
小薰就睡在隔壁，很快地进入了梦乡。隔壁床上，挤在一起的两个男人都心思沉重，不约而同地做出了睡着的假象。
不知道多久之后，吴淮突然翻了一个身，面对着展颜，将手搭在了他的腰上，头也贴在了肩膀上。
展颜的身体僵硬。
这个姿势太微妙了，他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抗议，几乎无法忍耐，迫不及待地想要躲开这不应该存在的暧昧姿态。
他轻轻地转头，半睁开了眼睛，看着沉睡的吴淮，忍了再忍，最终他吹出一口气在了吴淮的额头上。
气流吹动了金褐色的发丝，露出了一片光洁明亮的额头，闭眼的沉睡的青年睡容恬静，安详和甜美环绕，就像那个海滨夜晚，他在海浪声中看着这个人，他们分享着呼吸，如此的亲密，简直就像是他们本就在一起。
啊，真是糟糕啊。
吴淮忍不住了，在温暖的气流吹在额头时，他恨不得睁开眼睛，亲眼去看看展颜为什么要这样做。
太亲密了。
就像是羽毛在心坎上轻轻撩了一下，从足尖窜起了一股电流，他几乎忍不住地想要笑出来。
后来吴淮和展颜是怎么睡着的，他们谁都说不清楚，生物钟的时间已经固定，好似猛然间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原来睡着了。
好在两个人似乎都还没有适应抱着一个人睡觉的情况，所以他们睁开眼睛的时候，他们一个是仰躺着，一个是侧卧着，脸还朝着外面，睡得香甜。
醒过来后，他们拆了两袋开心果吃，是吴淮来的半路上买的，时间就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回过神来，差不多就到了告辞的时候。
一谈别离，两人都有些舍不得，然而心思太重，这些情绪不适合表露在脸上。
吴淮对今天的见面是很满意的。
展颜也很满意。
在没有得到更多之前，他们都觉得这样是最好的，最好也这样一直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