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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店外的阳光温暖刺眼,与里面的阴冷灰暗完全相反。
刚迈出门口的舒望不由拿手臂挡了挡阳光,待眼睛适应后,才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所有的美好景象几乎和来时一模一样,眼前是笔直高贵的红色长毯,两侧是烂漫优雅的簇拥花团,只是熙熙攘攘的宾客不见了,言笑晏晏的声音不见了、
时间宛如静止了一般,这里安静得仿佛地球上最后一处不为人所知的角落,独自绽放着独属于自己的美丽。
舒望踏上红毯,缓缓地向前走,慢慢地向前走,一步一步地向前走,恍若在走向世界尽头。他的步履缓慢却不乏坚定,终于他走到了那长长红毯的尽头,然后蹲下身紧紧抱住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
幸好的是,即使走到世界尽头,也会有人在那儿等着他。
秦因书只是轻轻回抱着舒望,过了良久,他才用那稚嫩的小嗓音坚定地说道:“小爹,我带你回家。”
“嗯。”舒望脸上浮现一抹发自内心的笑容,他站起身,与秦因书小手指勾小手指,一起往家的方向走去,而他的另一只手则不动声色地将一只被捏得皱巴巴的纸条塞进了裤子口袋里。
这秦宥塞给他的纸条,在休息室的时候。
两分钟后,一双蹭亮的黑色皮鞋终于踏上了莱克雪瑞酒店一尘不染、光亮到可以反光的地板。
从旋转楼梯上急忙奔下的蒋经兰惊喜地迎了上去:“爸爸,你终于来了。”
蒋立周在秦宥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停留了十秒,最后又落到了自己的最心爱的女儿身上,沉声道:“我回来了。”
在没人看到的地方,蒋经兰眼里浮现了一抹得意之色,而几乎在同一瞬间,秦宥脸上的微妙表情也一闪而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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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路170号咖啡馆。
这是纸条上写到的地方,也是舒望现在在的地方。
这间咖啡馆位于一个非常幽静的拐角处,周围林荫环绕,人烟稀少,如同遗世独立般自有一番静谧之美。
此刻正是悠闲的下午茶时间,但咖啡馆内几乎没有什么客人,只有悬挂在门口的贝壳风铃会在清风送来时发出一阵悦耳清脆的响声。
“哒哒”这是时钟转动的声音,坐在窗边的舒望抬头望向墙上的大挂钟,三点钟到了。
他又低头看向手中被细细抚平的纸条,上面写的正是——大江路170号咖啡馆,后天下午三点。
毫无疑问,就是现在这个地点,这个时间。
在这天的下午三点,舒望准时抵达了咖啡馆,可出乎意料的是,他竟是这空荡荡的店中除了老板以外的唯一客人。
而约他见面的人却不见踪影。
再等一刻钟,就一刻钟,多一秒都不等了,舒望这样对自己说。
他会好好听秦宥解释完,然后拿起一杯水泼在对方脸上,无论秦宥的理由是有多完美,舒望原本是这样打算的。
但一刻钟,也就是十五分钟,九百秒,竟然过得比他想得还要快。他甚至还没想好,该以怎样的措辞去回应秦宥的解释,时间就到了。
可,那个人还是没有来。
无论是秦宥追悔莫及、哭着求他原谅还是他冷眼旁观、毅然转身离去的戏码都没有上演。
他像个白痴一样,再次被人耍了,舒望忽然意识到了这点,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在对方心里他就是一只可以操控的娃娃,要的时候就抱在怀里,不要的时候就丢到一边
。
可这次他偏偏不想让对方如愿。
一刻钟已经到了,他一秒钟也不会再留。
舒望起身走向门口,可背后传来的声音却让他不得不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去,老板娘正带着善意的笑容看着他:“先生,我们咖啡店最近在做活动。凡是消费了的顾客都可以参加这个时间囊活动,你可以把你觉得重要的东西存在里面,等十年后或是二十年后再来取。”
“谢谢,不过不用了。”舒望摇摇头,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
在他离开后的第三分钟,一位西装革履、高大英挺的男人走进了咖啡店。
老板娘笑着招呼道:“先生,你怎么又回来了?是不是有东西没有拿?”
秦宥哑着嗓子艰涩地说道:“我想取出刚刚存下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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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两点钟的钟声响起时,秦宥已经坐在咖啡店里等了半个小时。
但,他仍在脑海中天人交战着。
在前天,他被炽烈的情感冲昏了头脑,给舒望塞了张纸条,想要向对方坦承一切。可冷静后,他后悔了。
脑海里有两个声音在大声叫嚣着。一个声音在对他说,去吧,告诉他真相吧,不要再这样伪装下去了。而另一个声音则在说,你不能去,你去了所有事情就会前功尽弃。
自那天起,他就陷入了深深的纠结。本能让他想要不顾一切,理智却告诉他这样做是错误的。
直到今天,他还是无法做出抉择,在浑浑噩噩中怀中一颗忐忑的心来到了相约的地点。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逼近,秦宥的思绪愈加清明。慢慢地,即将见面的欣喜之情落了下风,冰冷的麻木的理智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
在两点半的时候,他起身来到柜台存下了自己身上最重要的一件东西,然后转身离开。
秦宥并没有走得太远,他就坐在咖啡店对面的书店里,看着舒望在三点钟走进咖啡店,再在三点一刻走出咖啡店。
当那熟悉的身影走出咖啡店时,他下意识地端起咖啡抿了一口,但心中的苦涩似乎比尝到的咖啡还要浓郁。
即使这样,他也并不后悔。
在当日他做出抉择的那时起,他就已经明白自己和舒望是走到了尽头,他知道自己的做法是有多么愚蠢,他也知道即使舒望知道了实情还是不会原谅他,可他还是这样做了。
他不应该再抱任何念想,这样对谁都好。
窗外非常应景飘起了密密麻麻的小雨,透明的窗户被蒙上了些许水雾,让他有些看不清了,舒望渐行渐远的背影是那样模糊,模糊到好像要一并从他心头上消失。
静坐三分钟后,秦宥毅然决然地起身,再次走进了咖啡店,他握紧拳头艰涩地说道:“我想取出刚刚存下的东西
。”
眼前的人穿着一身乌沉沉的黑色,整个人也似乎被笼罩在一股阴沉悲伤的气息之中,老板娘好心问道:“你真的要取吗?”
“对。”秦宥沉声答道,顿了顿后,他又说道:“我必须得这样做。”
“那好吧。”老板娘叹了口气,接着递给了一封整洁干净的信封:“这信是你写给……”
秦宥眸色暗了暗:“一个很重要的人。”
老板娘眼里顿时跳跃起了喜悦的光芒:“你现在是准备亲手给他?不过我说这样也好。十年二十年毕竟太久了,珍惜眼前人,当下才是最重要的。”
秦宥摇摇头,从信封里掏出信纸毫不留情地撕了起来:“二十年后我不会给他,现在我也不会给他。”
看着那张信纸顿时变成了细碎的纸屑,秦宥知道他已经亲手斩断了他所有苟延残喘的希望,无论是二十年后的还是今天的。
待秦宥走后,老板娘十分好奇地从垃圾桶里捡起撕碎的纸品,拼成了完整的一张纸。
令她吃惊的是这张纸上竟然只有力透纸背的两个字——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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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娃,我回来了,晚上想吃什么?”推开家门时,舒望先深吸了一口,然后换上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但是,当门一推开,三张面无表情的脸齐刷刷地看向他时,他脸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你们怎么在这?”舒望一边收伞换鞋,一边冷冷问道。
秦因书看了看坐在自己左右两边的人:“他们今天下午来找你,你不在,我就让他们先进来了。”
舒望面不改色地扫过沈景行的镇静自若的脸,又扫过萧迪紧张羞愧的脸,点了点头:“那好吧,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
沈景行从容不迫地站起身:“我没有有意骗你,只是还没想好怎么开口。”
舒望耸耸肩,笑道:“挺好的啊,我能理解。谁都有自己的不想说的事。”他上前拍了拍沈景行的肩膀,绽放出了一个只露八颗牙齿的标准笑容:“好了,你的事说完了,可以先走了吗?我还有点别的事要处理。”
沈景行看了看舒望,又看了看坐在沙发上局促不安的萧迪,冲舒望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眼神,立即大步离开了。
而秦因书也很有眼色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一时间客厅里只剩下舒望和萧迪两人,以及一些不安的浮躁的空气分子。
舒望坐在萧迪身边,略好笑地看着他:“干嘛这么紧张,弄得像我要猥亵你一样?”
萧迪双手紧握,咽了咽口水:“我、我是来……”
“道歉的?”舒望努努嘴,替萧迪说完了他没有勇气说完的后半句话。
萧迪没说话,但神色却愈加愧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