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倘若池寒初不是因为段闻雪的病而心神大乱,那他一定能听到从房檐上传来的磨牙声。某个躲在暗处偷窥的醋坛子当看到池寒初把‘段闻雪’抱进怀里的时候,他觉得自己都要被醋海淹没了。
君疏月这一招不叫以假乱真,根本就叫以身饲狼!还是说他根本就是在刺激自己?
而此时正被池寒初抱在怀里的君疏月正用余光撇向躲在角落里的许南风,即便看不清对方的样子也能猜到此刻他恐怕已经醋海翻腾了。
不过池寒初会如此紧张段闻雪也着实让君疏月有些意外,毕竟在他印象之中池寒初就是那种冷血无情之人,没想到他竟还有这样的一面,看来这次把注下在段闻雪的身上倒真是赌对了。
池寒初因为心中有愧,难得在天璇阁多停留了片刻,虽只有片刻,对许南风来说却是度日如年一般的难熬。他亲眼看着池寒初对君疏月又搂又抱,这滋味就跟凌迟他差不多。于是无形之中许南风的心里又多了一条不得不杀池寒初的理由。
虽然这显然是欲加之罪。
段闻雪的天璇阁向来冷清得很,但今日却十分奇怪,池寒初前脚刚离开,苍廖后脚就跟来了。许南风趴在房梁上心里真真是苦不堪言,他怎么不知道段闻雪跟苍廖的关系如此之好,这小子一进门就把君疏月抱了个满怀,君疏月显然也是没有料到,不由地表情一僵,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回应这个拥抱。
“我一回城就想来看你,可是大哥说你病了要静养,我怕打扰你才一直拖到今天。”
苍廖说着又上上下下把‘段闻雪’打量了一遍,皱紧眉头心疼道:“池寒初真不是个东西,怎么能这么折腾你。”
敢在浮方城这么说池寒初的,大概除了许南风也只有苍廖了。
“尊主已经派人去请沈大夫,你不要这样说他。”
君疏月对段闻雪并不算十分了解,所以在模仿他的时候也格外注意,他的容貌虽已完全看不出破绽,但声音却不能十成相似,只能用咳嗽来掩盖。不过苍廖和段闻雪也有些时日未见,如今他又有病在身,自然也不会特别留意其中的异样。
“假惺惺的,也就你才信他。”苍廖不屑地哼了一声:“你知道吗,项天陵要回来了,他一直跟你不对盘,池寒初现在把他找回来,不是成心气你?”
看来段闻雪和项天陵不和已是浮方城人尽皆知之事。
君疏月装模作样地回护了池寒初几句,结果遭到了苍廖更加激烈的批判,躲在角落里的许南风听见他骂池寒初骂的那么过瘾,忍不住也偷偷笑了起来。
浮方城这几位阁主里总算是有人对上了他的胃口,这个苍廖是个有趣的人。
“池寒初对你这么坏,你还是跟着我吧,我会对你好的。”
苍廖冷不防冒出这么一句让正在低头喝药的君疏月差点被药汁呛到,而这时苍廖突然把他一把抱住,这更是让躲在屋檐上的许南风差点没忍住要给他一掌。
“阿雪,你考虑一下啊,我会对你好的。”
君疏月内心一阵尴尬,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突如而来的告白,幸好此时识欢已从外面回来,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穿着墨色长衫的年轻男子。
“沈,沈秋?!”
苍廖一看到他就从座上猛地蹿了起来,像是受到了什么莫大的惊吓一样。那男子就像是波澜不惊的一潭静水,好像不管发生什么都惊扰不到他,但是他的身上又散发着一种压迫人的气势,好像被他多看一眼都会觉得呼吸困难。
“阿雪,我,我下次再来看你,你好好保重。”
苍廖就像是见了猫的耗子一样,恨不得立刻从沈秋的面前消失才好。两年前苍廖被云岭商家的人所伤,几乎性命不保,被龙寂带回浮方城后在沈秋门前跪了足足三天才求得他出手相救。但苍廖也因此落下了一辈子的阴影,沈秋虽然救了他,却也把他折腾得生不如死,如今想来都不寒而栗,所以一看到沈秋才会落荒而逃。
所谓一物降一物,正如是也。
沈秋放下药箱走到床边,他虽然什么话都未说,但目光已经盯着君疏月看了许久。他那种咄咄逼人的目光像是能把人从里到外都看穿一般,也幸好面对他的人是君疏月,若是换做别人只怕已经露怯了。
“尊主说你病得很重?”
君疏月从床边坐了起来,笑道:“沈大夫觉得呢?”
“没有人可以在我面前装病。”
“我也这样认为。”
君疏月话音刚落,许南风已经从梁上一跃而下,封住了沈秋的退路。沈秋淡淡看了他一眼,低头理了理自己的衣衫,若无其事道:“难怪屋子里有这么多人味,原来上头还藏着一个。”
“沈大夫,别来无恙。”
许南风笑着朝他拱了拱手,沈秋却依旧是面无表情,只是微微点了点头以作回应:“许先生不在江湖上兴风作浪,原来是跑来浮方城了。”
“沈大夫这话说的真是……”
兴风作浪这个词用得实在精准。君疏月忍不住在心里赞叹了一声。
“这人皮面具做的不错。”
“过奖,不过还是没有逃过沈大夫的法眼。”
“我说过没有人可以在我面前装病。”沈秋转身看向君疏月:“你脸色虽差,但气息顺畅脉相稳健,也只有瞎子才信你有病在身。”
这瞎子说的可不就是池寒初么?
既然已经被人戳破了真相,君疏月也便不再多做隐瞒,一抬手将面上的人皮轻轻揭了下来,他的面孔已经与几年前完全不同,所以沈秋盯着他看了许久只觉得莫名的熟悉却根本想不起自己在哪里见过他。
“你是……”
“沈大夫,本座上次见你还是在你师傅曲灵溪的南山药庐。”
听到这话,沈秋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波澜,他从座上豁地站起身来,不可置信道:“你,你是……”
君疏月虽未开口,但他的笑容已经足以说明一切。
沈秋盯着他看了许久才长长舒出一口气,语气略带感慨道:“这三年你藏得可真深。”
“你应该说是被他藏得真深。”
君疏月伸手指了指许南风,沈秋望着他点了点头:“厉害。”
这厉害二字从他口中说出来实在是太太太太难得的事,足够许南风夸耀一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