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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吟喊完便剧烈的咳嗽了起来,她虽然毒性暂且退下去了,但伤寒并未好。
姜院使怔愣当下,不确定的上前几步,问,“你说什么?”彼时花吟已然被宫女重新扶回了床上,只是花吟一手按住帘子怎么也不让垂下,微微喘息着说:“那位老人家是鬼医老邪,攻邪派师祖。”
“怎么可能!”姜家的弟子倒先惊诧的叫了起来。
“姜院使尽可请了您的父亲过来一认,纵是五六十年未见,自己亦师亦主的人总不会不认识吧。”
姜院使惊骇不已,没再多言,急追将鬼医拉出去的禁军。
花吟不知外头是何情形,料想姜院使那般妥帖细致的一个人,总不会将自己的话当耳旁风,到底放心的重新躺了回去。
这之后,倒是皇后过来远远的瞧了她一眼,也真就是瞧了一眼,生怕她得了什么要命的疫病般,用帕子捂着口鼻,问了几句话,然后就跟交了差似的,忙不迭的出了门。
之前姜院使出去后,将花吟好转的事说了,因着耶律丰达也在场,绝口不提中毒之事。
本来太后是要亲自过来探望,但贞和帝与周太子都拦着不让,太后近两年身子骨一直不大好,儿孙们怕过了病气也在情理之中。
在场诸人,皆是男子,皇后又不是傻子,想着除了太后也就自己了,遂主动卖了个好,匆匆看过花吟一眼后,出了来,也都是往好的说,又说:“老话说的好,害汉不省粮,这才刚醒过来呢,就嚷嚷着肚子饿了,要吃东西。”
太后说:“吃食方面可马虎不得,还得问过姜院使。”
毂辘儿嬷嬷领命下去。
众人再无旁的话,耶律丰达急得跟猴似的抓耳挠腮,太后料着他不见上一面,恐怕还得闹事,因此又说道:“金国太子,您要是不放心,就隔着帘子和她说两句话吧,听了她的声儿你也该放心了,切记她大病初愈,不要多说……”
“行,”耶律丰达不待太后说完就往偏殿去。
贞和帝又让众嬷嬷宫女陪着,耶律丰达临出门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回头朝南宫瑾看了一眼,眯着眼,嘴角上挑,得意而充满挑衅。
南宫瑾迎上他的目光,面上似笑非笑,不甚在意的模样。
耶律丰达顿觉没意思,一扭头走了。
偏殿内,花吟听宫人回禀金国太子要来探视她,倒不觉意外,只是原本她躺在床上,又挣扎着坐了起来,靠在床上,挂起的帘子又重重放了下去。
耶律丰达进来,原本是抱着能近身与美人说话的念头,一见如此,心情就不怎么美丽了。二人也没说几句,耶律丰达就一个劲的叮嘱她好好养身子,等着俩国交接通婚文书,以及一些繁琐的程序走一走,就迎她去金国,到时候他夫妇二人就能你侬我侬再无旁人干涉。
花吟多半都是“嗯”几声算是答应了,耶律丰达只道姑娘家害羞,况且边上都是宫女太监,他又不好有何不规矩的举动,干站了一会就觉没意思了,而后倒是主动走人了,又说明儿再来看她。
待耶律丰达自偏殿出来,太后见这出闹剧也该曲终人散了,遂看了眼贞和帝,贞和帝被闹腾了许久,也是乏的不行,询问了遍再无旁的事,便让宫人领着各位大人各自散去了。
至于金太子与南宫丞相之前闹的不愉快,当事人没提,大家也都睁只眼闭只眼,这事和稀泥一般的糊弄过去了。只是领路的宫人得了大总管的眼色,领着两班人马朝不同的方向出了宫。
行走至西华门,郑西岭却追了上来,疾呼,“丞相大人,且慢!”
南宫瑾站住,略偏了身子。
郑西岭快步上前,看了眼乌丸猛,抱拳朝南宫瑾拱了拱手,诚心诚意道:“今日多亏丞相仗义出手,西岭感激不尽。”
南宫瑾挑了一边眉毛,一脸的莫名其妙,说:“你谢我?因何谢我?”
郑西岭张了张嘴。
南宫瑾又说:“我是周国的丞相,维护周国的颜面是分内的事。”言毕不待郑西岭多言,转身离去。
呵……郑西岭这小子是以何种身份来谢他?他护着她本就是他分内的事,轮得着其他男人来向他道谢?
真让人不爽!
不过,让南宫瑾意外的是,他刚出宫门,就看到一辆马车朝他驶了过来。
离的近了,南宫瑾认出是姜家的马车。
马车停下,姜义正急急从马车上下了来,说:“姜某还当丞相大人会从东直门出宫,没想到却是西华门。”
南宫瑾心中有事,懒怠应酬任何人,遂抬起下颌问,“何事?”态度有几分轻慢。
姜义正不以为意,说:“丞相,敢问此人是您带过来的?”言毕一手指向车内,姜家的弟子闻声已然将马车车帘掀开,里头坐着一名弟子,此刻怀里正抱着一个打着呼噜的老头儿。
南宫瑾眸光一闪,他方才一直挂念花吟,倒将他老人家忘的一干二净了。
之前姜义正因为受了伤提前离宫,离开的时候就将鬼医带走了,临走时还若有所思的看了南宫瑾一眼,南宫不语,心里却是留意的,却没成想才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将这事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他怎么了?”
姜义正说:“老先生闹的厉害,我方才用银针刺了他的睡穴,让他好歹睡一会儿。丞相,我方才的问题?”
“嗯,”南宫瑾点头。
姜义正又要再问,南宫瑾已然先开口道:“姜院使既然问道我这儿,想必是心中已有七八分猜测,既是如此,何不直接回府上问了姜老爷子?哦,对了,这人我是从花府请来的,姜院使别忘将人送还回去,我怕那边找不到人又得人仰马翻了。”
姜义正面上怔怔,若说刚一听花吟说那疯老头是攻邪派的师祖,姜义正第一反应就是这小女子有意折辱他们师门。但略一回想,这人可是丞相带来的,而且之前他求他治病的态度也是异常的恭敬,只是老头儿疯傻,随即就跑没影了。
攻邪师祖被找到了,何等大事,姜义正自是马虎不得,又不敢贸贸然叫父亲亲自相认,毕竟他老人家年岁大了,这一年来几乎就卧床不起了,一看就没眼前这位身子骨结实,耐摔打。若要真就是师祖,恐怕父亲经不起悲喜之情。这一路上也瞧着鬼医看了许久,观其面色容颜,又把了脉,只觉经络异常古怪,令他瞠目结舌的是,这老头儿一得自由,就自行将自己脱臼的胳膊正了位,手法娴熟快准狠,姜义正暗道就算不是攻邪师祖,那也绝对是位异世高人了。
姜义正拜别丞相后,直接上了马车,一路上小心翼翼伺候,再不敢有半分的不敬之举。
应酬完了一拨又一拨人,南宫瑾只觉心累无比,驾了马一路疾驰,也没回相府,而是去了另一处落脚点。
刚入府门,南宫瑾才绕过正门的影壁,突地身形一震,一口鲜血就自口内吐了出来。
乌丸猛大惊失色,上前查看,只见那血是暗红色,浓浆一般。
南宫瑾抽了帕子掩住嘴,说:“无妨,之前不备挨了阿佐利亚一掌,吐了就好了。”
早有眼尖的小厮端了清水过来予他漱口。
“阿佐利亚!”乌丸猛咬牙切齿,道:“今夜我就取了他的项上人头!”
南宫瑾淡然一笑,“猛,按理说你比我还大十几岁,该当比我稳重,怎地还如此冲动?”
乌丸猛面上不自在,说:“您是主子,我是仆。主子受伤了,定然就是仆从的不是了。”
南宫瑾轻笑,却又正色道:“我看那阿佐利亚虽然勇猛无比,却耐力极不好,又对那耶律丰达极是依赖服帖,后来我冷眼瞧着耶律丰达趁人不备,似乎喂了阿佐利亚什么东西,你去查一查。”
乌丸猛神色一凛,“主子是怀疑耶律丰达用药物控人。”
南宫瑾一点头,乌丸猛领命离去。
南宫瑾又坐着凝神想了会,半晌一敲折扇,有人自外头进来,单膝跪地,“主子。”
“你派人给宫里的太监总管捎个口信,就说我今夜未时要去一趟慈宁宫,让他安排一下。”
此处姜义正将鬼医老邪带回了姜府,又拐弯抹角的最终叫姜大牛与昔日的恩师见上一面,姜大牛哭的眼泪鼻涕横流此处暂且按下不提。
单说,当夜,月明星稀。
大略是因着白天睡的多了,到了夜里花吟反而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之前因为高热体能消耗的厉害,虽然脑子清醒的紧,却没有气力起身四处转悠,只叫宫人燃着一盏油灯,自个儿睁着一双眼东瞅瞅西看看,无聊的想着心事。
良久,一声轻叹,却觉眼前一花,似有人影一晃,她虽然病着反应却敏锐,当即惊呼,“啊……”
不过才叫了一声儿,那人突然一个翻身滚落到床上,旋即捂住她的嘴按在胸口。
花吟尚为来得及害怕,耳边已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别叫。”言毕松了手,只是还搂在怀里。
花吟挣了几下没挣开,问,“你怎么来了?”
南宫瑾心中不喜她方才的推拒,反问,“我不该来?”
花吟倒是实诚,在他怀里摇头,“不该。”
南宫瑾心头火气,捏住她的下颌,俯身就吻了上去。
这一吻虽深却短,大抵是怕她仍病着,未免她不适,只一吻略解相思苦。
花吟震惊过后,情绪复杂的嘟囔道:“大哥,这又是做什么?”
他捧着她的脸,目光灼灼,“想你了。”
花吟心脏漏跳一拍,却又很快镇定下来,轻嗤一声,“大哥,你不要这样子。”会让我误会的。
“不要哪样?”他的额头低着她的额,亲昵的模样,只听到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花吟只觉得呼吸不畅,手指轻颤,最终,也不知哪来的气力,一把推开他,“你不要这样,我即将嫁为人妇,咱们这样不清不楚的到底算什么?”南宫瑾是敏感之人,若不是怕刺激到他,她一定会大叫:我就要做你的弟媳了,你现在可是我的大伯哥啊!
他自她身后重新抱住她,固执的,不容拒绝的,却只是圈着她,并未用力,到底是怕她抗拒,伤着了她。
她侧身躺在床上,枕侧落了两滴泪,但很快又被她擦去,收住了泪,不叫自己伤心。
她说:“你过来都安排妥当了吗?”
“嗯,”他在她耳边轻声应道,心头柔软,即便她再是怨恨自己,但仍旧关心自己的安危。
俩人都没再说话,可孤男寡女同床共枕,有些事总是情难自控,南宫瑾抱着她,身子贴着她柔软的娇躯,鼻尖是她的香气,唇只要微微一动就能触到她香甜的肌肤。即使他再是忍耐,再是逼着自己不能动她,也情不自禁的轻啄着她。
花吟察觉到了他的火热,生怕再这般下去,会有什么不可控制的事发生,心思一转,说:“外头都是你的人吗?反正我也睡不着,你带我到外面吹吹风可好?”
南宫瑾压抑着喘息,此时他也知做那事不妥,可叫他就这般放下她离开,他又不舍。花吟的提议正合他心意,只是他仍旧担心,“你的病还没好。”
“唉,不是什么大毛病,毒散去了,风寒就是小毛病了,只是高热后,发虚罢了。”花吟迫切的想出去,说话也没过心。
南宫瑾留了意,却没说破,随手给她披了件衣裳,便抱了出去。
二人并未走远,夏夜蚊虫多,南宫直接抱着她上了屋顶。
他抱她坐在腿上,仍旧揽在怀里,她知他执拗,不再使性子激他,而是顺从的依着他。
远处几点蛙声,蛐蛐儿偶尔自杂草间“唧唧吱”一声欢快鸣叫,绿莹莹的萤火虫交织出绚烂的华彩,清风徐徐,岁月静好。
她语气柔软,“我到底是染了伤寒,你离我这般近,少不得过了病气,回去后,莫要忘记叫府中的丫鬟给你熬一碗热姜汤驱驱寒。”
他握着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摩挲着,说:“你为何总是待我这般好。”
花吟不说话。
南宫瑾又说:“我记得你初来京城,因为挡了我的马,我一怒之下还抽了你一鞭子。你当时伤的很重,即便用了去痕膏,你的背上仍旧留下了明显的疤痕。”
花吟不在意,“都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做什么,我又不怪你。”
他将她往怀里搂的更紧,“我知道。”
他玩着她的手,又说:“上次在建国寺,我还伤了你的手,深可见骨。”
花吟终于察觉出他话里有话,心头一突。
他却在这时翻开她的手心,说:“但是现在,你的手白壁无暇,宛若新生。”